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1個故事(1)
黔西縣是個世家大族之地,大姓人家皆群居而住,亦撰有家譜族譜,備記族源世系及先人的德行家訓,宦績政聲,雖許多以炫耀始祖而門庭不暇,如那黔西縣城東的黃氏一族,其以黃氏系出皇帝第六孫,自明初調北征南,始祖邑公參戎自楚隨穎國公授先鋒平關外,論功賜賞,永鎮斯土,並以此古稱黃氏為黔縣人,城西的李氏族姓,則淮以山陽為宗國,其祖上鮮卑族拓跋氏分支,隋煬帝南北一統,南下改姓以員外為吾譜,始遷之祖,而大宗小宗之分,一一準之員外,不使有絲毫亂絮於其間,城南的胡氏則出AH抗倭名將江浙提督胡宗憲一族,因家族繁盛,人丁咸興,枝幹南下入黔,群居而定,其族譜通全國「世宗元作棟,朝廷禮義興,祖應流芳遠,桂茂林峰碧」二十字轉的世系,以族譜明親疏,別長幼,城北的馬氏以漢朝琥珀將軍馬援為宗,東西南北,李姓建三槐堂,黃姓建百忍堂,馬姓建漢祖堂,胡姓建皖仁堂,世世代代黔西縣四大家族鼎力四方,何等讓人羨煞。
儘管方家世代皆官,可是讓方伯文感到乏力的是他方家世輩單傳,自父親去世后,家內家外大事小事都是自己估摸著拿主意,一直無曾有過宗祠廟宇群族而居的局面,方家人丁一直單薄,每當他聽聞旁人家的子弟興旺兒孫滿院,他每每唉聲嘆氣,不甚其煩。
他對父親說就算是把自己累死榨乾了他也要方家多留個種,也弄個宗祠出來,他以前聽老輩人說過男人是虎,女人是貓,方伯文無疑不就是傳說中的黑虎,而當他按父親給他操辦婚禮的當天晚上,他發現方白氏是典型的白貓,而且盆骨比一般女人大,容易生養,這是父親花重金託人看中后給他精挑細選的白明舉家的二姑娘,出落端莊,體型微胖,是個易生易養的莊稼女,多生養幾個子女自不在話下,正當他喜出望外之際,方白氏為他方家生下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可方伯文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孩子在襁褓中哭叫兩聲便死了,那天中午他與父親在水田裡打田插秧,等他急急惶惶跑回來看見卻是竹籃里冰涼閉氣的幼兒,他用手撥開包裹嬰兒的棉布眼睛告訴他:是個帶把的。他咬了咬牙,卻用不假思索的言語安慰妻子不要過度悲傷,只怪這個孩子沒有享福的命與他方家不和,往後接著生就是了,直到後來五年裡方白氏陸續又生了五個,而唯獨只有幺兒子方雲棠養活了,其他的幾個都是出生后便斃了命,父親嘆氣,見他比前幾年消瘦了太多,私下裡無可奈何的告訴他算了,別累壞了自己,活一個也是好的,好生的養著,能成才便是對得起祖宗。
還沒等兒子方雲棠記事,父親方元棟就倉促的離世了,方伯文第一次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早上還好好的,可父親死前的徵兆讓他明白這一切都是有跡可尋的,那天臨近傍晚,父親三次囑咐自己不要出門,先把手裡的事放一放明日再做,當問起父親為何要放一放時他卻說人一輩子總是要休息的,他指著朝南山飛過的燕子說「你看燕子都知道天晚了要回窩」,他又莫名的說了幾句朝南山就是白岩關的福地,坐南朝北視野開闊是塊寶地,等著夕陽落山的那一刻父親突然栽倒在地頓時斃了命,晚上便躺進了棺材板上,他第一次敲響了白岩關東門的喪鐘,以前他看見過不少人敲這個鐘,這次輪到他時他發軟的手似乎敲出了人生最絕望的聲響,他親自操辦了父親的喪事,讓他欣慰的是父親給他留下的最大財富不光只有方家坡三十三塊水田,
還有父親收的一個乾女兒,父親的死劉道長說是天命,陽壽已盡吃多少葯也無濟於事,方伯文請劉道長看了通書選了父親下葬的日子和燒靈的天數,劉道長告訴方伯文要燒九天的靈,九九歸一,把老爺子的辮子絞了,頭髮剃乾淨,用一丈長的黑布巾將頭盤起來,除去身上的衣褲換上九件酒紅色冥衣,用清香一一燙個洞,預示著這九件衣服都已經穿過了,而最讓方伯文頭疼的是由於父親的倉促離世,生前也都並沒有選好墓地,這難住了他,古往今來這墓地可是大事,他不敢有絲毫馬虎,在世人看來這關係到他方家世代兒孫的興衰,但他苦惱方家又沒有別的長者或者遠親可商量,只有黔西縣有一門親戚,那還是父親很早收的土地坎何家何祖權家的三女兒,雖是乾女兒,但兩家走得很近,方伯文的干姐姐的丈夫鹿在廷在黔西縣裡開了家典當行,干姐夫鹿在廷讀過書,前清時雖沒能混得過半點功名,但如今生意做得卻風生水起。
鹿在廷告訴他先讓劉道長四處攆一攆,看看能不能攆出一塊寶地來,如若實在攆不出來,就葬在他爺爺的墓旁邊,鹿在廷告訴方伯文這劉道長雖常年給人做法事擇吉日兢兢業業,不會使冤枉,可墓地這大事關係到子孫興衰絲毫馬虎不得,得親自跟著去看。
方伯文聽了干姐夫的話,跟著劉道長跑了觀音崖,千崖,龍潭,後山。最後羅盤精準的定位在朝南山半山腰上一塊不大的毛草地上,劉道長用從未有過的口吻說了句「世間好語書說盡,風水寶地方家占,這股水肯定發」,埋葬那天墓穴的向山朝南,寓於著子孫昌盛,後來他才記起這是父親臨死前嘀咕的話。
辦完了父親的喪事後剛開始幾年家裡一如往初,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大事發生,直到兒子方雲棠滿八歲時慢慢地便將方家之前多年積攢的名聲一一都蠶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