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瓦房

「都起來，都起來，」蹲在樹墩上的其中一人把煙屁股往樹上一掐，扶著樹榦站了起來，「幹完活，大家還可以去喝一杯。」

陳陌也夾在他們中間，默不作聲地朝那瓦房走，剛越過警戒線，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個在警局裡滿臉鬍渣的男人。

那男人依舊穿著便裝，不過胸前倒是掛了個跟警察一樣的工牌。

此時他正帶著幾個警察往外走，不過他沒發現人群里的陳陌，畢竟現在以陳陌的著裝，看起來就是個民工。

陳陌把口罩往上提了提，低著頭繼續朝瓦房走。

眾人進到林子深處，周圍環境也開始慢慢改變。

樹林愈加地茂盛，四周怪異的鳥叫此起彼伏，周圍墳塋上不時燃起一股藍色的小火苗，讓黑暗裡長著怪異枝椏的大樹若隱若現，就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獸，隨時向著眾人撲過來。

樹林里的氛圍詭異得讓人寒毛直豎，要是常人單獨進來，准給嚇出一身病。

再往裡走，兇案現場也慢慢映入眼帘。

眼前的那排瓦房足有十餘米長，除了一扇木門，其餘的門窗已經被木板完全封死。

外邊的牆皮大片脫落，看上去斑駁無比，在照明燈的照耀下還顯出了一種滄桑的暗黃色，再加上牆腳上長滿的雜草，給人一種荒廢已久的感覺。

瓦房裡警方也掛上了照明燈，從敞開的木門往裡看，除了牆上的一些血跡外，只能看到幾張大台桌，空氣中那股血腥味也是越來越濃，還夾雜著一股子生肉的味道。

「大家都過來，」黃砷把自己的人叫到跟前，一邊戴著口罩說道，「聽好了，東西就在裡邊，老闆說了，貨沒那麼整齊，雖然大家都是老油條，還是讓大家做個心裡準備。

其它的也沒什麼要求，把貨按編號裝到袋子里，裝好車就走人，到市醫院停屍房交完貨就算完工。大家戴好手套和口罩，我上柱香就開工。」

眾人答應一聲就開始戴手套做準備。

黃砷點燃三支香，在西北角找了個位置插好，雙手合十、小聲念叨著拜了拜，又拿出幾張紙錢燒了起來。

這個流程是工兵開工前必備的環節，西北是太華天尊的方位，干這行的多少都信點這個，算是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但這次黃砷卻做得十分虔誠。

黃砷嚴肅的表情，以及現場的詭異氣氛，都讓人感覺到一種緊張的壓迫感，心臟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有些喘不上氣。

「走，進去，」他燒完紙錢，朝著眾人大手一揮，「大家利索點，趕在香滅之前弄好。」

陳陌也跟著隨眾人進到了瓦房裡。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瓦房裡詭異的一幕，還是讓這些老道的工兵愣在了原地。

瓦房裡的隔牆已被打通，裡面的空間就像是一個大倉庫，擺滿了各種賭桌和賭具，地上還散落著不少管制刀具。

水泥地上、四周的牆壁還有賭桌上都有血跡，一些暗紅色的人體組織還粘到了牆上，看起來之前應該是械鬥過，現場一片血腥。

但最讓人感到反胃的，是對面牆角那一堆肉。

準確來說，是一堆支離破碎的人類肢體！

大量被撕裂的人類殘肢夾雜著被割掉的頭顱，就像剛被屠宰過的肉豬般，層層疊疊堆在了瓦房的另一個角落裡，看上去就像是一座人肉金字塔。

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那屍塔的最頂端還擺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這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頭顱！

披散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只能隱約看到她緊閉的雙眼，未乾的血水沿著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匯聚到下巴處，滴滴答答地落在下面的屍塊上。

讓人一眼看上去心裡直發毛！

詭異的是，這裡的屍塊跟平常見的不一樣，每塊屍塊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吮吸過一樣，看起來蒼白又干煸。

屍塔上的殘肢上都掛著一張編碼牌，這是剛才法醫跟警察做現場勘驗時留下的，這讓人肉塔看上去更像疊碼好，準備出售的白色豬肉。

人血還在沿著這座屍塔慢慢往下流淌，腳下的水泥地板已被血染成了深褐色，人血的腥臭味在屋裡瀰漫著，讓人感覺就像是進了一座恐怖的人間煉獄，不禁汗毛直豎。

看到這場景，陳陌也倒了吸一口冷氣。

而且現在雖是初夏，眼前這場景讓人感覺屋裡的氣溫明顯降低了好多，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卧槽！真特么倒霉！」一個留著八字鬍的胖子踩到了一窪血坑子里，他甩了甩被血水浸濕的鞋子張口罵道：「這特么就是個屠宰場啊！」

「這兇手夠變態的，」陳陌身邊的人也小聲議論著，「殺完人分屍后，還把屍塊堆成金字塔！」

「誒，都別亂說話，注意著點腳下，」黃砷戴著口罩，怕大家聽不到他說話，又把聲調提高了些，

「大家看好了，東西警察已經掛上了編號，大家按編號裝到袋子里。那些沒編號的另外裝袋子，好了，趕緊動起來。」

黃砷邊說邊指揮大家拿好裝屍袋開始工作，自己朝守衛現場的兩位警察走去。

「黃叔，屍體堆成這樣，得死不少人。」陳陌跟在他身後，小聲地說道。

「嗯，看樣子，估摸著不下四五十人，」黃砷也降低了聲調，這種場景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有些渾濁的雙眼裡，也透出從未有過的驚詫，「別說話了，趕緊幹完收工，這屋子有股邪性。」

嗯，陳陌答應一聲，便開始打開屍袋，準備開始往袋子里裝屍塊。

因為這殘肢疊成的肉山是呈金字塔似的三角形，所以眾人只能從上往下扯著殘肢，然後按著上邊的編號裝進屍袋裡。

雖然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到那麼詭異的兇案現場，但開始幹活后，思想負擔也漸漸放開，手腳逐漸麻利起來。

兩位工頭給現場守衛的警察遞著煙，四個人邊指揮邊閑聊。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突然，剛才那位八字鬍的胖子臉色一變，大叫道：「有活人！」

什麼！

在場的人聽到他的叫聲紛紛停了下來，朝著他的位置張望過來。

只見屍堆里，一隻血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可能，」其中一位警察把手中的煙蒂一彈，撥開面前的幾個人擠了過來，「剛才法醫勘驗過，沒有活人，應該是屍體痙攣。」

但在場的工兵沒有一個人說話，屍體痙攣大家也見過，不過那隻手看上去並不像是痙攣。

在眾人的注視下，那隻乾枯的血手正在慢慢用力，長長的指甲已經開始嵌入了胖子的皮肉里。

「哎呦~好痛！」那個胖子臉色開始漲紅，臉上的肥肉慢慢扭曲，看起來很痛苦，「它在用力拉我！」

剛說完，他的半截手臂已經被拉入了那堆屍塊中。

「快拉我出來！」胖子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