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墓中舊識,再入禁地
北天門由兩條金柱、一條橫樑、一面牌匾構建而成,整體極為古樸、威壓,僅有的構件也是雕龍刻鳳,看起來恢宏大氣。
今時不同往日。
鐵棠神目如星,看到了上一次很多沒有看到,也無法看到的細節。
那片片龍鱗與栩栩如生的鳳羽,實則都是由無數微小如塵的陣法符篆刻而成。
這座北天門……實際就是一座傳送門!
他一腳邁入,任憑虛空大力擠壓,之片刻之後,便來到了那處熟悉地域。
這裡依舊雲霧飄渺,青山連綿成畫,一日一月對空映照,白雲悠悠,有仙禽、飛鳥肆意翱翔。
腳下蒼茫的氤氳之氣如同雲海,遮蔽了其下不知多少極惡凶靈。
之前鐵虎還被咬斷了一條腿,但如今鐵棠哪裡會畏懼這些?
不過都是些神巫秘境的大妖、精怪,藉助墓冢精氣修鍊罷了。
「此處還在不在巢穴之中?」鐵棠法眼端倪,都難以看穿痕迹。
這是一處被人以無上法力,截去人間的空間,乃至一片時光,煉成的一界。
像這種地方……被稱為『域墓』!
是遠古時代的至強者埋葬己身的手段,流傳到上古年間,漸漸被演化成了另一種使用方法。
自封!
鐵棠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如同葛雍那般的垂死神皇、仙皇,肯定是用的類似眼前域墓一般的手段,藉此來躲避時光之力,苟延殘喘。
南海十三郎是自封還是埋葬已身?
鐵棠更偏向於後者。
因為這整個域墓的格局,的確是以命盤十二宮的天府朝垣格來設計,不像是陽人所居之地,更適用於陰魂所處。
上一次來,鐵棠已經知道墓主人的屍身,必定葬在命府十二宮的戊宮。
只是那時候他們修為弱小,難以去到墓主人真身所在。
這一次不同了。
鐵棠閑庭信步,隨意在此間遊走,腳下一些大凶之物只是感應到他的氣息就瑟瑟發抖,根本不敢露頭。
幾個呼吸間,他就來到了那條黃泉水附近,這裡也是十二宮的宮界邊緣。
這是真正的黃泉之水,凡人觸之即亡,縱使一般的修士也要魂魄沉淪,修為盡喪。
一葉扁舟浮在波濤洶湧的黃泉之上,舟上那位披著人皮的傀儡老叟依舊。
「五萬年前,十三哥從哪學來的趕屍手段?」
嘭!
鐵棠縱身一躍,飛入舟上:「船家,某要過河。」
「苦…難渡…回…是」老叟機械地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一切都與上次相同。
不同的是……鐵棠實力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就算此地真是九幽之下的黃泉,就算真是無邊苦海,他也能踏波而行,逆流而上。
「開船!」
啪噠~
捆在岸邊鎮屍釘上的拘魂索脫開,扁舟搖搖晃晃卻始終屹立不倒地向對岸駛去。
沿途鐵棠還順手撈了一把黃泉水,仔細觀摩了一番,卻並沒有太大收穫。
嘭!
扁舟狠狠撞上了對岸,隨之停了下來,鐵棠丟下一枚生靈丹,立即引得老叟雙目變得血紅。
他踏舟而上,看到遠處煙塵滾滾,兩條腐爛不堪的大蛇正極速朝著自己衝來。
「又是趕屍秘術,已經不像是簡單的入門級別了。」鐵棠眉頭微皺,輕輕彈了兩指,將那兩條大蛇釘在了原地。
上一次就是被這兩條大蛇追趕,他們才會誤入成仙崖,也因此有了一場極為特殊的夢境際遇。
這說明墓主人在此處放兩條大蛇,並非是為了害人,而是驅使他人前往成仙崖接受考驗。
不過鐵棠此行並非為了傳承而來,他自然不會再去那個地方。
戊宮所在,即是他的目的。
鐵棠腳步極快,又一次渡過了宮界邊緣,來到了疑似墓主人所在的主墓穴。
這裡與其他命宮並無二致,甚至顯得更為荒涼,連青蔥綠植難都以一見,到處都是荒蕪、乾涸的大地。
「難道找錯地方了?屍身不在戊宮?」
鐵棠施展大虛空術,在附近地域飛速搜尋,只片刻就找到了一座墳頭。
並沒有精美的宮殿,也沒有奢華的陪葬。
呈現在鐵棠眼前的,便是位居戊宮正中央的一處小土包。
高不過丈八,寬不過二丈。
如同俗世山野隨處可見的墳包,僅僅只是比亂葬崗稍好一些罷了。
墳頭立著一塊金剛岩打造的墓碑,上面的字體蒼勁有力,卻又蘊含著淡淡憂傷。
【大澤】
兩個字,很簡單,也很奇怪。
即是墓碑,當有生年死月,乃至墓主人名諱、立碑人名諱,有些甚至還有墓志銘。
可眼前的墓碑什麼都沒有,僅僅就兩個字,甚至看起來不像是墓碑。
鐵棠身軀微微顫抖,有些不敢施展神通觀看墓中情況。
「應當不是十三哥,大澤二字,不似他的名號。」
少頃。
他平復心情,半蹲下身軀,兩手撐開,十指如同神兵直至插入墳頭兩側。
「起!」
轟隆隆!轟隆隆!
附近大地抖動不止,這整個墳包都被鐵棠硬生生從土裡挪了出來。
啪~
他一掌按下,無數泥土唰啦啦滾落,露出了內里一副精美的石棺。
長有八尺,寬約五尺,這個比例也極為奇特。
比起人族的棺材,長度短了一些,可寬度又大了一些。
「不是人?」
鐵棠再不猶豫,兩指微微一彈,棺蓋便被彈開,一股股與腐臭截然相反的淡淡幽幽飄進鼻中。
他定睛一看。
石棺內部的確躺了一具完好無損的屍身。
也的確不是人。
而是……
一條長滿金色毛髮的大狗。
「是你?」
鐵棠一眼認出,這條狗正是之前十三哥與玉玲瓏一起豢養的那條小狗。
當日他夢回五萬年前,還曾與江楓、玉玲瓏一起參加蜃王的壽宴,甚至還見過了少年之時的武穆。
「蜃王……對了,它是否還記得十三哥呢?它死了么?」
五萬年前,蜃王已經舉辦了十萬年的天壽。
按理來說……
哪怕它是仙神霸主,也難逃一元之壽的限制,活不到現在。
但萬事萬物總有例外。
鐵棠將此事記在心中,旋即仔細觀摩這條金毛大狗的狀況。
「嗯?」
「有些不對勁。」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鐵棠還雙手伸入棺中,將那條金毛大狗抱了出來。
很重,非常重,重若泰山。
但鐵棠並不意外。
一位神皇境的肉身,哪怕它已經死了,依舊可以數十萬載不腐,沉重無比。
「你竟然能夠修鍊到神皇境?不可能吧……」
五萬年的時間,甚至可能都沒有五萬年,鐵棠仔細觀察石棺以及大狗屍身的痕迹。
最終定論……
這條狗被葬在此處,至少已經有四萬年以上的時間。
這說明它最多也只用了一萬年,就修鍊到了神皇境,這簡直不可思議。
一萬年的時間,說來很長,可對於仙神來說,卻顯得有些短了。
世間不知多少仙神霸主,充其一生都未能邁入神皇境。
遠的不說,就說狗主人。
狗主人之一的玉玲瓏,乃是那時成名天下的天驕,可她修鍊至今,也不過就是一位神皇。
儘管可能是被麒麟詛咒所影響,但從中也可知道成為神皇之難。
「你都修鍊到了神皇境,十三哥又是什麼修為?」
鐵棠輕輕撫摸金毛大狗的皮毛,依舊柔順無比,甚至皮下的血液都還在緩緩流淌。
他越摸越是感覺奇特。
這條狗體內傳來的氣息,極為駁雜,像是糅合了諸多種族氣息一般,堪比浩瀚無垠的群星之力。
而且它體表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勢,不知是被人處理過,還是原本就如此。
這讓鐵棠都開始懷疑起來……它到底死沒死?
墓碑之上,並沒有寫明此處是它的墓穴。
即便十三哥再洒脫,想必也不會懶得多寫兩個字,只需寫上『大澤之墓』,便能表明此處是何地。
但沒有。
僅僅只有大澤兩個字,更像是標記、註明了一處地點。
「難道你還能活?」
鐵棠驚疑,開始施展各種手段,試圖喚醒這條大狗,可均一一失敗。
良久。
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有些怪異的念頭。
「算了,我得先找到十三哥再說。」
鐵棠將金毛大狗的屍身縮小了十倍,變成一個玩偶放入胸前。
隨後他又分別去了其他九處命宮,卻再也找不到一絲南海十三郎留下的痕迹。
「不在此地,看來這個墓冢,真是為這條狗所設立的,難怪會是天府朝垣格的命盤格局。
小狗啊小狗,你來世若是做人,也不見得有做狗自在。」
鐵棠嘆息一聲,最終踏上了歸路。
墓冢的真實情況已被探清,雖然沒有找到南海十三郎的屍身,鐵棠卻絲毫沒有氣餒,甚至樂於見到這個狀況。
「還有一處地方,也許會有十三哥留下的線索。」
「或者……」
「他可能就在那裡!」
唰~
鐵棠的身影從北天門傳送而出,來到了那個寬廣的平台。
他不緊不慢地朝著外面漆黑甬道走去。
那處禁地!
之前他們簡單進去看過一次,發現過南海十三郎留下的功法打鬥痕迹。
而在剛剛入洞之前,也有奇異魅音試圖勾引鐵棠過去。
「我來了,你卻不見得會開心吧?」
鐵棠站在寫著禁地二字的洞口前,雙眼緊緊盯著前方無盡的幽暗。
不知隔了多遠。
可他還是看到了一雙血色魔瞳。
是『魔』的眼眸!
鐵棠很熟悉,這種眼眸只要見過一次,就絕不會忘。
噠!噠!噠!
他一步一步朝著禁地深處走去,邊走邊說,厚重的聲音在整個冗長的甬道不斷回蕩,激起陣陣迴音。
「我聽過一個傳聞,說世間最後一頭魔,與最後一頭麒麟生死大戰,最終同歸於盡,不知葬於何處。
而我認識的一位故人,偏偏身負麒麟詛咒,需要麒麟真血才能解除。
她的愛人為了尋找麒麟巢,走遍天下。
最終。
他來到了這裡。
我這個故事,與真相相差多少?」
一開始。
甬道內只有鐵棠的聲音在回蕩,好似自言自語的怪人。
可沒過多久。
便有一聲聲怒吼傳來。
與此同時。
伴隨一聲沉重的腳步落下,鐵棠也停了下來。
他走過了幽暗、冗長的甬道,來到了一處寬大、血腥的石洞。
也見到了此地的『主人』。
一頭渾身鱗甲脫落,布滿黑色血痂的火麒麟,與一位身材異常雄偉,有著血色雙眸的魔糾纏在一處。
麒麟的尖角從魔的腹部穿過,以至於它的頭顱落在了魔的胸腔下方,這也給了魔制服麒麟的機會。
但兩者都不敢輕舉妄動,似乎維持了這個姿勢不知多少萬年。
周圍石壁布滿拳印、劍痕、爪鋒,無數神通之光隱藏其中,不小心誤觸立刻就會帶來殺身之禍。
這些印記有魔留下,有麒麟留下,也有……南海十三郎留下。
甚至在魔的腳腕、麒麟的羊蹄處,還有一條條粗大的深海鐵索捆綁,地面上也到處都是陣法符留下的痕迹。
此地有一座大陣,還是南海十三郎親手布下。
「小傢伙,助我脫困,我可助你超脫,永生於世。」魔雙手死死抱住了麒麟之首,下巴被尖角刺穿,此刻卻依舊能發出聲音。
那雙血紅的雙眸緊緊頂住鐵棠,像是看到了救星。
「之前是你發出的聲音?」
「本尊怕你不敢進來,略施手段罷了。」
「我不喜歡這種手段。」鐵棠拍拍屁股,竟然當著魔的面坐了下來。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強大,看見下面這個傢伙沒有。
你不認識我,總該認識它吧?」
麒麟似乎真正到了力竭之處,從頭到尾沒有說出一句話,任憑魔油嘴滑舌哄騙鐵棠。
鐵棠一手撐著下巴,認真說道:「等等,我想知道的有很多,你如果回答的讓我滿意,我就救你出來。」
「幾句話的事情,小問題,你儘管問便是了,但你若是事後不救我,我也沒辦法。
所以……」
「你想我怎麼做?」
「你先解決掉我腳腕處的鐵索,再破去地上這座大陣,先得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否則我也不確定你能救我。」
正在這時。
那頭奄奄一息的麒麟,終於發出了極其輕微的聲音,聲若蚊吶,微不可聞。
「不…可!」
鐵棠微微一笑,一指洞出,神光激射,直接將魔腳下的一條鐵索打斷。
「如何?」
「我還是有幾分實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