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恍識無盡斜坡
艾清英很得意,也不遮遮掩掩:「來野外,就靠你們這些書獃子能行?不就是兩顆閃光彈,有什麼稀奇的,我還有其他的,要不要看看?」說著還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肋下,故作神秘地問大家:「你們猜,這裡有沒有一把沙漠之鷹?」
說話時,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曹燁,很有恐嚇的意味,顯然在報復剛才曹燁語言上的敵對,看到對方不再言語,艾清英相當滿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我摸不清真假,就更靠近曹燁一些,低聲問他當時的情況,是不是真有閃光彈?——我自己當時正面對著洞壁扯杜心,只是看見一陣白光而已。曹燁表情很複雜地朝我點點頭,算是默認,但似乎此時不想多說什麼。
我心中也是一涼,突然意識到這艾清英不僅是個紈絝富二代,更有可能也是目無一切的法外狂徒,還真得考慮離他遠一些,幹完離手,絕不糾葛。
而曹燁自知丟了面子,更不想糾纏這問題,開始心有旁騖地前看后看,揮舞著手電筒在四周空曠的黑暗中掃來掃去,漫無目的,但漸漸的,他的手電筒開始固定在一個點上不再移動。
忽然,他站定身子,高聲叫道:「大家停住。」
大家不知怎麼回事,猛得停住腳步,一臉不解地看著他。蒼白的手電筒光不時閃過,曹燁一臉嚴肅,看到大家都看向他,才一字一頓說道:「我們好像沒有動!」
「什麼意思?」眾人一下沒有明白過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太明白曹燁說得是什麼意思。
見到大家無頭蒼蠅般的樣子,曹燁將手電筒往腋下一夾,拍了拍手,向大家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似乎沒有往前走。」
「放屁。」梁三仗著艾清英的氣焰,對曹燁是越來越不客氣了,現在直接斥責道:「老子腳板子都快磨穿穿了,你瓜娃子說我們沒動噻?」說著抬起自己毛茸茸的光腿將腳掌亮給大家,剛才逃跑的時候他嫌沒系鞋帶的鞋子礙事,直接給甩到了一邊,現在腳掌上面已經被碎石磨得觸目驚心,割開的細小傷口比比皆是,血還兀自滲個不停,細小的沙礫被血液粘在腳上,甚至還有不少擠進了傷口之中,而就這樣走著,這個糙漢竟沒有任何的抱怨和不滿,有點硬漢的樣子。
曹燁看了梁三的腳,沒有在意他剛才的惡劣態度,反而從自己包里摸出一雙酒店常用的一次性拖鞋,遞給梁三,示意他湊合一下。梁三愣了愣,倒也不推辭,套在腳上長長「吁」了一聲,像很舒服的樣子。
曹燁這時接著說:「我們順著這個坡道少說走了有半個小時了吧,到現在還沒見底……」
「這沒什麼吧,可能這坡道很長啊。」我說道,大家也都這樣想,沒覺得有什麼奇怪。
「不對。」曹燁來了精神,又習慣性地拍了拍手,然後比劃著說:「這條坡道的坡度看上去大概不到20度,坡度比大概就是30%左右。」說到這,他看看大家似懂非懂的表情,便解釋道:「就是說,每當我們走100米,高度大約會下降30米左右。」
曹燁又停了會,然後像老師教學生般上起了課:「注意這是前提啊。然後,我們下坡的速度不會太快,差不多也要達到時速3公里左右,半個小時就是走了1.5公里,我們向下走的垂直距離也應該達到450米……」
剛說到這裡,梁三又忍不住了,嘟嘟囔囔道:「這啥子意思嘛?算算術呢?老子是粗人,聽不懂花花繞嘞東西!書獃子說話就是繞來繞去。」也許是一雙鞋的原因,對曹燁的態度並沒有那麼惡劣了。
艾清英也頗不耐煩,高聲道:「說重點,說重點。」
曹燁自恃有所發現,見他們如此不屑,冷冷不再說話。我自忖此時不是慪氣的時候,便拉了拉曹燁的衣袖,然後故意大起聲音問到:「你說的道理我們明白了,可你為什麼說我們沒有動?」
曹燁抬起手臂,指向斜下方那處三角形的光亮道:「我們剛進入這裡的時候,那個洞口就在咱們的斜下方,沒錯吧。」見大家點著頭卻又迷惑不解的樣子,他朗聲問到:「可是咱們走到現在,垂直下降高度將近500米,可是那個洞口還在我們的斜下方,角度一點沒變。」
我隱約明白了他說的意思,詢問道:「是不是我們最開始是俯視那個洞口,隨著我們往下走,我們應該逐漸平視那個洞口了?」
「Bingo,那個洞口在我們視野的位置會發生明顯變化。」曹燁很興奮,一邊蹲在地上畫圖一邊誇讚我說:「還是司徒兄心思敏捷。」說著還趁空向我伸了大拇指。
我汗顏不已,這曹燁誇自己的水平真的不低,圖也畫得很簡要清晰——就是一個直角三角形和三角形外的一個圓點,三角形的斜邊代表著我們走的坡道,圓點代表露光的洞口,他在斜邊上點了兩個點,然後用兩條虛線分別連接到三角形外的圓點,代表我們看到圓點的視線角度,一目了然。但我還是有些疑問,指著代表洞口的圓點問到:「那有沒有可能是距離的原因,我們離那個洞口比較遠,即使我們下降了比較多,也分辨不出什麼變化。就像有首歌說月亮走我也走,月亮送我到村口」
「有這種可能。」曹燁信心十足的說道,「但是,我們距離這個洞口一定是很遠才能實現,至少要十幾公里以上,你能想象一個直徑如此寬闊的巨型山洞嗎?」
「什麼事都有可能。」艾清英接過話,一如往常沒有跟著曹燁的思路走,而是又提出了一個想法,幸虧不是他念念不忘的靈異玄學和鬼打牆。他將代表洞口的圓點抹掉,然後再三角形斜線的下端畫了一個圓點說:「如果洞口就在這條坡道的盡頭,我們再怎麼走,看它的角度都不會發生變化,這麼簡單的幾何概念你們都想不到?所以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啊,還挺自以為是的……」
曹燁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艾清英,嘆了口氣,很是無奈的樣子,覺得這個質疑簡直不值得一駁:「拜託,能不能別為了反對而反對,你看一眼,那個洞口和我們這條路是在一條直線上嗎?」
事實顯然站在曹燁這邊,誰都看得出那個三角形的光亮並不處於我們腳下斜坡的端頭,而是在略上方的位置。但艾清英依然對此不以為意,擺擺手說:「那就真有可能又碰見鬼打牆了,梁三,還有尿沒?」
幸虧梁三一臉訕笑,尷尬地表示自己沒有了,估計也就是硬擠也就幾滴,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效果,說著還用惡狠狠的目光看向跟著自己的兩個小弟,也只看見兩個不停搖晃的腦袋。
艾清英開始翻包,說:「要想知道怎麼回事,我們就點亮點,親眼看一看。」
梁三討好的樹起大拇指,說:「艾總還有閃光彈?那玩意有用,還是艾總深謀遠慮。」
艾清英聽到吹捧,反而白了他一眼,模仿著剛才曹燁的語氣,揶揄道:「拜託,能不能有點腦子,閃光彈一閃,你自己能看見個毛啊,你是不是傻啊。」說著,從自己包里竟翻出一把黑黝黝的物件,炫耀的對著我們晃了晃,那赫然是把手槍。
「所幸不是加特林。」我故作輕鬆拍著胸脯,對曹燁和杜心說,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安慰他們還是安慰自己。曹燁努力笑笑不說話,杜心則依然心不在焉,自從進入山洞,她就很奇怪,沉默不語,心事重重,而我們也只是當她被嚇到了,並不在意。
此時艾清英已經往手槍里填東西,我的注意力馬上又轉移過去。只聽他說道:「別害怕別害怕,就是個信號槍,只不過樣式比較真。看你們的樣子,還真害怕我掏出真傢伙啊?」說完獨自哈哈笑了起來。
很快,艾清英裝好照明彈,雄赳赳氣昂昂向前走了幾步,舉起手臂指向深邃的黑暗,就要扣動扳機。
忽然,幾道光柱毫無預兆地打在我們身上,黑暗中突然的高光刺得我們睜不開眼睛,幾聲尖厲的喝止隨之而來:「停住!不許動!不許開槍!否則我就開槍了!」聽上去像莫名其妙,但顯而易見是嚴厲的威脅。
我用手遮住眼睛,努力追尋光柱的來源,還沒有分辨清楚,就聽見從坡道的下端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很快,幾個身影散開,似乎已經將我們圍在了中間。
「是誰?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我們一行八人遭此突變,不知怎麼是好,只好舉著手臂遮住眼睛七嘴八舌地亂喊,奢望藉此壯一壯聲勢,但得到的卻是幾句惡狠狠地咒罵和突然出現在背部和臀部的痛感,像是什麼硬邦邦的棍子狠狠敲擊在了身上。
「蹲下!」他們中的一個人大喝一聲,透著不允許反抗的壓迫力,我搞不清具體狀況,但還是莫要惹惱他們的好,便拉了拉身邊的曹燁和杜心,率先蹲了下來,眼睛不再被手電筒光線直射,便看見旁邊出現了幾隻腳,均是靴筒高高的野戰長靴,褲腿一水深深扎在靴子內,再往上則貼著大腿外側有一個深色的皮套,越看越像電視上看到的那種裝手槍的槍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