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女飛白
當管府的馬車停在滄州馮家老宅的大門前,管飛白就知道,她該離開外祖的庇護,去往京都走自己的路去了。
記憶懵懂時,她就留在外祖身邊,跟著外祖從隴佑遷到平川,最後跟隨告老的外祖來到滄州馮家老宅,她的衣食住行和教養皆受外祖細心照料,比起她從未謀面的父親,管飛白早已將外祖馮程芳視為至親。
臨行之時,管飛白早已淚落如珠,泣不成聲,緊緊地抱著外祖父不肯撒手離去,馮程芳輕輕拍打她的背,如同哄說孩子般安撫道:「都是大人了,回家是高興得事,怎麼還哭起來了?」
說著,馮程芳用枯瘦的雙手輕輕將她臉上的淚抹去,不等她說話,一手便將她推向管府來接她的人堆里。
「去吧,別回頭!」
管府來的嬤嬤丫頭們接過管飛白,便順勢將她半推半拉地簇擁上了馬車,管飛白一邊哭著一邊急急地撩開車帘子探頭循著馮程芳的所在望去。
馮程芳蕭長枯瘦的身體微微向前佝僂,鶴髮蒼顏,見馬車已動,他一邊毫不猶豫地揮手讓她去,一邊已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不舍,在她漸行遠去時早已老淚縱橫,他顫顫巍巍地蹲下,竟悲傷得哭出了聲來,他何嘗不知,這一去,再見無期,他再不舍,終究是要放她離開去奔前途。
夜幕未至,京都昇平巷的管府早早地就點亮了燈籠,知道管家的嫡長女今日要回來,府里的當家主母武霈思提早半個月就開始準備,從吃穿住行到院里伺候的丫頭和嬤嬤,無一不是親自操勞安排,連管夏延見了都不得不從心裡更加愛重她的賢惠。
畢竟是自己的嫡長女,且有十多年未見,管夏延帶著一家子站在門口等著,心裡邊又高興又緊張,不自覺地將外衫都用手理了好幾回。
在管飛白回來前,管疏青是家裡唯一的嫡女,外公又是當朝宰輔,自是十分尊貴,哪裡看得上被養在鄉下外祖家的姐姐,即使事前管夏延曾告誡他們要尊重長姐,一向恣意慣了的管疏青哪裡聽得進去,只隨便穿了身常服就出來了。
先是遠遠聽見噠噠的馬蹄聲,管府的門房趕緊地從外邊跑回來通報接大小姐的馬車已經到了,管夏延一聽,心切地拉著武霈思的手上前探望。
馬車自遠而來,緩緩停下,隨行的嬤嬤將馬車門打開,攙著一個身量纖纖穿著小花短衫和天青長襦的少女來,滿頭青絲只戴了一隻銀簪和兩朵秀小的絹花。管疏青不由地將她的打扮跟身邊的橦黃作較,無論是衣裳的料子還是式樣都顯得粗劣俗氣,哪像個官家嫡女的樣子。
管夏延見到自己的女兒,急步上前伸手想幫忙扶她下來,管飛白看也沒看便將手搭在自己的侍女身上緩步下來,讓管夏延的手落了個空。
想著大約是許久不見父女倆還不夠親近,等過些日子就好了,管夏延生硬地收回自己的手,慈笑地看著她。
管飛白站穩了身子,不等管夏延作介紹,便頷首向二人屈身拜見道:「管氏女飛白向父親、大夫人問安。」
管夏延想著滄州那邊禮教不嚴不及京都,掛著笑臉對管飛白糾錯道:「飛白錯了,什麼大夫人,她是你母親。」
管飛白站直了身子,微微抬起頭來,眉目清冷高傲,面容似雪,唇色如梅,嬌而不妖。
她並未多看他身旁的武霈思,而是抬頭直直地看向自己的父親,輕聲細語地問道:「飛白才從滄州外祖家回來,父親這麼快便忘了?」
只這麼輕輕一說,管飛白便叫管夏延噎得說不出話來,臉色當即就不好看了。
武霈思連忙打圓場,說道:「飛白一路顛來定是十分疲累了,你父親可盼著你了,拉著一大家子早早地就等在門口,就想早些見著自己的孩子呢。」
「是嗎?」管飛白微微將目光落在不遠處一簇人身上,微笑道,「他們是?」
武霈思笑呵呵地向他們招手讓過來:「都來,見過你們的大姐姐。」
管疏青懶懶地扶了扶發間紅光燁燁的珊瑚釵,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管將朱和其他三個庶子庶女們跟隨在她身後。
淺淺地看了一眼,管疏青才敷衍一般地朝她行了見禮,管將朱也跟自己的親姐姐一樣,對這個突然出現的長姐並不友好,雖未有一言,但他的輕蔑之意已然寫在臉上,唯有庶子庶女們對她但是恭敬規矩。
「這是你二妹妹疏青。」武霈思將兩個子女拉到管飛白面前介紹道,「這是你三弟弟管泓,你們年歲相差不大,大約能說到一塊兒去,日後若覺得待在家裡無趣,便教他們帶你出去散散心,這倆皮猴子總能找到好玩的。後邊是管沫,胭之和蘭與,也是你的弟弟和妹妹。」
說到玩,管疏青抬眼微微打量了她一霎,心裡生出心思,開口問道:「不知姐姐喜歡玩什麼,纏絹還是研香,可喜歡插花?」
見管飛白被問得一愣,管疏青有些得意的以絹掩嘴輕輕笑了起來,又作恍然,道:「難道滄州不興京里的這些玩意兒,不知滄州的官家小姐們玩的是什麼,姐姐得空得教教我。」
「不急。」管夏延十分關切地對管飛白道,「先等你休息幾日,家裡準備好了飯菜,我們先回家吃飯,可別把你餓著了。」
管飛白微微點頭回應,並未再多說什麼,只要大家相安無事,能過得去的就算了,她不喜惺惺作態,也不想招惹是非讓滄州的祖父為自己擔心。
趕了一路,她確實餓了,滿桌子的菜大多是滄州的菜色,管飛白能猜到這大約是父親管夏延的意思,只是不知他是真為了管飛白這個十六年來都不曾見一面的女兒,還是為了對自己的那份愧疚之心稍作安撫。
環顧一周,府里管事的人大多都叫到一旁候著了,只看他們身上的衣料樣式和髮釵便能對她們的身份猜出一二來。雖說是為她接風洗塵的團圓飯,但飯桌之上卻未見管沫和管胭之管蘭與兩姐妹,三人與家中的奴僕們站在一處,除了身上的衣裳華貴了一些,其它的好似與那些候聽的奴僕無二差別。
順著管飛白的目光看去,管疏青刻意揚著聲音道:「自古嫡庶有別,尊長有序,家裡主人吃飯僕人要在旁邊聽著吩咐伺候著,這是本分也是規矩,姐姐要早些習慣才是。」
管夏延給管飛白夾了一塊青筍放入她碗中,對伺候在側的庶子女沒有絲毫在意,反而溫聲附和,提醒道:「當今陛下最是重禮,一切當依禮而為,你以後會時常和弟弟妹妹們一樣與京中官眷交往,也或進宮謝恩,這宮裡和京里的規矩你也要早些知熟,等你這幾日休息好了,為父就將退殿的佟掌使請來給你授課。」
「是。」管飛白輕聲回應。
「那昌平候府的花會要一起去嗎?」管泓問。
「你這孩子,還怕把自個兒姐姐漏了。」武霈思笑著怪說道,「那花會就在三日後,又不是什麼要緊的,幾個小孩子家家摘花玩,你姐姐才回家需要好生休養,你就不要拉著你姐姐去湊這無趣的熱鬧了。」
管夏延接過話來教訓道:「不好好用功作學問,成天想著往外跑,還有一年就要大考,若是上不了榜,以後就不必出門了,省得丟人。」
管飛白淡淡地掃了一眼這一家子,臉上雖未露痕迹,心裡卻十分噁心,明明厭惡她的存在,卻虛情假意地演著闔家團圓的戲,想想今後要與他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管飛白心裡悶堵得慌,雖然還有些餓,卻再也吃不下去了。
擱了碗筷,管飛白緩緩起身向管夏延告了禮,說道:「父親見諒,女兒實在疲累,想先行休息。」
管夏延聽見管飛白說話,嚴厲的眉頭頓時舒展開,回過頭來連忙問道:「是飯菜不合口?」
武霈思趕緊站起來關切道:「我讓廚房再做一些,吃這麼點可怎麼好……」
「不必了。」管飛白回絕她的熱心道,「這已是我吃過最豐盛的一頓了,多謝大夫人的好意。」
見管飛白沒什麼精神的樣子,雙目滿是疲態,管夏延頓時心疼起來,叫來了院里管事的張媽媽,囑咐道:「你帶人送小姐回院里休息去吧,順帶叫人去廚房知會一聲,另外做些可口的送到小姐房裡去。」
「是。」
離席經過幾個庶子女身邊,儘管三人十分規矩地向她行禮,管飛白也視作不見,態度十分冷淡,等她走遠了,管疏青開始抱怨起來:「爹爹,你看她這是做大姐姐的樣子么,母親為了她勞心勞力地操持了這些,她不感恩也就罷了,還冷不丁的沒個好臉子,母親雖未生養於她,好歹也是她的長輩……」
「好了,別說了。」武霈思沉著臉打斷管疏青的話,「那是你大姐姐,莫要在背後對你姐姐無禮。」
今日管飛白的冷淡與諸多無禮之處管夏延不是不知道,但心中對她總是積著愧疚,若不是自己當初為了娶武霈思答應武宰輔將黃飛白送去別處養,父女之間的感情也不必寡淡至此,若是留在身邊教養,定也是和管疏青一樣是個識文知禮的大家閨秀,說到底管夏延打心底里還是覺得管飛白縱使無禮也是他的錯,即使有錯,管夏延也有心袒護,更不會怪她。
見管夏延自顧續了一杯酒並未對此說一句話,武霈思擺手將管疏青按下,她知道管夏延的心思,若縱管疏青再說下去,不定召來喝斥,這樣的委屈,武霈思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來受。
進了內院,穿過竹影斑駁的幽徑,張媽媽提著燈籠停在一處花香擁簇的院門前,指著門匾對管飛白道:「這琅玕居是夫人給您安排的住所,裡邊一應都置辦好了,都是新的。您帶來的箱子也都放進去了。今日本該叫院里伺候的人來讓小姐認一認,可這樣就擾您休息了,這事就只有待明日了,小姐的院里也不能沒人,我便將橦雨和橦星留下給您差遣。」
管飛白借著兩側的燭光,抬頭看了看門匾上的字,隱約能見字跡里的竹士清高的氣節,
「小姐,這字什麼意思?」紅尾探著腦袋使勁看,雖跟著管飛白讀了些書識了字,可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十有八九她也弄不明白。
張媽媽指使橦雨橦星上前打開院門來,回頭繼續說道:「小姐且先進去看看可還缺些什麼,老婆子就留在院外頭候著,您只管差人來說,若是沒有旁的,便請早些安置了吧,明日一早還要開祠堂進香。」
紅尾疑惑不解,低喃道:「主君不是讓小姐休息一陣么……」
香屛自她身後兩步上前來將錦囊交到管飛白的手中,這些玩意都是早在滄州就準備好了的。
管飛白將錦囊放在張媽媽手上:「一些小玩意而已,請張媽媽勿推卻,飛白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今後若是做錯了什麼,還請張媽媽您提點一二。」
暗暗掂了掂袋子里的東西,像是銀錢一類的,她也不推拉扭捏,當即收進了袖中,臉上也溫和了稍許,打發了隨行而來的幾個丫頭先走,她則留下來,小心環顧了左右,才低聲提醒。
「西角的高腳柜上邊放了一些驅蟲的香葯,睡前半個時辰在屋裡點上,小姐夜裡便能好眠。」
「多謝。」
紅尾瞪大了眼睛,實在看不懂,管飛白自小便隨外祖馮程芳游踏山野江湖,遇上蛇蟲鼠蟻的都是常事,即便是她和香屏也是隨身帶著頂好的驅蟲香葯,還用得上他們費心放在高腳柜上的東西,若不是見管飛白有意放過,她真想上去啐那壞心眼的婆子一臉唾沫。
進門去,是一方敞亮的涼庭,兩邊翠竹籠起蓋住了大半個屋子,檐下的燈籠應風輕曳,屋裡點了明堂的燭光,透漏幾許暖意來。
此次歸家,管飛白的一應體己之物就只帶了這六口大木箱子,原本她也未曾想過會在這個家裡停留多久。管夏延雖然派人將她這個女兒接了回來可私心裡有幾分是真的為了彌補與她的血脈親情,無非如同當年一般再一次為了武霈思罷了,她心裡清楚得很,即便她自小便被送入外祖家,可她的母親仍是管夏延的原配正妻,她還是管家的嫡長女,她今年十五,管疏青也已十四,這本是議親的年紀,若她這個嫡長女未嫁,可不擋了他與武霈思那雙兒女的姻緣前程。
環顧屋中陳設,說得好聽都是新置的,卻沒有一件是她如意的,這些物件像是在提醒著她,今日她雖落於此處,也不過是個外來之客罷了。
自踏入管家便未曾言語的齊焉若看出了她憋在心中的憤悶,先安排了紅尾和香屏收拾行裝,她拉上管飛白單獨去了裡間卧房,見周遭無人才勸說道:「小姐可別忘了您此行的目的,別忘了主家叮囑您的話,其它的都當它是草芥子,您把自己過好了,家主才能安心啊,至於這對虛情假意的黑心夫婦,更不必放在心上。」
管飛白反握住齊焉若的手,搖頭笑了笑,寬慰道:「嬤嬤別擔心,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趁管夏延對你還有一點愧疚之心,得趕緊將你的婚事定下來才是當下的要緊事。」齊焉若一想到管夏延的涼薄不免擔憂。
管飛白並不著急,還同她玩笑起來:「那要不,我明日就去文家,問一問他家的二公子可願娶我?」
「小孩子家家胡說什麼!」齊焉若急急喝止道,「雖說家主和文家對這門親事都私下有意,說到底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嫡長女,禮不可廢,一切都要做足了規矩方能長久安定,若那文家二公子能縱你如此隨便,大約也是個輕浮之人,不堪匹配。」
「是是是,嬤嬤的話我都記在心裡了,絕不做逾禮之事。」
管飛白是她一手教大的,是什麼品行才德她最是清楚,真是答應了她的話便能夠做到。
「什麼李?」紅尾端著明日要穿戴的衣裳進屋來,耳朵只約莫聽到個尾巴,便隨口問道,「小姐這是想吃口李子么,路上買的還有一些,我去給您拿來吧。」
二人對視一笑,紅尾是個沒心眼的爽快丫頭,即便聽到什麼也不會刻意往旁的地方想,只管管飛白是餓了困了或是冷了熱了,她都能照顧妥當,所以馮程芳才讓她跟著管飛白一起回來。
齊焉若從紅尾手裡接過衣裳來,調轉了話頭:「小姐可得少吃這些偏涼之物,食盒裡還有一碟鮮花餅子,你去拿過來吧。」
紅尾一愣,道:「那餅子在路上早吃乾淨了,還是嬤嬤您一同吃的。」
「怪我。」管飛白拉住紅尾的手,「若我能在席上多留些時候,你們也能在底下多吃幾口,不用急趕著過來陪我挨餓。」
「小姐你說什麼呢?」紅尾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道,「對著一桌子黑心眼的怪噁心,您怎麼還想著多留些時候。」
這時,香屏從外邊進來,輕輕扣了扣門才輕聲問道:「小姐,院外廚房的吳媽媽帶人送來了些吃食,說是主家吩咐的,要讓她們進來么?」
齊焉若看了看管飛白,聽她道:「旁人是旁人,可別跟咱們自己過不去,讓她們進來吧,把吃的放下就行了,不必留下來伺候。」
雖嘴上厲害著,其實她早就餓得不行,方才也只顧著管飛白在主桌上會有什麼,她在底下也沒敢吃,就怕管飛白有什麼事要叫她,果然沒坐上多久,就有府里的丫頭來傳話大小姐要休息,叫她們趕緊回去隨身伺候。
來送吃的一行倒是聽話,放下東西就退下了,紅尾看了看這滿桌的吃食,幾乎都是按著滄州的口味,那色香味把紅尾饞壞了。
「小姐,要不……你再吃些?」紅尾試探地問道。
這邊紅尾才開口,齊焉若便撩開帘子出去,從頭上取下粗簡的木釵,小心扭開了合口,露出藏在裡頭的細長銀針來,將滿桌上的吃食一個不落地挨個試了個遍,即使如此也仍不放心,又從隨性行帶來的盒子里取來銀筷子,挨個嘗了一口,確認無礙后,又將送來的碗筷撤下,換了從滄州帶來的文竹玉漿箸擺上,這才放心叫來管飛白來吃。
紅尾皺眉嘆道:「嬤嬤您也太小心了吧,驛館客店也就罷了,這裡好歹是官員府宅,再說了,虎毒還不食子呢……」
「哼。」齊焉若冷哼,「紅丫頭,警醒著,在外邊你要揣著十個心眼,在這裡住著還要多長兩個才行。」
聽起齊焉若這麼一說,紅尾和香屏面面相覷,彷彿掉進了狼窩,黑暗之處都是齜牙的野獸,隨時準備出來撲扯撕咬。來到這如此兇險之地,她們心裡總是有些怕的。
管飛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將三人都拉到桌邊一同坐下,是寬慰自己也是寬慰她們,道:「大意不得也要吃飽了飯才行,明日開祠歸祖,我們要精神起來。」
一說到吃,紅尾對著一桌吃食雙眼放亮,垂涎欲滴,眼巴巴地望向管飛白道:「小姐先吃。」
管飛白搖頭,說道:「我吃過了,還不餓,我累了,得先睡下,你們吃好了也早些歇著,別誤了明日的時辰。」
說罷,自顧向裡屋去,還特地將遮光的垂簾放下。紅尾歲雖不擅猜度人心,可從小相伴多年,哪能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只看齊焉若皺緊了眉頭又一臉沉重的模樣,紅尾便不敢多問。
垂簾將她與外界阻隔,遮擋了她的身影,也將她的憂慮和孤獨掩藏。
管飛白坐在床沿邊上,取下腰間的荷包握在兩手中,隔著繡花她也能清楚摸到囊中之物的稜角,母親馮漪人留下的東西不多,到她手上的不過僅剩這一枚方章,那這還是馮漪人在還在閨中之時的玩物。
外祖為她找的人家中庸程平,是世代承醫的人家,家主文雪紹今為七品醫令,次子文卓峻便是外祖馮程芳為她尋好的郎君,聽說那文卓峻少年有成,是濟世良才,又隨他父親青年時一般長得俊秀清白,性情溫厚寬容,若能與他結成姻緣,此餘生便是順心順意,無多困頓,更重要的是不染政局,與管夏延而言,這並非是有利可謀的親家,她逃不脫血親孽緣,便只能做到與那涼薄無情的父親盡量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