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次奔赴

隨著時間的推移，陽光逐漸刺眼了起來，空氣也變得灼熱，蟬鳴無數次劃破天際。

「小朋友們，我們是時候回去啦。」邱葵老師一聲令下，小朋友們紛紛收拾書包，不作挽留——因為天氣現在實在太熱啦。

只有白風和「小葵」猶豫不決。

「只要你想來，我都來陪你。」白風讀懂了「小葵」眼中的不舍。他在刺眼的陽光下眯著眼笑著，難掩關切，這句話在「小葵」的童年裡振啊振啊，讓她感到踏實。

「好，你等我。」「小葵」放眼最後望了一眼葵田，與白風並排，轉身離去，「你家在哪裡？明天我想去找你，玩。」

「雞正在打鳴的那一戶。」白風伸手用食指指著不遠處他們來時的那個拐角。

走到後山村口拐角，白風也到家了，停下來，他看見「小葵」在前面望著他，似乎已經料到白風在這個時候要對她說點什麼。

「你在哪裡上學？」他似乎要下定決心要一直追隨她。

「今年開學，我就去豐卉鎮中心小學——百萬分校，就在山前！」

「我要是有機會，一定去那找你！」

「歡迎。」她正準備轉身離開。

「等一下，我叫白風，」他猶豫了一會，「白雲的白，風雲的風。」

「我就叫『小葵』，剛才就被你猜對了。」她俏皮地朝白風吐吐舌頭。

真是人如其名。

白風真的信了，巨大的默契感佔據了他的內心。

這整個夏天，「小葵」這兩個字風風光光地灑在後山的葵田上，以至於多年後比這葵田大幾百倍的葵園裡，似乎還處處響徹著白風童年時一遍遍喊著「小葵」的天真迴音。

「媽，我什麼時候才可以上學呀？」白風回到家，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要履行自己的諾言。

「去年你年齡不夠上小學晚一年，今年九月份兒開學就去呀。」媽媽一臉和藹，扭頭想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你玩心這麼重，怎麼突然想上學了？去年帶你去報道你還死活不進去呢。」

「寂寞。」白風盯著碗里的飯，鬱郁地說道——這可是平時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白風少有的風範啊。

白風的媽媽一下子噗嗤的笑了起來，她覺得平常只會笑的兒子突然說出這麼憂鬱的詞語來簡直是顛覆她的三觀。

「本來就是嘛。」他見媽媽笑彎了腰，撇撇嘴嘟囔道。

「那我在哪裡上學呢？是不是在叫那個什麼豐卉鎮小學什麼什麼分校的？能不能保證讓我去呢？」白風一連串拋下許多問題。

「這麼上心呀？你放心好了，有義務教育這種政策不怕你上不了學，我們是百萬村，當然要去山前的百萬分校啦。」

白風暗喜——他終於可以履行諾言啦，這或許也是他的一個小願望。

當時他並不知道義務教育這種東西，但是他就是很感激它，因為他覺得有了它，他就不用擔心追隨不了「小葵」。

又是一天清晨，白風家的雞最早劃破黎明，此後好似全村的雞都被這家的雞給喚醒了，紛紛叫醒自家主人。

白風的爸爸早早地去下田除草，仍然留下白風媽媽在家打理家務。

「啰啰啰，」白風的媽媽帶著一大碗飼料走進雞群，「開飯咯！」一大群雞紛紛一窩蜂地跑來搶食。

早早地，籬笆外已經有一個人在等候。她就靜靜看著白風的媽媽餵雞，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和藹可親的媽媽，她真的很羨慕。

「誒？小姑娘，你是來找人的嗎？」白風的媽媽注意到了身上有三朵葵的「小葵」。

「嗯，阿姨，請問白風在這裡嗎？」「小葵」怯生生地問，顯得很有禮貌。

「在呀，可是他應該還沒有起床呢，我去叫他。」當白風的媽媽轉過頭來的時候，白風已經換下了睡衣，穿上了平時穿的衣服，拿著兩個熱乎的包子，稍微有一點兒睡眼惺忪地站在了門口。

「喲，這麼早就做好準備了呀，平時你去梁羨餘家玩都沒那麼早起呢。人家小姑娘早就來等你了。」白風媽媽暗藏笑意。

「噓！」似乎是心虛了，白風不滿地瞟了媽媽一眼。他的確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你們玩哈，我走了。」白風媽媽轉身進了廚房。

「我來陪你去葵田，走。」白風牽著「小葵」，莫名的自豪湧上他心頭，「包子給你一個。」

「謝謝。」

兩人吃包子把嘴粘得油乎乎的，看著對方沒心沒肺地傻笑。

這個夏天，或許才是白風和「小葵」過過的第一個真正的夏天吧。

天色逐漸明亮了起來，白風的爸爸和白風都回來吃午飯。

「早上那女孩咋回事？我記得你不經常和女孩子玩的，除了只有寒暑假才來的柳煙烯韓翕柳吧，但是人家不會上門找你呀。」白風爸爸的語氣透出一絲絲怪異，讓白風感到有點兒不安。

「爸爸，早上你都走了，你咋知道有這事兒？」

「出門時碰到了，我後來看見她在我們家門前停下，我也沒馬上走。」

「新認識的。」

白風快速吃完飯回房間睡午覺，他受不了爸爸審視的眼神。

「喂，我說孩子他爸，小孩子玩玩鬧鬧你較什麼真啊？瞧把孩子給嚇得。這種事情不必擔心太多，長大了他們都有分寸。」媽媽見白風回房間，開始埋怨爸爸。

「唉，他馬上就上學了，這天天想著跟人家女孩子玩影響多不好呀？」白風爸爸頓了頓，又說，「我們農村人感情不靠譜的呀，以後要是一起長大，要麼都留在農村像我們倆一樣種田，要麼一個在城市一個在農村再也不見。」

「現在新時代了，年輕人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他們都會打破常規的，你就別那麼封建了行不？」

「不是封建，這就是農村的自然規律嘛。」

白風在被窩裡聽得一清二楚，這聲音振得他腦袋發疼。

他強忍眼淚，在心裡暗暗叫到：我和「小葵」一定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無論如何。

2001年9月

榆南市築銀縣豐卉鎮百萬村山前

豐卉鎮中心小學百萬分校

「嘶，我為什麼找不到『小葵』啊？」白風在心裡暗暗叫苦，他苦苦尋覓著新生大榜上「小葵」這兩個字，他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和她會不會分在一個班。

他覺得自己被騙了，被騙了這個夏天，讓他的期待一掃而空。他覺得其實「小葵」根本就不在這裡。

莫名有些憤怒。他恍恍惚惚的。

此時「小葵」剛到，看見榜前的白風就忍不住綻放開笑顏。

「嘿！」「小葵」偷偷上前拍了一下白風。

白風看見「小葵」，即使覺得她騙了自己，憤怒被她那清澈純凈的眼眸子一掃而空，「你怎麼在這？」

「不是你說來這找我嗎？」

「我沒有找到你名字。」他指了指新生大榜。

「在這呢。」順著「小葵」的指尖往前望，眼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好在和白風在同一個班。

「你不是叫『小葵』嗎？」

「我很喜歡你叫我『小葵』，我可不想讓你改口。」

「我也不想改口，我以後就要叫你『小葵』，誰都不能阻止我。」白風一臉傲嬌。

誰都阻止不了我叫你「小葵」，也阻止不了我追隨你的步伐。

這腳步是要延續一輩子的，歲月也斷不開的。

－－－－－－題外話－－－－－－

柳煙烯、韓翕柳詳見正在更新的文《暮柳喑無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