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追兇——毫無頭緒
(一)
郝建明尋著地址趕來,在車上的時候他試著調整心態,冷靜的面對即將入眼的命案,自己內心的多次鬥爭讓他心情平靜下來了,因為始終要面對現實,準確的說是時間讓他冷靜了下來,所以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是時間磨滅不了的,縱使是有多麼的讓人難忘。
因為是接近凌晨12點了,為了不影響周圍小區的居民休息和降低命案對周邊常駐居民的影響,刑偵人員暫時只通知了物業經理前來協助調查並調取了小區所有監控。
一跨進門郝建明便被一種感覺所嚇倒,那面碩大的鏡子把郝建明整個人都囊括進去了,而且午夜時分看著鏡中的自己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這是什麼房子啊,這個房東這種一進門就安一面鏡子是什麼裝修風格?難道每天一回家推門見到自己的感覺很好嗎?他調整了一下自己走了進去。
地上躺著的是已經沒有生命特徵的死者,身下是一灘沒有完全乾的血,但血已變黑了,死者身體左胸有一個窟窿,因該是兇器造成的,客廳的電視還上不停的播報晚間新聞,掛在牆上的時鐘正滴答滴答的轉動,就好像死者臨終前急促的呼吸聲,如果不是有許多同事在場,這種靜得可怕的滴答聲一定會讓人毛骨悚然。
「你們都採集好犯罪現場了嗎」郝建明問老部下
「已經都採集好了,現在就等法醫來運屍體和打包現場可能有用的證物回去化驗」
郝建明蹲下身體來仔細查看陳一軍左胸傷口,直徑在10厘米左右,不是刀傷所致,應該是圓柱體鋒利的兇器所致,那麼什麼兇器是圓柱體的呢,這麼多年辦案,見證無數殺人案件和兇器的郝建明徹底的難住了。他站起身來環顧房間四周,發現並無打鬥的痕迹,客廳、卧室、廚房、廁所的窗戶都有防盜鐵網,死者難道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既然沒有掙扎打鬥的痕迹,那麼會不會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死者可能是在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遭受兇手殺害的。
「什麼人發現的?」郝建明問身邊的同事
「一個送外賣的」
「人呢?」
「他情緒有些失控,我們的人已經把他帶離現場,轉移到局裡去了,等他情緒穩定了再詢問」
郝建明站起身來,他向老部下揮了揮手,要了一副辦案手套,再次蹲下撿起倒地的水杯左看右看,然後又撥開死者胸前的衣服看了看。
「只能等法醫鑒定了,應該是死了很長時間」
現場老部下驚訝的表情「很長時間,不是剛發生的嗎?」
郝建明左手拿起已經被塑料袋裝好的黑色手機「這是死者手機嗎?」
老部下點頭說是。
郝建明右手掏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陌生的號碼,他想確認剛才是不是這個手機發出的信號,片刻,嘟嘟嘟的聲響頓時充滿寂靜的房間,所有人都望向郝建明的左手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並伴隨著震動的嘟嘟聲響,一股異常的氛圍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充滿質疑的眼神投向郝建明。
難道是死之前的求救電話?可是分明人都死了很久,怎麼撥出去的電話和簡訊,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死者手機提前設置了撥打的時間,對方又怎麼會有自己的號碼?還有那條荒誕的簡訊又是什麼意思,這一切想想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監控組要加派人手,今晚不要休息了,把小區前前後後所有的監控都調取出來,
向前推24小時開始查,看附近是否有可疑人員進出,有任何疑點向我報告」
「還有,技術組立即安排人把死者手機屏幕鎖解開,查詢死者手機中的一切信息。」郝建明猜想手機中可能並無任何信息留下。
「最後,你們向新來的隊長報告,以後命案必須到現場指揮」
郝建明說完大步流星出門,帶著一團疑問率先離開案發房間,他心緒更加亂了,如果他不休息而是早一點來,陳一軍會不會就不會死?
他在山水金城小區走了一圈又一圈,這個小區並沒有什麼獨特之處,是很普通的小區,物業管理也比較差,門禁也是壞了的,任何人都能進出,因為已經夜深了,四處靜悄悄黑乎乎的,後背一股寒風襲來,他抖了抖肩膀,打了個寒顫,走出了小區。
再回局裡的路上,他很自責,更令他驚訝和氣憤的是兇手似乎清楚他的一舉一動,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所以才在他準備拜訪陳一軍之前,下手殺了他,讓他什麼也查不到。
刑偵大隊長的辦公室緊緊的閉著,新任的大隊長似乎並不太關心這起命案,不然為什麼現場都沒有去看一下,所以他才生氣,讓部下轉告新來的隊長,還有就是老部下打電話給自己,分明是想讓自己幫忙調查,畢竟自己是城東公安局的破案能手,這也可能是新任隊長的主意,新來的這個隊長就沒有辦過案子,是從上邊派下來掛職的,郝建明認為這種人掛職時間一到就走了,這種基層鍍金的模式成了幹部提拔的必經之路,可是到時候人走了剩下的攤子還不是得交給自己。
思緒中他接到老部下的電話「郝隊,送外賣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你要過來一趟嗎」
郝建明直接掛斷了電話朝詢問室走來。
一個身穿外賣制服的男子坐在桌子前,除了臉色蒼白外精神看上去無恙了。
但看到郝建明的到來,他似乎又緊張了起來,喉結在上下移動,都能聽到咽口水的聲響。
「介紹一下自己吧」
「我叫黎文亮,26歲,老家是四川的,在騰飛外賣公司工作,送外賣2年了」
「你每天工作到幾點?」
「十二點,再晚我就不接單了」
「你是幾點接到死者給你打電話點餐的?」
「10點35分」
「可以給我看一下你的手機嗎?」
黎文亮把手機掏出來遞給郝建明。
郝建明眉頭緊鎖「公用電話亭的號碼」
他吩咐老部下立即安排人手調取此號碼電話亭的監控錄像,看10點35分,是誰在打電話,因為他知道叫餐的根本不是陳一軍,陳一軍早就死了,具體死了多長時間,還要等屍檢報告才知道,但以他辦案的經驗知道,死者屍體早已僵硬,傷口已發黑變質了,還有一些細小的蒼蠅附著,那打給我的電話是誰設置撥出去的呢?
「電話里點的餐,他沒通過平台點餐,你們也送?」
「我們除了在平台接單之外,我們還提供私人點餐服務,大家都把我們這種稱為跑跑,跑跑一般收費比平台給的高,因為是不通過平台專門服務,服務費自然要高一些」
「所以你們只要是接到私人電話叫餐都會送?」
「對,而且這個人叫餐比較怪,他是通過電話亭叫的餐,按理我們都是先收費再送餐,但我提出加他微信,讓他先從微信里轉錢給我,他不同意,說到店取餐,錢,老闆會給,而且還不少,是一般點餐的兩倍服務費」
「這種算是打賞嗎?」
「我很少見這麼怪的客人,起初我並不願意接單,因為對方沒有留給我固定的電話號碼,如果我在餐館取餐時出現問題,我也聯繫不上他,但我想他說的這家餐廳剛好我就在附近,便答應了去取,果真是雙倍的服務費,餐廳老闆說客人已經提前把錢放在他那裡了」
「你剛好就在附近?」郝建明細思冥想
「對,如果離得遠這種不靠譜的單子我肯定就不會接」
「那你的同行會接嗎?」
「肯定也不會,因為對我們來說,這種單子存在風險,而且如今誰還會用公用電話停叫餐啊」
郝建明心裡明白了一點,兇手肯定是熟悉外賣小哥的行蹤的,而且一切都是他提前設計好的,真是個心思縝密的王八蛋。
「餐館叫什麼名字?」
「悅來餐館,永豐路盛豐銀行旁」
郝建明將重要的東西都一一記錄在自己的本子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死者家的門並沒有關」
「對,我現在想起來都還很害怕,我在門口敲門,敲了兩三下門自己就開了一個縫,我以為是客戶提前知道我要來送外賣,把門鎖打開了,可是我在門口叫了兩聲沒人回答我」
「你怎麼叫的?」
「陳先生,你的外賣到了」
「你知道他姓陳?」
「之前電話里告訴我的」
郝建明點點頭
外賣小哥繼續陳述「叫了兩聲沒人應答,裡面電視聲響很大,我以為客戶沒聽到便把門完全推開了,進門那一剎那,自己就被嚇得半死,發現自己對面站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再一看原來是面鏡子,自己在鏡子裡面,接著跨進門走了兩步眼前的一幕就是你們剛才看到的,接著我便大喊大叫跑到物業室找物業經理,是物業經理報的警」
「你住哪裡?」郝建明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二)
永豐路悅來餐廳生意很淡,老闆坐在店外的搖搖椅上翻閱著手機,老闆娘在店內拿著蒼蠅拍東打一下西打一下,整個店裡沒有一桌客人。
郝建明站在不遠的地方關注這個飯店足足半個小時,依舊沒有客人進店。
他慢慢的朝店走來,老闆發現有人進店便面帶微笑從搖搖椅上起身迎了上去,可是一聽是警察來詢問點事,老闆面色立即拘謹嚴肅起來。
「昨晚10點左右是不是有客人來點餐?」
「客人太多了,實在記不住」老闆毫無思索的答道
「你這裡晚上生意很好嗎?」郝建明帶著疑惑的質問,因為他感覺白天這裡幾乎沒什麼生意,晚上能好嗎?
「好啊,我跟我老伴忙都忙不過來?」
郝建明也不關心他的生意好壞,直奔主題「有沒有一個客戶訂了餐沒帶走,讓外賣小哥來取,還給了雙倍服務費的?」
「是有一個」老闆肯能定的眼神
「請描述一下具體的細節」
「看著也是尋常的客人,進店就點了一份番茄炒雞蛋蓋澆飯,可正等飯炒好了,他接了個電話,似乎有事很忙要去處理的樣子,便又叫我們打包帶走,可是等我們打包好了之後,他又說能不能先放在這裡,一會叫快遞小哥來取,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放了100塊錢,說是一會給快遞50,剩下的都是我的,這下讓我高興了一會,一份飯菜才15塊,卻拿100來當小費,你說怪不怪」
郝建明當然知道很怪,如果把昨晚的事跟老闆一說他估計就覺得不怪了,而是覺得可怕,可是他並沒有,因為人都需要平靜的生活,跟毫不相干的人說了只會讓對方徒增過多的生活壓抑。
離開餐館時他讓老闆描述一下點餐人的樣貌,然後就走了。
沿著馬路向東走200米處就是盛豐銀行,他四處張望,腦子裡是老闆剛才的話「男子因該30歲左右,盤子臉,微胖,身高170厘米上下,因為是晚上,光線很暗,但他鼻子上明顯有顆黑痣」,他四處張望鼻子上有黑痣,微胖的男子,看能否在周圍看到目標任務,然而當然是不可能的。
盛豐銀行。
他撥通了關悅的電話。
「是不是有進展了,郝隊長」
「還沒有,有件事想請你幫很忙,不知可否」郝建明十分客氣的語氣,縱使陌生人也讓人無法婉拒。
「可以到你們銀行當面說嗎?」
關悅在電話里停頓了片刻,才回答「當然可以」
盛豐銀行二樓信貸部格外的明亮,離街是一面落地飄窗的設計,站在窗前可以清晰的看到永豐路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郝建明再想,關悅是不是看到自己就在樓下,因為他對自己不到一分鐘就到了他的單位沒有一絲絲詫異感,顯得格外的淡定。
「對於突如其來的打擾,很不好意」郝建明一上來就是客套話
「哪裡,你也是在為我丈夫的案子忙前跑后」
「職責所在,不足為謝」
說著他從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張單子遞給關悅
「有沒有熟悉的名字?」
關悅反覆看了幾遍,她嘴裡嘟囔著
郝建明盯著關悅一臉霧水的表情「有沒有人在你們這裡帶過款,可不可以幫查一下」
郝建明心裡想,薛永仁的分析對他似乎有了些作用,他決定近期把目標點鎖定在了關悅和盛豐銀行身上。
關悅突然啊的一聲「這個陳一軍,我有印象,是我的一個貸款客戶」
說著她坐到自己的辦公桌上「等我查一下,看是否準確」
郝建明點頭笑了笑
果真,從關悅內部信貸系統里顯示,陳一軍曾經在盛豐銀行有一筆50萬的貸款,申請貸款的用途是買房,這就正跟高洪飛成交單子聯繫起來了,而且貸款的時間和買房的時間相隔兩周,可是有一個問題,特別不可思議,就是買房的時間比貸款的時間要早。
貸款信息顯示陳一軍的工作單位這一欄寫的是「自由職業者」
「自由職業者?他沒跟你說他具體是幹什麼的嗎」
「我們當然會問,要貸款的客戶,我們都要評估他的資產及還款能力,並要求客戶提供一些可以證明有能力還款的憑據,比如說銀行流水等」
關悅接著說「陳先生,是個作家,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專門給人寫故事的人」
「專門給人寫故事的人?」
「他是這麼給我說的,而且給我提供了他近一年的銀行流水,我們才批貸給他的」
「這麼說他收入是不是很高?」
「嗯,不然銀行流水不會這麼大和頻繁」
「你還知道他其他事嗎?」
「除了貸款的事,我一無所知」
「他見過你先生高洪飛嗎?或者高洪飛見過他」
「應該沒有吧」
「應該?」郝建明繼續發問
「是啊,私下我先生真沒他這麼個朋友」
「那你有沒有把他介紹給你先生呢?畢竟他是貸款買房,客戶貸款用途你很清楚」
「工作歸工作,我從不參與到家庭或者私人事情上去,不管任何人」
「可是他是你先生的購房客戶,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私下我跟我先生從來不討論工作,我更不會泄露客戶的任何信息給他」關悅斬釘截鐵的語調
「那就是他竊取你客戶的信息,有沒有這種可能?」
關悅頓時語塞,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停頓了片刻「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這次談話,釋放出一個信號:關悅極其否認會將客戶提供給高洪飛。
臨走時郝建明發現關悅的肚子似乎有了很大變化,關心的語氣笑問「幾個月了,看著已經有點明顯了」
關悅笑著說「四個月了」
「好好注意,一個人挺不容易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郝建明紳士風度的話語得到了關悅微笑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