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三隻刀子狗
百花樓原本就很香,現在被那突如其來的「公主」用鮮花瓣一腌,那香味似乎已經滲進了樓了的每一個角落。
花滿樓只站在門口聞了一下,就大概能猜出這位不速之客來時的陣仗之大,也難怪陸小鳳會丟下自己喝了一半的酒拔腿就跑。
陣仗大意味著麻煩也大,有些小麻煩雖然傷腦筋卻也有趣,但這樣的麻煩,估計付出的代價和以前完全不能比。
「人走了?」陸小鳳在樓前徘徊,生怕裡面再突然冒出一個什麼人。
「走了。」確實是走了,只是那群人走得急,地上的花瓣還鋪了厚厚一層。
「走就好走了就好,我和你說,這實在是......」
聽到這話,陸小鳳整個人都鬆弛下來,將身體癱在躺椅上,誰料這椅子上還是尚未收拾的花瓣,陸小鳳的脊背剛一沾到,就像觸了電似的彈跳起來。
雖然有些不禮貌,但光從陸小鳳的反應來看,那位女子能讓他避之如蛇蠍,不得不說也算有很大的本事。
花滿樓聽著有些好笑,「既然是很美的女子,有沒對你做什麼,我原以為即使是她有事求你,你也會忍不住地上去幫忙。」
「這可饒了我吧。」陸小鳳嘆道,「我還想多活幾天。」
花滿樓笑而不語,只是把窗戶打開讓花香味飄散出去,他了解自己的朋友,也清楚他的秉性。陸小鳳嘴上說既能讓人舒坦也能把神仙氣死,但無論如何,這傢伙的心都比夏天熟透的桃子還要軟和。
倘若不是這樣,那又自己可能擁有那麼多的朋友,招惹那麼多的麻煩?
花滿樓甚至想和苟十三打個賭,就賭陸小鳳到底什麼時候會接下這個要命的麻煩。
「說起來那狗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不會被猴精抓著要翻跟斗吧?」
有朋友陪著,陸小鳳終於能安安靜靜地喝上一杯酒,只是手邊缺了一個熱乎乎毛絨絨的傢伙還有些不習慣,「猴精偷東西都偷到狗子身上了,當真是不可理喻啊。」
作為趁醉打劫狗子的第一人,這種話唯獨陸小鳳沒資格說。
「如果他們真的比賽翻跟斗,你覺得誰會贏?」
「猴精輸定了。」沒有一絲思考和猶豫,陸小鳳下意識回道,手上的杯子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子,「就在我知道的一流高手裡......只怕沒一個人能翻得過它。」
高手翻得再快,哪怕是出現了殘影也始終有人類的影子,但苟十三......陸小鳳掐了掐眉毛,他翻起來就像一顆高速旋轉的蒲公英。
正常人若以這樣的速度,只都要搖錯位。
「天下第一的偷王之王也不行?」
「別說天下第一,就算天上第一也不行。」陸小鳳攤了下手,剎那間一個堪稱離譜的念頭從他的腦海中掠過,不過很快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流高手以上的.....那是什麼?
一隻狗難道還能是宗師不成?
陸小鳳搖搖頭,把這個念頭從腦袋裡驅散出去,他只覺得自己現在需要再喝點什麼來壓壓驚。很多事情就是想太多才會導致和預想中不一樣的結局,陸小鳳眯了眯眼睛,起碼在山雨欲來之前,他還不想讓自己思前想後睡不著覺。
「嗖——」
先是一陣風聲,隨後就是瓦片的丁零噹啷聲,來人似乎完全沒有掩蓋自身行蹤的意識,明明是個梁上君子,發出的聲音卻比任何人都光明正大。
花滿樓和陸小鳳都聽到了響動,。花滿樓搖著扇子裝聾作啞,陸小鳳則僅僅抬了下眼皮,任由這傢伙在屋頂房樑上竄來竄去。
聲音愈來愈大。
「我說,花滿樓,」
陸小鳳裝模作樣地看了眼窗外,故意說得很大聲,「太陽要落山了。」
「是嗎?可惜我看不見,」花滿樓輕咳了一下,壓下自己喉嚨里的笑意,「太陽落山了又該如何?」
「天黑了自然就有小耗子出來滿地爬,只是這隻耗子卻喜歡爬人屋頂,倒是真的奇怪,你說是不是?」
「陸小雞你這個混蛋!」
陸小鳳話音剛落,就聽見百花樓的窗戶被敲得咚咚響,「好心好意給你送東西,你居然罵我是耗子?!」
被稱為「東西」的苟十三不滿地從麻袋裡探出頭來,對著司空摘星汪了一聲。
「我可沒罵你,我只是說天黑容易有耗子。」陸小鳳大笑,伸出手就準備去摸苟十三的狗頭,苟十三對他吐了吐舌頭,一下子便從麻袋裡跳了出來,蹦到椅子上搖尾巴。
司空摘星看這尾巴一會舒展一會捲曲,雖然是黃色的毛卻在燭光下呈現出一種漸變的色澤,讓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把。苟十三似乎是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轉過頭一狗爪子拍掉了司空摘星的手。
陸小鳳見狀,立刻發出無情的嘲笑。
「別笑了別笑了,」司空摘星恨不得上手用酒杯把陸小鳳的嘴巴堵上,「花公子早就知道茶館里的那人是我了吧,不然又怎麼會一點反應也沒有?」
「閣下的易容術確實天衣無縫,只不過花某無法視物,自然也不知道閣下的面容到底如何。」
花滿樓把靠窗的位置讓給苟十三,防止他再出現因為花粉花香休克的狀況,「不過我曾經有幸聽過閣下和陸小鳳說過話,只不過是記住了閣下的聲音罷了。」
司空摘星愈發奇了,「易容術是一整套,我當時也改變了聲音,和之前的應該完全不同才是啊」
「改變聲音不過是在原本的基礎上改變,或高或低,或尖或細,總不會脫離最本質的嗓調。」花滿樓抓了抓苟十三的耳朵,收穫到另外兩人羨慕的眼神,「我沒什麼長處,只是耳朵稍微靈些,讓閣下見笑了。」
這已經不是「稍微」的程度了,苟十三看看花滿樓,他的臉上還是一片淡然,並沒有感覺說自己是個瞎子有什麼不對。用用一雙眼睛換來常人無法企及的聽覺觸感,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想到這些,苟十三不免有些難受,並不算長的尾巴抖動了兩下,虛虛環上了花滿樓的手腕。
「花公子,我算是服了。」司空摘星搖搖頭,面上沒有被人拆穿易容的沮喪,取而代之的卻是躍躍欲試和興奮,這意味著他的易容術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有朝一日他絕對可以製造出連花滿樓都無法分辨出的偽裝。
「你要是當初和我打賭的時候也能這樣認輸該多好,」陸小鳳搖頭嘆氣,「不過你前段時間不是在京城一帶么?怎麼想起來突然跑這兒來了?」
如果不是對花滿樓的判斷有足夠的信任,陸小鳳怎麼也不信司空摘星會突然出現,並一把抱走了苟十三。
「別提了,」一說起這個,司空摘星就一肚子火氣,「我之前的一個老主顧給我下了個單子。」
「這不是很好嗎?」
憑藉司空摘星的手藝,倘若他真的只為黃白之物,那天底下的富商大賈於他而言和錢袋無異。陸小鳳清楚讓自己跑遠出手,其中道義和有趣便佔了很大一部分。
「好個屁!他讓我去保護他家裡的寶貝!他讓我去給他當保鏢!」
司空摘星氣結,恨不得在桌上跳上三個來回,「還說什麼,像我這樣的才更能懂得其他小偷的意思,他這是什麼意思?拿我當保鏢嗎?」
好傢夥,用賊防賊,真不知道是哪個老主顧能想出這樣的辦法,當真是個人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小鳳差點笑出聲,但為了多年的友誼著想還是強忍住笑意,「是哪家的寶貝?」
「是金家的白玉觀音,為此他請了一大溜子武林高手,只不過我給推辭了。」司空摘星翻了個白眼,連喝兩大杯冷茶才把心頭的火稍微澆下去一點,「據說是盜帥楚留香給他留了信箋,專程要來借著寶貝白玉觀音。」
「只是這一借,只怕是還不來了。」花滿樓笑道。
「可不是嗎?要我說這金老爺倒不如什麼都不準備,那楚留香既然提前說搖頭,那麼想必是準備充裕,正等這金老爺大張旗鼓地上鉤。」
司空摘星語氣篤定,在座的三人一狗中沒有比他更了解如果偷盜一件東西,「估計要不了多久,這白玉觀音易主的消息就要傳遍嘍。」
苟十三聽得入迷,用賊來防賊或許真是個好辦法,只是可惜金老爺態度不對,司空摘星也不吃他這一套。
「可惜啊,那白玉觀音我見過一面,確實是上等的寶貝,只怕日後金老爺子要把眼睛都哭腫。」陸小鳳搖頭感嘆,語氣里卻沒多少真正的惋惜,「不過你還沒回到剛才的問題呢?你來江南做什麼?」藲夿尛裞網
「........」
司空摘星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飄忽,「我來看看風景,不行么?」
百花樓的幾個沒有一盞是省油的燈,就連苟十三都看出了司空摘星顧左右而言他,更不要說另外兩個相識已久的朋友。
陸小鳳和花滿樓不說話,兩人一狗六隻眼睛六條眉毛死死盯住司空摘星,恨不得就這樣把他釘在座位上。
「好吧好吧,」司空摘星煩躁地撓了撓頭髮,「在推辭掉金老爺單子之後,我又接了一個,那人要我去偷一件很不尋常的東西。」
「不過我不能告訴你們主顧的名字,」
這涉及到職業道德的問題,司空摘星在這點上向來是寸步不讓,「他讓我來偷百花樓的花家七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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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十三的尾巴差點打結,陸小鳳放下了手裡的杯子,就連花滿樓一直搖扇的手都停了下來。
陸小鳳沒有追問司空摘星背後的主顧是誰,他心裡已經有了猜測,「所以為什麼花兄和這狗在一起的時候......你偷了狗?」
司空摘星瞪大眼睛,「廢話!翻跟斗翻贏了陸小雞的狗,我怎麼可能不偷來看看?」
典型的理不直氣也壯,苟十三連叫都懶得叫,只是默默地從司空摘星的身邊挪開,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面對有人要偷自己的消息,花滿樓的驚訝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陸兄只怕已經有猜測了,不是嗎?」
花滿樓並不只是花滿樓,他背後還有花家,還有那一大堆的江湖朋友,想通過綁架花滿樓來獲取利益,只怕是徹頭徹尾的賠本生意。
既然如此,那就說明幕後人的主要目標並不是他,或者說,花滿樓也不過只是其中的一環。
司空摘星環顧四周,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迷。
「那是自然,」陸小鳳和他一唱一和,「那花兄的意思是……」
花滿樓輕輕一笑,雙手一翻便遞到司空摘星面前。
「閣下,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