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 聊天
穀雨兩手攀在船幫上,望著翻湧的水花陷入沉思,小白察言觀色,拍了拍他的肩頭:「想不通便不要想了,我方才見夏郎中氣色不錯,你要不要去陪陪她?」
穀雨點點頭,沉默地去了,小白望著他的背影,笑道:「這小子沉默寡言,內心卻藏了座火山,長此以往可還得了,小道心懷慈悲,與你朋友一場,總得教會你疏解心緒的法門才好。」
瞥眼看見木頭正在不遠處與同伴坐了一團,同伴幾個聊得熱火朝天,木頭縮在角落中,幾次想插嘴卻又插不上,只有跟著點頭和哂笑,小白笑容慢慢收斂,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自出生就是人中矚目的焦點,從未體會過孤立、冷落。
木頭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向他憨憨地一笑,小白心虛地扭過了頭,徑直走開了,走出不遠卻又忍不住回頭看,木頭低著頭,看不到表情,小白狠狠地在自己額頭敲了一記,爾後醒覺過來,輕聲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可別學那小谷,不好不好。」
水手在甲板上忙做一團,隨著整齊的口號聲:「一二!一二!」
水手費力地推動著絞盤,桅杆上的白帆緩緩展開,待落得滿帆,船身忽地晃動一下,吃飽了風的官船速度明顯加快,涼風拂面,炙熱的天氣也為之一爽,穀雨靜靜地看著白帆,忽地轉了個方向,又回到昨夜唐慶跳河之處,循著船幫看過去,忽地停
下來,喃喃道:「原來如此。」
他再次看向白帆,爾後直奔艏樓而去。
登登登上了木梯,探頭向駕駛艙中看了看,只見船老大正在全神貫注地掌舵,看到穀雨到來笑道:「官爺,還不到吃午飯的時候吧?」
穀雨跑得有些氣喘,從他這個位置看去,甲板盡收眼底,他平抑著呼吸:「午飯怎麼也不會忘了您?」
船老大笑了笑:「那我可得好生操船,把您諸位安全送到京城。」
穀雨淡淡地道:「不僅謝您護送之情,昨夜出手相助,在下也是感激不盡。」
船老大瞳仁急縮,臉上則古井不波:「我這碗飯就是伺候官人的,談什麼相助不相助的可就客套了,不過是為各位照個亮兒而已,舉手之勞。」
穀雨將那把匕首拿出來攤在掌心,匕首通體黝黑,沉重壓手,絕非凡品:「老丈,明人不說暗話,昨夜是你出手制止刺客行兇的吧?」
船老大撇了撇嘴:「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穀雨笑了笑:「那好,我說得再詳細些,說不定您就懂了,昨夜前艙兇手刺殺胡應麟之時,有人在艙口投擲匕首,小白得以驚醒,這才有了後面的事,那時船中的人員分佈是這樣的,除了艙中官兵,中艙有三人,胡應麟和兩名護衛兵丁,案發之時三人被反鎖在屋內,甲板上寥寥數人,除了我的幾位朋友,便是幾名兵大哥,案發之時仍在熟睡,不在我視野中的,只有
兩個人,您和老黃。」
船老大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原來胡應麟竟被悄悄轉至中艙,竟連我也瞞了,看來你始終沒有放鬆警惕。」
穀雨正色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師傅教的。」
船老大道:「說不定出手的是老黃呢?」
穀雨道:「有可能,我也懷疑過他,但他有一點不及您。」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一路上夜間開船的是您,老黃眼神不濟,所以只能在白天開船對吧,在黑漆漆的艙室間,匕首能準確地命中兇手的兇器,這份眼力恐怕常人難及,老黃是辦不到的。」
船老大嗤地一笑:「胡扯,昨晚你沒在案發現場見過我嗎,那時操船的便是老黃。」
穀雨道:「因為你只能鋌而走險,在裝船和胡應麟的生死之間,你選擇了後者。」
船老大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他。」
穀雨笑道:「老黃畢竟是操船老手,夜間行船風險雖大,但以他的經驗一盞茶的功夫未必出得了事,況且您知道連這一會兒功夫也未必用得了,不是嗎?」
船老大道:「你在發癔症不成,我如何能知道?」
穀雨沒有糾纏這個問題,繼續道:「昨夜你將船交給老黃之後,便潛至艙口伺機救人,只是紛亂一起,甲板上的人必定會往事發地點趕來,你避無可避,只得留在附近裝作巡視的樣子,我那時沒有細想,為何你會到得如此之快,此時卻想通了。」
「一派
胡言,」船老大氣咻咻地道:「毫無根據,異想天開,我看你也是個糊塗官兒。」
穀雨笑道:「這裡又不是公堂,老丈又不是外人,您若是不認,我也沒有辦法,權當聊天,您看可好?」
船老大瞥了他一眼:「你不拿我?」
穀雨正色道:「胡大人是個好官兒,不論您出於什麼目的救他,與我便是同道中人。」
「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船老大嘟囔道:「還一盞茶的功夫,老朽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算得准?」
穀雨直截了當地道:「您不用算,只需要看就好了,我想兇手並沒有察覺到您的身份,所以他趁唐慶夜尿之際出手殺了他,爾後將他綁在船舷之上,擺成攀爬的姿勢,他卻不知道你老人家站得高看得遠,也不知道您有卓絕的眼力,早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此時您也料定對方必然要出手,這才讓老黃取代您的位置,而您則潛到艙口,投擲匕首一是為救人,二是為示警。只是沒想到因為我和小白的烏龍,教那兇手逃了。」
船老大道:「那兇手又是如何逃脫的呢?」
穀雨撓了撓頭:「方才我在甲板上見水手升起船帆,心中隱隱覺得奇怪,別人或許注意不到,但我和夏郎中一直住在甲板上,對船帆看得多了自然關注得多些,昨夜入睡之前我曾觀察到官船乃是滿帆前進,對嗎?」
船老大點點頭道:「近日風速略弱,那位潘大人又要
求得急,因此晚上也是滿帆全速,倒不至於出什麼危險,唔...」他忽然意識到了,住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