第11章 他們都死了
夜深。
秋天總是在尋覓著冬天，她不明白，秋去才能冬來，她們窮盡無數歲月，都無緣相見。這晚，秋天還是來了，捲起一陣青澀的風，撫去夏日的灼熱，她討厭夏天。
入睡的蓋不亂睜開眼，閃身到屋子頂上，在不遠處，他看見了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的蟲群。蓋不亂認不出這種蟲子，但這群東西帶給蓋不亂很危險的信號。
街道上偶有行人經過，嘴上碎碎著秋風這不速之客，腳步匆匆，往溫暖的地方趕去。他們看不見頭頂上那黑壓壓的蟲群。
蓋不亂深吸一口氣，意圖吸取這世間殘留的那點夏天的炎熱。
蟲群此時還沒有過多的動靜，但群體漸而壯大膨脹，很快方圓半里都是蟲群樂。
蓋不亂身邊出現了個人影，是管家李淼派來保護白琳諾的人。他一直在暗處都有進行著他的保護任務，而這是他第一次現身在蓋不亂跟前。
「不亂少主，這東西很危險、很危險。」張順烽拱手說道。
蓋不亂雙目緊盯頭頂那片蟲群，回道：「是呀。但還好不是只有我們倆個人。」
蓋不亂剛給哈巴狗傳了音，讓他上來，此時他慢悠悠地上來，用狗的腿走出了貓的步伐。
他昂首藐視周遭一切，看見蓋不亂的時候才咧起狗嘴，興沖沖地說道：「少爺，我來啦!」
他見著蓋不亂，想走快幾步，但前腿和後腿絆一起了，他撲通倒在了地上。
來的不只有哈巴狗。四面八方，那些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修士都是一個個往蟲群的方向趕了過來，當然這些人不是蓋不亂叫來的。
本是冷冷清清的月黑風高夜，熱鬧了少許。
有個精壯的老者朗聲道：「諸位道友互相也很相熟了，一起上？」
沒有其他人出聲，包括蓋不亂、張順烽三個人在內所有人都緊盯著那仍在逐漸壯大的蟲群，外面並沒有蟲子補充進去，那應該就是內部有什麼東西在擴大隊伍。此時蟲群內部，隱隱約約間有紅綠色的光浮現。
蓋不亂不敢用陰陽之力加持雙眼窺探內部，怕驚擾了蟲群，成為出頭鳥。而他身旁的哈巴狗則嘖嘖稱奇，傳音給蓋不亂道：「少爺，裡面有隻長了翅膀的蟾蜍。」
蓋不亂還沒來得及出聲讓哈巴狗收回目光，蟲群便分出一小團，呈劍狀直刺向哈巴狗。
哈巴狗全身狗毛直豎，用術法堪堪躲過那擊，身形剛顯現在另外一處角落，又一小團蟲呈劍狀刺向哈巴狗。這一擊由蓋不亂幫忙擋了下來，不然有哈巴狗好受的。
被剁掉或擋掉沖勢的蟲團，好似散盡了生機，直接就化成了灰燼，秋風一吹，就散去了。
襠下這一擊后的蓋不亂呼吸急促，臉色潮紅。
「少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哈巴狗看著蓋不亂的樣子，慌亂道。
「你小心點，我未必能再救你。」蓋不亂深吸一口氣，臉上的潮紅散去一些。
他直接迎著蟲群發動了攻勢，與此同時開了個群麥：「都是一群沒用的廢物，畏首畏尾還當個屁的修士，回娘胎里躲著去吧。照這架勢等會兒我們都得死絕！你們不上老子先上了。」
周圍有些修士被激起了火，也是跟著向前沖。
蟲群受到攻勢，其上一小撮一小撮的蟲團冒出，無差別攻向四周，這下幾乎所有人都被殃及，所有修士也都不得不參與進對蟲群的攻伐。
而率先出手的蓋不亂，此刻卻是在自己的房間里，
他身邊呆著哈巴狗和張順烽。
哈巴狗哈哈笑著說道：「少爺，你可真狡詐，弄個分身去帶頭衝鋒，然後本人在這坐享其成。」
蓋不亂又是深吸一口氣，面色平靜，說道：「他們都死了。」
哈巴狗笑容僵住，不太相信蓋不亂的話，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張順烽則是有些驚訝，他轉頭看向窗外，他看見了風在吹、血在飄。
約莫兩刻鐘過後，一大股凌厲的氣息出現在這片區域上空，有陣普通人聽不見的驚怒咆哮：「找到兇手，殺！」
凌晨四點，蓋不亂跟哈巴狗正研究著一具屍體，這是蓋不亂在那兩刻鐘時間裡摸回來的。張順烽則是繼續躲回了暗處，保護白琳諾，他還打了個電話給李淼，叫多來幾個幫手。
這屍體全身乾癟，毫無血色，毛髮不再，看身形，應該是女性。
若僅是先前攻擊哈巴狗那招式，那斷然不可能會變成這樣子。這是那蟲群突然爆發性的一擊造成的。
「跟那些蟲子的死狀有些相像，都是生機盡數流失，這屍體的血、精、氣通通都被榨乾了。」蓋不亂沉吟道。
哈巴狗在旁，欲言又止。
蓋不亂知道他想問些什麼，儘管自己沒有必要去解釋，但他希望哈巴狗能心安地留在自己身邊，因此開口他解釋道：「你說你看見蟲群裡面有一隻長了翅膀的蟾蜍，對吧？若是我的推斷沒有錯誤的話，那是只吸血鬼，一隻正在晉陞的吸血鬼。儘管我不認得那些蟲子，但我了解過一些關於吸血鬼的事，吸血鬼是基督教盛行的某些西方世界才有的怪物，一般地位等同於國內的妖魔鬼怪一類。」
「若是按照西方吸血鬼親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末代血族這個等級來劃分，它應該是在試圖晉陞到伯爵，那些蟲子是它吸取的大量血液中的雜質，那些雜質沾染了它的意識，攜帶著少量的屬於它的血精，所以才得已化身那樣的蟲子形態。它只要把雜質盡數排出，基本就能晉陞到伯爵了，到了伯爵，它就能夠化身出人型，你應該清楚人型對一個非人修士的意義，若是任由它成為伯爵，除非我們永遠躲在屋子裡，不然它只要還記得我們的氣息，我們以後就永遠沒有安寧的日子，畢竟吸血鬼是極端狹隘扭曲的怪物。所以只能在它晉陞的緊要關頭，妨礙它，擾亂它，甚至解決它。」
「那時候我們沒時間再等兩刻鐘，等那群執法者的到來。而如果能選擇眾人皆死或者只他人死，你會選擇都死？還是只死別人？」
蓋不亂始終很平靜，繼續說道：「他們成功地阻撓了它的晉陞，所以它不得不爆發恐怖一擊迅速把他們解決掉。晉陞受阻，會有不輕的反噬，它現在的情況應該很糟糕，它應該會找個地方躲起來。但這裡不是西方，不是它的故土，知道它的出現的人也不會只有那晚上出現的那些人，它一定會被找出來，它一定也會死。」
「我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我以前從不關心任何人的生死，現在可能也是，所以我會去激怒他們中的一些攻擊它，讓所有人被迫參與進對它的攻伐中，然後我自己躲起來，免受戰火。我只要自己跟我要確保安全的人安全就可以了。這點你是跟我一樣的，你也不在乎多餘的人的死去，死一個不想熟的人，對你而言無所謂，死十個不想熟的人，對你而言也無所謂，死一百個不相熟的人，對你而言也無所謂。」
「但有一點你跟我不同，若是你面前只有一百個人，一百個人都死了，你會泛起悲戚，同情，哀傷。你能接受一百個人里死五十個人，六十個人，七十個人，為什麼不能接受一百個人呢？因為什麼都沒了，你對生死的『無所謂』，你對旁人的『滿不在乎』，你對一切的『高高掛起』也隨著所有人的死去而一同死去了。」
「你的心亂了，你要做一個純粹的人，儘管你還不是人。」
蓋不亂他也不管哈巴狗聽沒聽進去，有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就只是一通說，說完之後他用陰陽之氣化成的火焰焚燒掉了那具屍體。
他也不管哈巴狗還沒回味過來，他繼續說道：「現在有另外幾個得探究的問題，為什麼西方的吸血鬼會出現在東方？為什麼它會在那種會成為標靶的位置選擇晉陞？」
他聲音很輕，輕得像根針，刺在了哈巴狗身上。
哈巴狗回過神來，緩緩說道：「少爺，我想我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