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同行者 E9.
黎漸川從辦公室出來時,已經是下午一點鐘了。
他一推門,就看見盧翔那標緻的滾圓身材杵在過道的牆邊。
看得出在黎漸川絞盡腦汁摳腦殼的時候,盧翔也沒閑著,到現在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只把衝鋒衣脫了,腦袋仰著往金屬牆上一磕,嘴巴微張,就睡得呼嚕震天。
站著睡覺,可以說是處里從上到下全員都熟練掌握的基礎技能,只要子彈還沒有捅進天靈蓋,那就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黎漸川刻意加重了下腳步聲。
剛走兩步,盧翔立刻就醒了,鷂隼般下意識地向四周掃視了一眼,又瞬間恢復睡眼惺忪的睏倦模樣,一邊抹臉一邊從口袋裡摸出兩塊壓縮餅乾來:「我這兒剛眯著,你就出來。」
「先墊墊,沒空去吃飯了,一會兒又要開會。」
黎漸川接過壓縮餅乾拆開,快速而規律地咀嚼吞咽。
熟悉的口味,不算拉嗓子。
「對了,你那個同伴謝長生已經帶著他那隻肥貓做過基礎檢查了,也去見過老所長了,現在在三樓住宅區休息。處里有吸納他的想法,作為特勤組裡魔盒玩家那一批的編製,和你們不太一樣,但研究所的意思是還要等謝長生一個主動的想法,才能決定。」
兩人並肩向前走,盧翔絮絮叨叨地說著:「我看你們的關係說近也近,說不近也不近,所以也不說什麼讓你勸勸他的話,但你多少得關注著點兒。」
「你現在的許可權已經提到了組長級別,回頭可以自己去調謝長生的魔盒玩家資料看看,他不是個簡單人物。」
「說起來你們特勤組直屬於封處,一直沒有組長,頂多從我們後勤組配個接線員啥的,但現在給了你組長許可權,雖然沒個名分,但實際上你已經算是特勤組的組長了,升職加薪,可要好好把握啊。」
「要我說你們特殊人員哪有干一輩子的,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日子都是過不長的,操心眼下的時候,也別忘了想想自個兒的以後。」
「我是沒什麼大志向,就喜歡安穩日子……」
黎漸川聽著盧翔這每次見面必要念叨三遍的升職加薪和想想以後的話題,恍惚有種魔盒遊戲未降臨時,每次出完任務回到處里,見到熟悉的面孔,聽到熟悉的語言,身處熟悉的環境,親切而又踏實的感覺。
當時他也暢想過自己的退休生活。
朝九晚五,坐辦公室,種花種草,在搖椅上搭著蒲扇午睡,在街頭巷口和老頭兒們下棋廝殺,早上打太極,晚上溜溜彎兒,偶爾為傷病煩惱,偶爾和鄰里鬥嘴,愜意悠然,平凡普通。
想到自己的體檢報告結果,黎漸川搖了搖頭。
這暢想,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實現得了。
「老盧,說點兒正事。」
熟悉歸熟悉,踏實歸踏實,盧翔這唐僧念經聽久了,黎漸川還是跟套了緊箍咒似的,腦殼發緊,只能轉移話題,正好他也確實有不少事想再問問盧翔這個處里百曉生。
「處里目前對潘多拉和魔盒遊戲到底是個什麼看法?」
他低聲問。
「你看了資料了吧?」
兩人拐進電梯廳,盧翔拿了個一次性杯子,按開門邊的飲水機,接了杯水遞給黎漸川,邊向空蕩蕩的左右看了看,邊道:「那是處里現在比較公認的說法和態度。但研究所和上面一直都是分成幾派,吵來吵去的,只是現在資料里那一派佔優勢,最可信,也就成了官方資料。」
「聽起來亂,不過總的來說,算上官方資料這一派,支持比較多的也就是兩派。」
「他們對潘多拉和魔盒遊戲的判斷和看法都不太一樣。」
黎漸川灌了口杯子里的水,桀驁鋒銳的眉宇微壓:「有什麼不一樣,相同的線索還能分析出完全不一樣的結論?」
盧翔掃他一眼:「主要是現在線索不多。」
「官方資料這一派,為首的就是老所長、周副所他們,資料你也看到了,他們認為潘多拉極可能與地球曾經的神秘文明有關,甚至可能是這些文明的產物之類的,而且他們認為潘多拉是一個組織,有自己的想法。」
「魔盒遊戲呢,和他們是同一戰線的,要麼是他們製作出的作品,要麼就是他們得到並操縱的某樣先進科技或高維文明產物,目的初步猜測為在地球進行測試實驗或毀滅行動。」
「但證據不充分,矛盾和漏洞也不少,就被其他派抓著當小辮子,一直在質疑。」
黎漸川也不完全認同這個說法。
他繼續問道:「另一派呢?」
「另一派你絕對想不到。」盧翔按了電梯鍵,有點八卦地朝黎漸川擠擠眼睛,「老所長的前妻郝傳新郝教授,和被他逐出師門的首席大弟子姬鈺。」
黎漸川在記憶里翻了翻:「特批的第三生命科學實驗室的主任,和軍方科研所的專家?」
「嘿,你小子消息還挺靈通的嘛。」
盧翔訝異地瞥向黎漸川,小聲道:「聽說當年還年輕時,老所長答應郝教授和她一起留在國內做研究,但後來還是為了一個項目跑去了國外,一去就是四年,等回來,郝教授就把離婚協議書往老所長眼前一拍,要跟他離婚,還帶走了老所長當時的得意弟子姬鈺。」
「老所長挽留失敗,一氣之下,簽了離婚協議書,還把姬鈺也給逐出師門了。」
「照理說,就是出國做個項目,不至於鬧到離婚的地步。怪就怪老所長當時一去就去了四年,還一個電話一個視頻都沒往國內打過。回頭一問,就是正常科研項目,也不需要保密,老所長對此也解釋不清,郝教授認為兩人道不同,就選擇了離婚。」
「一個天天拍桌子,罵對方崇洋媚外,不務正業,一個天天哼來哼去,說對方故步自封,古板守舊。」
「但不管怎麼鬧,老教授們都心裡都有數,公私分明。」
盧翔嘆了口氣:「郝教授那一派的觀點處里也收攏了,他們認為潘多拉和魔盒遊戲是同一樣東西,用修仙小說里的說法就是魔盒遊戲是個法器,潘多拉是這個法器的器靈。」
「它們是被高維文明投放下來的,目的就是入侵地球文明。入侵的時候引動了地球古老的神秘文明能量殘留,所以一些地方才會出現特殊能量波動。」
「大體就是這個意思,詳細的你可以自己調資料看,但郝教授和姬鈺這個觀點,也同樣是證據不足,猜測大於線索。」
「他們兩派有一點很一致,那就是都希望潘多拉和魔盒遊戲滾出地球,一切恢復往日的平靜,能多從它們身上薅點羊毛,就多薅點,但絕不能為了薅羊毛,而放任它們繼續存在,這早晚會帶來一場真正的戰爭,無論是全世界性的,還是高維對低維的。」
「那不會是一件好事。」
盧翔低頭看了眼表,一驚,趕緊刷卡按電梯鍵:「哎卧槽,光顧著嘮嗑了,沒按電梯。我說怎麼還不來。」
「肯定還有一些人,想讓魔盒遊戲留下吧。」黎漸川聽出了盧翔話里的未盡之意。
事實上,在全世界範圍來看,趕走魔盒遊戲才是少數,留下並加以利用,發展自身,改變現有的社會文明,才是大多數。
「有這些聲音,國外更厲害。」盧翔道,「但他們也不想想,天上怎麼可能掉餡餅。」
叮的一聲,電梯來了,盧翔也順勢閉上了絮叨的嘴。
黎漸川一口灌完杯子里的水,把一次性紙杯捏扁,順手扔進垃圾桶,也跟著盧翔走進電梯。
十幾秒后,電梯下沉,停在地下四層。
銀白色的金屬門一打開,黎漸川就立刻察覺到了這裡和二層的不同。
相比於二層檢查區的空蕩冷清,整個樓層見不到半個人影,四層可以說是熱鬧得過分了。
四層的過道非常寬闊,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人也不少,他們著裝各異,年齡不一,甚至黎漸川粗看一眼估測出的屬於他們的職業和生活環境也都應當迥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他們的手腕內側或隱藏或顯露,都有著奇特紋身模樣的魔盒鑰匙。
過道兩側的一扇扇金屬門上懸挂著各式各樣的牌子,有表演課教室,語言培訓室,格鬥訓練室,隔音靶場等等,門板時不時打開關上,有人抱著書本或各種器材進進出出,說話談笑。
黎漸川習慣性地捕捉著周圍的聲音,發現他們談論的主要話題就是副本,訓練,還有又要開會。
忽然,黎漸川向前的腳步頓了一下。
他眉心皺起,看向盧翔:「老盧,你說的開會,不是處里的會,而是魔盒玩家的會?」
盧翔眯著眼笑:「是處里的會,也是魔盒玩家的會。剛才不是和你說了嗎?處里和研究所自身有的魔盒玩家,加上這小半年收攏的一些通過了基礎考核的魔盒玩家,都已經進了特勤組編製,跟你也算是半個同事了。」
「怎麼著,不待見他們?」
盧翔調侃道。
黎漸川沒說話。
這扯不上待見不待見的,只是這個基地畢竟是秘密基地,岡仁波齊的情況明顯不一般,處里出過內鬼,研究所之前也曾被人攻破過,在這種情形下把這麼一大群魔盒玩家放在這裡,太過危險。
盧翔似乎看出了黎漸川的顧慮和不贊同,收起笑容,低聲道:「放心吧,處里有其他準備。我也不太清楚,但總之,上頭有上頭的考量。」
「凡事都是雙刃劍,有利有弊。」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過道拐角處會議室。
「進去吧。」
盧翔道:「我就先走了。」
黎漸川拍了拍盧翔的背,兩人相視一笑,重重地撞了下肩,就一左一右分頭了。
盧翔作為後勤組組長,要管的處里的事太多,黎漸川很清楚,他陪他這個好兄弟好戰友從二層到四層走來這一路,就已經是現在能擠出的最大的空閑了。
敘敘舊,嘮嘮嗑,短暫的相聚和長久的分別,以及不知道還有沒有的下一次再見,就是他們這些人的常態。
從會議室的後門溜達進去,黎漸川遵著往日的習慣就想擠在後排,不起眼,而且等待會兒人多起來,也方便探聽消息。
卻沒想到,一眼就在第一排的某個座位上看到了自己的大名。
距離會議開始還有十分鐘,此時這間足有兩百平的會議室內已經坐滿了大半,看模樣都是魔盒玩家,面孔很陌生。
見他進來,這些人幾乎全都或明顯或隱蔽地投來了打量的目光。
警惕性還不錯。
黎漸川暗自評估著,拉開椅子坐在了自己的名牌后。
原本還有一點的竊竊私語完全消失了。
就好像他是一條突然闖入罐頭裡的鯰魚。
黎漸川沒在意這些,他掰著壓縮餅乾,閉目養神,抓緊時間在腦海里整理著從周斐然和盧翔那裡扣來的新情報。
腳步聲和會議室大門開合聲陸陸續續地響起,有很低的交流聲一閃即逝。
十分鐘后,第一排的八個座位也全部坐滿了。
黎漸川睜開眼,正好看到會議室的門最後一次打開,一手掌控處里行政辦公室十年之久的宋溪宋主任抱著文件走進來,順手將會議室大門反鎖關死。
「遲到的就不用進來了,重進審核流程,暫時離開研究基地,什麼時候時間觀念合格了什麼時候再回來。」
宋溪在檯子上站定,冷冷道。
這熟悉的教導主任般的壓迫感曾陪伴了黎漸川進入處里之後的每一年,他不由自主收斂了倜儻不羈的坐姿,像當初剛入伍時一樣,挺直了腰板,穩重端正。
宋溪掃了他這個熟面孔一眼,又面無表情地看向會議室里其他噤若寒蟬的魔盒玩家們,開口道:「感謝各位準時參加本次會議。保密原則不再重申,只希望各位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牢牢記住。」
「本次會議的議題只有一個,魔盒遊戲探秘行動第二階段。」
隨著她的話音,會議室前方的大屏幕漸漸亮起,展示出一份份資料內容。
這個議題讓黎漸川超負荷運轉著的大腦悚然一跳。他迅速排除了其它念頭,聚精會神地看向宋溪和她背後的屏幕。
在宋溪的講述和資料展示下,黎漸川很快就明白了這次會議的目的。
宋溪口中的魔盒遊戲探秘行動第二階段,就是上午周斐然所說的研究所對三個境外能量波動區域投放魔盒玩家,試圖觸及魔盒隱秘的延續,之前那三個區域的投放被看作是第一階段。
第二階段建立在處里的進一步調查結果和黎漸川的空白經卷提示上,將在場的所有魔盒玩家劃分為七個小隊,分別去往七個地區,在那裡進入魔盒遊戲,通關的同時收集可能存在的涉及魔盒隱秘的劇情。
而七個小隊的總隊長,就是黎漸川。
宋溪給了黎漸川一個非常簡單的介紹,沒有暴露他原本就是處里特殊人員的事,而是稱他為陰差陽錯進入魔盒遊戲后尋找靠山,最後找到處里,付出具有重大價值的情報,獲得棄暗投明的機會的國際知名地下殺手L。
黎漸川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新人設。
行動的內容確定后,宋溪又花費半個小時的時間簡單說了下最近一周的國際局勢,各大勢力組織的情況和動向,並叮囑所有在座的魔盒玩家,外出一定要倍加小心。
在這七個地方,是一定會遇上其他組織的人的,利益和立場在前,對他們懷抱惡意的,永遠多過善意的。
「救世會是所有國家和組織公認的,最靠近真相,行動最快的,但他們沒有我們已經得到的重要情報,還需要對所有出現過能量波動的地點進行一步步的排查、分析,目前僅僅只是查到了我們的岡仁波齊附近。」
宋溪肅了肅神色:「捷徑已經送到了我們手裡,如果不能抓住,還追在人家屁股後面吃灰,那就是個大笑話了。」
「好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大家的時間都是寶貴的,無論是去學習,訓練,休息,還是進入遊戲,都比在這裡聽我講廢話要來得划算。最後,我只再說一句話。」
宋溪的聲音溫柔起來:「希望下一次,還能在這裡見到大家。」
「散會。」
七個地區的具體位置和情況要求保密,不能互通,沒有對所有人公布,而是化為一張張電子紙被分發到第一排的八個人手中。
小隊長們都各拿到一個地區,黎漸川手裡則是七地全部的資料,可以說是他目前見過的最為詳細的。
而且他的任務也沒有七個小隊那麼具體,按照電子紙上所說,他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去往七個地方的任何一地,可與小隊同行,也可以獨行,總的來說,自由度還是一如既往得大。
「三天內出發,不能更遲,離開的時候後勤組會為你們配備內部的衛星通訊器,除非掉進馬里亞納海溝,不然應該都有信號。和第一階段一樣,可以組隊,但不建議超過五人,有可能會提高超大型副本的出現幾率。」
宋溪離開會議室前,最後說道。
見到宋溪嚴肅冷酷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後排的魔盒玩家們都齊齊鬆了口氣,會議室霎時就解禁一般,熱鬧起來。
「趙陽,沒想到你還混上了小隊長,這次我是你隊里的,出發前的訓練可別再對我下黑手,小心我罷工給你看!」
「既明!咱倆不是一個隊了,我沒大腿抱了,這可怎麼辦啊,天要亡我!」
「走走走,還沒到兩點半,食堂興許還有吃的,瞧瞧去!」
「卧槽三天之內就走,我小說剛碼了沒兩章這就又要斷更了?」
吵吵鬧鬧的聲音漸行漸遠。
黎漸川看著會議室這宛如放學下課後的場景,忽然覺得研究所和處里安排這些魔盒玩家在這裡學習生活訓練,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手染鮮血,生死掙扎,不該是一個人生活的全部。
幾分鐘后,會議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黎漸川和故意留下的七個小隊長。
黎漸川看得出來,他們是有話想對他說,且對他這個所謂的地下殺手有點好奇,想彼此認識認識。但他暫時沒有什麼想對他們說的,該說的宋溪已經囑咐到位了。
他記了下這七個人的姓名、玩家名字和樣貌特徵,就擺手讓他們該幹嘛幹嘛去。
七個人全部離開時,他忽然記起一個事,叫住了走在最後一個小隊長:「李清洲,等等,有件事請教你。」
「黎隊,客氣了。」
叫作李清洲的青年頂多三十齣頭,長得清俊挺拔,笑容春風一般,溫文爾雅,親和力十足:「有什麼事您儘管問。」
黎漸川也不繞彎子,直接道:「我聽周副所說這裡有個魔盒排行榜前十的玩家,你知道是誰嗎?」
他剛才問七個小隊長的玩家名字時就發現這裡頭並沒有眼熟的,也沒有出現在牛皮紙上的魔盒排行榜前十。
如果七名帶隊的小隊長都不是的話,那這些派出去的玩家裡有前十的可能性也就更小了,畢竟大部分時候都是默認大佬帶隊,無論是確保領導力,還是建立威信,都更方便。
排除這裡,剩下的就是研究所的那些研究員了。
要真是研究員,那周斐然沒有明白地告訴他這個人,就是出於保護,而非是因為眾所周知,所以可說可不說了。
「魔盒排行榜前十的玩家?」
李清洲怔了下,旋即笑開:「黎隊可能是剛來,所以還沒聽說,您打聽的這個玩家其實就在剛才那些人裡面,她叫池冬,魔盒排行榜第五的Painter。這次出任務被分到了我手下。」
黎漸川有些詫異:「她不是隊長?」
李清洲嘆了口氣,道:「她有嗜睡症,也不愛和人交流,未成年的時候還被鑒定存在一定程度的反社會人格障礙。」
「她之前在管教學校待了三年,並在那裡成為了魔盒玩家,處里把她徵召過來,發現她的病情已經好轉很多,攻擊性降低,也不再經常出現違法犯罪的衝動,就讓她通過審核加入基地了。」
「但和其他玩家不同,她每天都有固定時間來進行研究所的綜合治療,穩定病情,而且每周都要重新進行一次完整審核,不通過就會暫時隔離,當然,她平時也基本不會和大家一起活動。」
「她的住處也不是在三層住宅區,而是老所長所在的七層,平時除了開會,不會離開那裡。」
黎漸川心頭微沉:「她的魔盒大多是怎麼來的?」
李清洲搖頭笑了下:「我知道您擔心的是什麼。但池冬的魔盒主要是來源於解謎,而非屠殺。我和她組隊進過幾次遊戲,她是個天才。如果不是受疾病所限,這個小隊長由她來當最合適。」
說到這裡,李清洲直視黎漸川,微微正色道:「黎隊,或許你也不相信,但我想說,在我和池冬的一次次接觸中,我總覺得池冬不是真正的反社會人格障礙,我以前是少管所的獄警,見過太多真正的反社會人格,池冬和他們不一樣,她好像只是缺了一點什麼,以至於自己變成現在的樣子。」
「她有良知,有責任感,很努力地剋制自己的慾望,遵循大家的規則,即使那非常不明顯。但我能看出,她是真的想要治好自己。」
「這不是表演出來的。」
「希望您不要對她有太大的偏見,可以提防她,但也請正常地看待她。」
如果李清洲不是胡言亂語,那麼這個池冬身上可能確實另有問題。
黎漸川邊思索著池冬的情況,邊看了李清洲一眼,淡淡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帶人出任務注意安全。」
「是,謝謝您。」
李清洲笑了笑,快速敬了個禮,轉身離開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黎漸川也沒有在會議室繼續停留下去的必要。
他看了看時間,從兜里摸出來圓眼鏡給他的身份卡,到電梯廳刷了電梯,直接去了第三層住宅區。
住宅區的過道呈U形,兩側全是宿舍樓一樣的小單間,黎漸川的房間是137號,要走相當長一段路才能到。
還沒到休息時間,住宅區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在。
燈光明亮,排風系統在頭頂嗡嗡輕響。
黎漸川左右觀察了下,便刷卡進了房間,非常乾脆地脫衣服,進了衛生間沖戰鬥澡。
按圓眼鏡的說法,老所長見完謝長生之後就和寧博士鑽進了實驗室,接下來的時間可能會非常忙,晚上或者明天才可能有空叫他談談,而他的寧博士,被老所長逮住了,一時半會兒肯定也是回不來。所以他乾等著也是沒必要,不如先休息休息,做點計劃中的事。
洗完澡出來,黎漸川套著短袖短褲坐到床上,打開房間配備的內部電腦,啟用自己的新許可權,開始調閱處里的啟示檔案。
處里搜集到的啟示其實不多,一共只有十九個,全部是以文字或圖像形式表現的,有存在有用信息的,也有看起來沒什麼用的。
黎漸川沒花多長時間就瀏覽完畢,並找到了封肅秋所說的可能與他有關的五個啟示。
除去左珊珊收到的信,另外四個分別是一張寫了一個King單詞的電影票,一個便利貼,一張照片,和一份被水洇濕的名單。
電影票上的影院地址就在他首都的住處附近,電影是粗製濫造的國產恐怖片,時間是2049年7月,但黎漸川完全不記得自己有看過這場電影。提供者是一名影院工作人員,但他自己也對這場電影沒有印象。
便利貼記著一句話,下午三點,接機L。
提供者是一名普通的心理醫生。
照片則是一張百人大合照,裡頭所有人都穿著一種沒見過的深藍色作戰服,面容模糊難辨,如同打了馬賽克,只有兩張臉格外清晰,其中一張屬於黎漸川自己,還有一張根據檔案備註可以知道,是提供啟示的人的。
這人是個包租公,基本上是與穿作戰服的事搭不上邊兒。
最後一份名單里,有黎漸川的真實姓名,末尾還有他的簽名和手印,看不出這份名單究竟是做什麼的,但大致可以推測是類似於保密協議的東西。
這個提供者就比較特殊了,是裴慧笙老所長。
檔案里的這些啟示全部都是繪畫高手和AI共同完成的臨摹內容,原件上一片空白,是什麼都看不出的,這些臨摹已經算是最大程度上的還原了。
黎漸川定定地看著電腦屏幕,感覺自己隱約摸到了一些什麼,但又好像什麼都沒摸到——這些似乎與他有關的啟示,到底隱藏什麼秘密?
鐘錶的指針一格一格跳動,黎漸川對著電腦琢磨了足足兩個小時,也沒能把它們五個和自己現有的任意一樣東西一段記憶串聯起來。
只能暫時把它們掃進前中段記憶的待分類里。
或者等寧准回來,聽聽他的想法,自己這智商是看不出什麼了。
頭疼地按了按額角,黎漸川轉頭看了眼時間,然後乾脆利落地關閉電腦,舒展四肢,向後躺在了單人床上。
他打算趁著晚飯前這段空閑時間,單獨進一下副本看看。
做事宜早不宜遲,要是這次進去沒能觸碰到魔盒隱秘的劇情,那接下來的兩三天,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再進進副本。
這樣想著,黎漸川意識沉澱,勾勒起手腕內側的灰色骷髏頭圖案。
圖案勾勒成型,恍惚迷墜的眩暈頃刻襲來,意識在抽離漂浮之際,聽到了熟悉的咔噠聲。
「魔盒關閉,遊戲開始。」
「歡迎各位玩家!」
同一時刻。
地下七層實驗室內,寧准解開白大褂扣子的手指一頓,幽秘深邃的桃花眼抬起,下意識地看向頭頂的某個方向。
一個頭髮花白的矮個子老頭兒站在旁邊,見狀問道:「怎麼啦,小寧?」
「他進遊戲了。」
寧准慢慢收回視線。
老頭兒也抬頭看了眼,旋即把目光落回寧准身上,笑呵呵道:「能感覺到這個,也能以非玩家身份進入魔盒遊戲,對於人類化程度來說,你現在的狀態可稱不上太好。」
「我知道,很多事你沒辦法說,或許也忘了,但不管那些夢是不是我老了之後白日臆想,發的痴夢,我都相信,你確實做過我的學生,也從來沒有和我們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