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Grow up together

2007年

每個周末趕集，白風都會被父母派去買東西，父母可是要下地種田的。他帶了一個大籮筐，打了一輛拉拉車到鎮上去。

農村的拉拉車和城市的taxi作用差不多，就是簡陋一點。它是摩托車，拉著個大鐵皮篷子，兩邊都有門，裡面可以坐四個人，皮質的座位，偶爾皮破了，海綿就從裡面悄悄探出頭。司機和村民都很熟，村民打個電話給司機叫他送到哪就行了。

由於後山的路太過凹凸不平，白風每次只能步行去山前的村口坐拉拉車，司機早就在悠閑地抽著煙等他。

每周末步行去山前的那段路，是他走過最美了一段路了吧，每次，那裡都有他所期待的獨特風景。

清晨，蟬鳴的慵懶纏綿著田園的暖艷。

山前通往後山的竹林被打通了一條大路，沿著山腰穿過竹林透來的一縷縷陽光，路的盡頭是萬晴雲。

她周末也早早地來到葵田，即使這天白風不在，她仍然能沉醉在一群向日葵里。在這裡，她彷彿把任何事情都置身事外，沐浴在花海里。向日葵搖曳，她神態自若地笑，順著風迎著陽光，張開雙臂，試圖捕捉到那暖暖的光影，想象著將所有的向日葵都擁入她懷。她手拿著那頂有朵大大的向日葵的帽子，走在細細的田埂上。頭髮飄逸地一擺一擺地朝白風的方向涌動。白裙子上的那朵葵也格外顯眼。

白風每次走到那裡，都忍不住停下來。偶爾萬晴雲看見他了，就朝他微微笑一下，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目光似乎又不一樣了。這一眼，都會讓白風在原地呆好久好久。

所以當白風到達村口，司機總會數落他：男孩子，磨磨唧唧的。

白風思前想後也覺得自己挺早出發的，一次司機師傅開進了村裡（因為白風呆的太久了，師傅等不及了）便發現了他是在看一個女孩才遲的：「喲，我說你怎麼這麼磨嘰，原來是在這看人家小姑娘，下周我就來得遲一點吧。」

白風肉眼可見的臉紅，這才意識到自己為啥總是遲到。

呀，臉紅的感覺真的很奇妙。

風對雲不離不棄，雲就有前進的動力去迎接陽光。

六年時間是不足以把萬晴雲從白風旁邊的座位帶走的。

「萬晴雲，你和那白風到底是什麼關係啊？一天天的可親密了喲。」一個課間幾個女孩子陰陽怪氣的圍在正在寫作業的萬晴雲身邊。

「同桌，朋友。」萬晴雲壓根兒不想理會。

白風不在身邊，她不想多說話，可能是底氣不足。

「對啊對啊，不會是早戀了吧？」「喲，天天還『小葵』、『小葵』地叫。」「他成績這麼差，你也不怕拖你後腿呀？真想得開，眼光太差了吧。」幾個女孩子用奇怪的腔調附和著。

「我不嫌棄，我會拉著他，進步。」萬晴雲說。

「你們這些從小在農村長大的孩子也關係這麼好呀？」

「誰都有擁有友情的權利。」萬晴雲帶著一絲哭腔，不是她們語言的殺傷力太過強大，也不是萬晴雲心理素質太過脆弱，而是自己和白風被人看不起，被人否認，被人嫉妒（可能是吧）。

這是旁邊聽到對話的幾位男生意味深長地瞅來瞅去，嘴裡恍然大悟的語調被無限放大：「哦~」

「我是這學期剛轉到這來的，我其實一點兒也不稀罕這裡的一切。你們倆實在太土了吧，我那城裡的一對對的可比你倆高大上多了。」

萬晴雲一堆懟她的話更在喉嚨里，吐不出也咽不下：「我們倆的事用不著你來稀罕」「你高抬我們倆了」「為什麼要高大上？我開心就好」

她真的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弱，她是淚失禁體質，所以這些年她受了很多不必要的委屈。

說是不必要，但是她也推不開。

她眼眶紅紅的，淚水在眼眶裡打圈圈，也不來個痛快，不想讓它流出來，明明沒那麼難過，這淚水怎麼這麼難弄回去呢？她低頭，不想讓人看見外表的脆弱。

「你委屈什麼呢？」她們見萬晴雲不抬頭，還以為是自己的語音太過厲害了呢。在那些女孩子眼裡，萬晴雲極好欺負。

現在的萬晴雲就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兔子。

「人類的可愛侵略性在你們幾個這裡怎麼就控制不住了？你們不是人嗎？」白風突然出現在後門，從萬晴雲的背影里的一舉一動瞧見了無奈。

「出去散散心不？」白風走到萬晴雲桌前，把她拉走。

「嗯。」

走廊外，暖暖的風掠動茂密油綠的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帶下來一些葉子。

「難過了？」白風低下頭來問。

萬晴雲不作回答。

「我們都要強一點，我拉著你。管他們怎麼說呢。」

「以後你也會這樣拉著我嗎？」沉默良久，她突然開口，好像想了很久。

「會呀，你不要后怕嘛。」她聽見這個回答長舒了一口氣，但是隨後又緊張起來。

「快畢業了，初中快來了，你知道自己以後要幹什麼嗎？」

「為什麼問這個？要和你告別了嗎？我們初中不在一塊兒嗎？」

「未來是未知的。」

「我看出來了，你不想和我分開對不對？」

「你難道想啊？」萬晴雲突然笑了，拍了一下白風。

「我想辦法，初中和你分一個班。」

「別再為我犧牲了，搞得那麼麻煩，我心裡過意不去。要麼也是我去調。」

「我不調班，那應該叫做：我自尋死路。」說著，白風正要從後門進教室。

「等一下，我還有事說。」萬晴雲喊住白風。

白風回眸。萬晴雲因為這一眼，有點不好意思說。

「你就說嘛，」

「那個，你以後······就不要叫我『小葵』了.」萬晴雲支支吾吾，像弄髒了白風的好意似的。

白風又走回萬晴雲面前，皺著眉：「為什麼？」

「別人都聽得到。」

「我早就說過，我們怎麼稱呼，別人管不著。」白風一臉傲嬌。

「我們不是小孩子了，萬一一次不注意讓老師聽到了呢？」

「行，我退一步，在學校我叫你萬晴雲，放學了我可要把在學校里沒叫的『小葵』全都補回來。」

「好。」兩個六年級的孩子，在大樹下，相視，笑得比陽光燦爛。

上課鈴響了，打破兩人甜甜的沉寂。

「喂喂，梁羨餘，你最近怎麼不愛講話？你以前可是話比我還多。」白風拍拍前面梁羨餘的肩膀，老師在上面講課，他在底下小聲地說。

「快放暑假了。」

「嗯？什麼意思？」

「這都不明白，柳煙烯要回來了唄。」萬晴雲手裡還在抄著黑板上的筆記，一點注意白風梁羨餘他們的痕迹都沒有。

「哦~你明明是期待反倒是像害怕什麼似的。」白風疑惑。

「不是期待，小學畢業，我就要去城裡上初中了，我在擔心能不能和她在一個學校，一個班級，離她近不近，和她平時有沒有機會見面。」

「重色輕友。」

「什麼？」梁羨餘剛剛在低頭沉思著什麼，真的沒聽清。

「沒，你啥也沒聽見。」白風心虛地笑笑。

「同學們，大家要畢業了，我建議大家用英語寫一本同學錄怎麼樣？」英語老師在講台上和藹的笑。

「開頭我們可以這樣寫：wegrowuptogether，wehavethebesttime，imemoriestothefutureoftheirown.」

(我們一起長大，我們擁有最好的時光，純真的記憶送給未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