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還能不能幹了

所謂成果彙報會，跟以往的會議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大禮堂，領導做上面，參會各部門職員坐在下面。

這種場景，每天都在進行著。

今天不一樣的是，在會場的四周，架起了多台專業的攝像機。

今天的會議內容，某一段畫面，或者某一段講話，很可能會登上大新聞，傳播四方。

這是一個歌頌成果的會議。

領導從開場就講話，一直持續了一個小時，徹底展現了豐富和高端的語言能力。

王吉春站到講台上，手中並沒有演講稿，面懷笑容的總結了國土廳這一年來的工作。

最後，他大聲的嚎叫了一句：「我們高山省，我們國土廳，沒有辜負領導和人民群眾的期待，我們又找到了一個大型鉻礦床！這是一個巨大的歷史突破，這是一個值得歌頌的成果，感謝每一位參與其中，奉獻力量的人！」

「我們地質人，能夠找到礦，心裡很高興。」

許恆強穿著一身厚厚的綠色棉大衣，根本是沒有任何準備，趕鴨子上架似的，站在講台上，面對諸多鏡頭和許多完全不認識的人，發表了純粹是由心而發的話語：「我這一輩子啊，基本上是跟岩石脫不開關係了，拿著地質錘到處敲敲打打，各種岩石几乎都見了一遍。我做過大大小小數十個項目，我都記不清具體多少了。總的來說，找到礦的次數不多。

這一年來，興許是祖墳冒煙，興許是運氣爆棚，參與的幾個項目都見礦了。

對，剛剛結束的貢隆巴鉻鐵礦勘察項目，是書中礦業委託我們碩信勘查技術公司做的?我們來自黑金省。

這個項目能夠取得今天的成績?離不開高山省各位領導的大力支持，離不開當地每一位淳樸村民的幫助。

王廳長跟我說?老許啊?你是地質行業的中流砥柱。

這個褒獎我不敢當。

能夠找到礦，我很高興?打心底里高興，睡覺會忍不住笑出來那種。

今天站在這裡?我把地質人的這種喜悅?跟大家分享。

絮絮叨叨講了這麼多，差不多就這個意思，謝謝大家！」

他走到講台旁邊，彎腰鞠躬。

一頭雪白的頭髮?更加清晰的呈現在每一位參與人員的面前?也通過攝像機永遠的記錄了下來。

本來按照議程，給許信安排了幾分鐘的講話時間，算是露一下臉，給他足夠的尊重。

許信是完全沒準備，當王吉春低聲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拒絕了上台。

他認為自己的老爸剛才的一番話，已經說的非常精彩?不需要他上台重複了。

會議結束，沒想到的是?一個個記者，一台台攝像機?沒有去找領導採訪?反而不約而同的圍在了許信的旁邊。

除了高山省當地的許多媒體單位之外?最大牌的當屬中央媒體。

許信沒能逃掉。

其他人似乎也覺得這種行為理所當然，並不覺得奇怪，甚至於在旁邊一副吃瓜群眾圍觀的姿態。

他們都已經知道許信這個人。

但凡會上網的人，沒理由不認識許信這個人。

「根據剛才幾位領導講話的內容，貢隆巴鉻鐵礦項目的礦權，獨屬於你們書中礦業，你作為書中礦業的老闆，能跟我們和電視機屏幕前的每一位觀眾分享你的心情嗎？」

這是一個陌生記者的問題，她手中話筒的圖標看起來是高山省國土廳內部的宣傳媒體。

許信面無表情的面對著鏡頭，「很高興。」

可是，他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

「對於貢隆巴鉻鐵礦項目，據說項目目前緊急時進行了一半，今年完成驗收，只能算作中期驗收。你能展望一下，這個項目的未來嗎？」

「未來？」許信想了想，實在是拿不準這個項目深部的情況。

他當時用地層分析視界看向地下，就連前幾天，在大家搬遷鑽機下山的時候，他還抽空在找到礦的區域順著傾向兩側，用系統能力看了看，一方面是為了完成這個月的系統任務，另一方面也是想查看一下兩側的見礦情況。

從他親眼看到的情況，見礦區域兩側，很大一個範圍內，六百米以內的深度，並沒有其他礦體。

也就是說，想要擴大成果，唯一的道路，也就是向更深部去找礦。

項目目前已經探明到了八百米到一千米的區域。

明年想要繼續開展工作，那就是向著一千米，一千五百米，甚至是兩千米以下的深部。

這種深度，投入巨大，每一個鑽孔的費用數百萬，乃至上千萬！

「不便透露嗎？」記者看到許信陷入沉思，出聲提醒。

「這倒不是，主要是深部的情況，誰也說不準。」許信抬頭看到女記者面帶微笑，繼續開口道：「我們明年肯定會加大投入，不計成本，不計代價，為國家，為高山省人民，探明更多礦產！我們今年投入資金大概是五千萬左右，短短兩個多月時間，花費巨大。明年，我們投入的資金，就不止這個數了。」

「我替高山省的人民向你表示感謝。」女記者笑道。

「剛才會上領導說過，這個貢隆巴鉻鐵礦，以目前探明的儲量是五百六十萬噸，保守估計經濟價值在一百五十億以上！」

毛筱筱趁機開口了，問出來的問題，總是很直白，而且是更多觀眾所關心的話題，「據我所知，書中礦業是你個人獨資。我統計了一下，書中礦業目前掌握的礦山，有迷龍谷金礦，經濟價值五十五億；景楓金剛石礦山，儲量一百二十萬克拉，經濟價值五百億；得勻市金剛石項目，儲量三百七十萬克拉，經濟價值超過千億；老滃江金礦項目，儲量六十八噸，經濟價值大約三百四十億；還有在高山省這邊的貢隆巴鉻鐵礦，在項目僅僅進行一小部分的情況下，已經探明五百六十萬噸，經濟價值超過一百五十億。

這些經濟價值的數字加起來，已經超過了兩千億！」

當她說出最後這一個數字，周圍的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訝的呼聲。

不仔細盤算一下，都不知道，站在他們面前的年輕人，居然是一名深藏不露的大佬！

「你數學學得真好。」許信微微一笑。

毛筱筱並沒有因為許信的譏笑而停止問題，鎮定自若道：「以書中礦業目前掌握的幾個礦山，不管是已經開採和即將開採的，都是品位極高的富礦，擁有著強大的創造利潤的能力！

有黑金省的經濟專家分析認為，你在一年的時間內，在礦產行業這個複雜多變的行業，創造了一個商業的航母。甚至於有的人斷言，書中礦業現在的價值，已經超過黑金省原先的工業支柱福磷集團！

你認同這種說法嗎？」

「別人吹牛，你問我吹的那頭牛，能不能端上桌做成牛排？」許信笑著反問。

「那我我剛才列舉書中礦業名下的這些礦山，以及各個礦山的經濟價值，你認同嗎？」毛筱筱繼續追問。

「你說的那些經濟價值，那些亮眼的數字，確實是經過科學計算得出來的，數字沒錯。」

許信說完，話鋒一轉，「不過，我要給你糾正一個錯誤，老滃江金礦項目，礦權屬於蔚藍礦業，我們和蔚藍礦業之間，有一個合作開發金礦項目的協議。你把老滃江金礦項目歸類到書中礦業名下，明顯不妥。」

毛筱筱點了點頭，然後自動忽略了其中的區別，繼續追問道：「在數月前，你接受黑金衛視的採訪，採訪標題上，就寫著你是最年輕的百億富翁。那麼，短短几個月，過去，你的財富，已經發生了爆炸式的增長。

以書中礦業現在的價值，你已經算得上是千億富翁了。

對於網民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你有什麼話想要對他們說嗎？

或者說，你今年才二十二歲，剛剛離開大學校園沒多久，你有什麼話，想要對那些跟你一樣對未來躊躇滿志的年輕人說嗎？「

「對網民說話，還是對剛離開校園的年輕人說話？」

許信瞥了毛筱筱一眼，「這兩個群體，可不是一個概念。」

「您對不同的群體，又有什麼話，想要對他們說呢？」毛筱筱臉上始終掛著職業的微笑，「我想這次採訪內容一經播出，全國的觀眾，又要掀起對你的一波熱議。你對於那些關心你的觀眾，說些什麼呢？」

許信左右看了看，好些個黑洞洞的攝像頭對著自己，也不知道對準哪一個。

「面對這裡。」有人招呼了一聲。

許信看向鏡頭，擠出一絲微笑，「大家別罵我就行。」

說完，他突然脫下厚厚的外套，露出裡面專門準備的許你永恆足球隊的隊服。

在隊服的胸口，赫然印著留個大字「許你永恆珠寶」。

「如果你們要步入婚姻殿堂，需要購買黃金，需要購買鑽戒，一定要選擇許你永恆，最可靠的珠寶品牌！」

他對著鏡頭，念出了準備好的稿子。

他沒有準備報告會的講話，倒是準備了為許你永恆珠寶品牌宣傳的語言。

沒辦法，許你永恆在黑金省已經徹底打開市場，可在全國各地，尤其是一線城市，根本沒有任何市場口碑，市場佔有率幾乎為零。

這些日子以來吳楚楚已經是為品牌宣傳絞盡腦汁，不可謂是不辛苦，可是收效甚微。

他體諒吳楚楚的難處，所以想著通過這次中央媒體的採訪，好好宣傳一波。

不管有棗沒棗打三竿再說。

毛筱筱都看蒙了，提醒道：「現在不是新聞直播，等到新聞播出，我們都會經過剪輯的。你說的這幾句話，明顯是打廣告，按照規矩，我們肯定是會減掉的！」

「減掉？」

許信聳了聳肩，「你們要是不順帶著宣傳我們許你永恆珠寶，以後我都不會接受你們的採訪。」

「你這……」

毛筱筱一臉為難。

「你們要是願意宣傳，別說是這次的採訪，你們要把我拉去京城解剖，然後順帶宣傳我們許你永恆品牌，我都配合你。」

許信嘿嘿一笑，反客為主的問道：「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說著，他還特意昂首挺胸，把胸口的幾個大字更好的呈現在攝像機前面。

毛筱筱咬了咬嘴唇，忍了下來，繼續露出職業的笑容，「據我們了解，書中礦業最近出產的一顆一百三十四克拉的金剛石，你們已經邀請了國內致命的鑽石設計師，進行加工設計。據內部人士透露，你們並不打算拍賣。那麼，你把金剛石設計加工成成品之後，是作何打算呢？我們是不是可以提前恭喜您，好事將近了？你能方便透露，哪一個女孩，會獲得上天的寵愛，戴上那樣一枚獨一無二的大鑽戒呢？」

「不能。」許信直接搖頭。

「你能聊聊書中礦業未來的規劃嗎？」

「可以。」

許信點頭，然後言簡意賅的答道：「發展壯大，為國找礦，為民創造價值！」

……

吳岡有每天晚上七點看新聞的習慣，能夠了解最新的國策

對於他這樣的管理者來說，宏觀經濟的作用，很多時候比微觀經濟更加值得學習和研究。

看完新聞，他直接就撥打了謝陽暉和羅啟發的電話，相約在集團總部辦公室見面。

謝陽暉急忙先跟羅啟發碰頭，先商討一下，通通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只是他，羅啟發也是一頭霧水。

他們都很慌。

進入福磷集團管理層這麼些年，他們幾乎沒有在晚上跟董事長就工作的層面召開會議。

一般情況下，晚上見到董事長，那肯定是上面的大領導下來視察，不得不作陪。

今天好像沒什麼人來檢查工作，怎麼回事？

兩人戰戰兢兢的走進董事長辦公室。

「今天的新聞，看了嗎？」吳岡看到兩人喘著氣的樣子，聲音低沉的問了一句。

羅啟發完全蒙了，看了謝陽暉一眼，默默低下頭，一言不發。

「是關於高山省找到大型鉻鐵礦床的新聞嗎？」

謝陽暉沒有看新聞，不過剛才坐車過來的路上，恰好從新聞廣播里聽到了這個消息，當真是非常巧。

他當時就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了一遍，大體上記下了內容。

「看來你還是關心行業變化的。」

吳岡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坐在會客區，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很休閑的樣子。

今晚，他坐在大班台後面，面色冷峻，手裡把玩著一支精緻的鋼筆。

「你了解具體情況嗎？」他問道。

謝陽暉搖頭，「只聽說是書中礦業在高山省那邊找到了一個大型鉻礦床，高山省那邊還專門安排了一個成果報告會，廣邀各大媒體，還請到了中央媒體，大力宣揚找礦成果！為了出彩，他們的行動倒是很迅速的。」

「我們也想辦這麼一場成果報告會，給關心咱們的領導看看，你們兩個考慮一下，我們有拿的出手的成績嗎？」吳岡語氣頓時拔高。

羅啟發抬眼看了一下吳岡的姿勢，接著把頭埋得更深了。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謝陽暉微微張嘴，只覺得滿嘴的苦澀，像是吞下了一顆苦膽。

吳岡是有專門的了解這個新聞得，也確實讓人調查認證了，這才找到來羅啟發和謝陽暉。

「我們在高山省投入鉻鐵礦找礦多少年了？」他問道。

「超過十年了。」羅啟發終於碰上自己清楚的問題，趕緊開口，表達存在感：「要是算成立分公司，大力投入資金，也就是五年。」

「十年……」

吳岡搖晃了一下腦袋，啪嗒一聲，把鋼筆丟在桌上，「這十年，你們年年跟我彙報，馬上就出成績，馬上就找到礦！到現在了，還是沒一個影子！」

確實是找到礦了，只是規模不大而已！

羅啟發和謝陽暉不由自主的相看一眼，接著都選擇低頭沉默。

不管有多大的錯誤，態度上不能有問題。

「你們還能不能幹了？」吳岡問出了一個犀利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