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丞相大人的課程
入夜時分,用過晚膳之後的川卿早早的便和顏兒回了屋子,因為男女有分開住的關係,川卿和幾位兄長已經一個下午未曾見面了,也不知道她的幾位兄長現在情況如何,走進這深宮大院仿若就真的與世隔絕了,想到這裡川卿的心裡就甚是不舒服。
就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晚里,每位剛進宮的世家子弟都有著各種不適,但是為了自己的家族也都勉強忍受著度過這個不眠之夜。
次日,天色還未曾亮,院子里的教習嬤嬤便前來呼喚了,終於要開始了第一天的學習,聽見院子里的動靜,顏兒這才叫川卿起床洗漱,如若這第一天學習就遲到了,對於大將軍府而言是不利的。
「可知今日的課程都有些什麼……」川卿輕聲問道。
顏兒回道:「宮裡還能有什麼,莫不過是禮樂射御書數之類的,四姑娘是女子左不過要學習女紅什麼的……」
宮廷學習這些方面川卿倒是一向了解的甚少,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接觸的,沒有想到如今卻有了這門子事。
第一天的學習,川卿不想過多的引人注目,特別挑選了一套墨綠色素凈的衣裳,看上去略顯老氣,如今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只希望眾人的目光不要放在她的身上。
「四姑娘,你這衣裳是不是看上去老氣了一些?」顏兒險些都要笑出聲來了。
川卿雙手捻著兩邊裙擺,轉了一個圈,嘴裡說道:「本姑娘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老氣也就老氣吧!如此一來誰還願意多看我一眼呀!」
顏兒皺了皺眉,轉過身打開了房門,望著院子里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再回過頭望望自己家的姑娘,顏兒心裡是拒絕的。
所有的姑娘都洗漱打扮之後,教習嬤嬤又將其帶領著前往今日上課的書房方向走去,據說今日的早課是丞相大人蕭齊的課,昨日里有些人是見過丞相大人的,偏偏川卿的位置離得太遠了,她連丞相大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
走出院子,穿過林蔭小道,走過一段長廊,這才到了南書房,據說這南書房是當今聖上特別賜給他們學習的。
一走進南書房,視野頓時開闊,長廊邊掛著許多長長拖地的草綠色紗幔,裡面中間擺放著屏風,兩邊放著的是一些坐墊和木幾,川卿伸出腦袋望了望,沒有看到她的幾位兄長,想必是男子還未到。
教習嬤嬤按照身份的高低安排好了各位女子的位置,川卿被安排在了第三排,她前面的兩位女子是宣平侯府李碧春和李念春兩位姑娘,而川卿旁邊的女子是太尉府的庶女鄭元蘭,第一排的兩個位置還空著,聽教習嬤嬤說是兩位公主的位置。
不覺間,所有的女子都坐好了,川卿微微轉頭望了望邊上的屏風,也就宮廷里才這般奢侈,這屏風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師畫上去的,上面畫著一些翠竹,再搭配上周圍草綠色的紗幔,甚是好看。
不一會兒,教習嬤嬤才領著各府的公子們前來,因為中間有屏風擋著,川卿還未曾看到幾位兄長,川卿又往後面的方向看了看,因為幾位兄長是庶子的關係被安排到了最後面。
公子們的前兩排都是當今的皇子,三四排是小侯爺小世子,到五六排才是一些世家嫡子,雖然川卿的兄長坐在了最後面,但是一點也不影響幾位兄長的才能。
忽然,隔壁第三排的南安小侯爺給川卿揮了揮手,川卿臉色微微僵硬,天啦!川卿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樣的場景還能遇到南安小侯爺,一看這個娃娃臉就想要衝過去捏兩下的衝動,可惜今日這場合註定讓川卿不敢亂走亂動。
不一會兒,但見一襲紫色衣袍的丞相大人緩緩走了進來,這時候一邊的教習嬤嬤說道:「丞相大人來了……」。
聽見這個聲音,大家即刻坐得端端正正的,望著那些空著的位置,川卿心中在想:今日,世昕也會來么……
正在這個時候,腳步聲緩緩靠近,丞相大人蕭齊隻身走了進來,但見丞相大人蕭齊拱手微微彎腰,這是向在座的各位世家子弟行的禮。
在座的眾人立刻起身,又拱手鞠躬,如此反覆三次以回禮,在聽見丞相大人說一聲「請坐……」之後,眾人這才又坐下。
見眾人坐下了之後,丞相大人並沒有坐下,反而端過一盞茶輕輕呷了一口,又放下茶盞,嘴裡說道:「《禮記》有言:古之欲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治國,國治而後天下平……」
川卿沒有想到這丞相大人第一句話竟然是《禮記》中的話,一個人身在天地之間要明確自己的信念和目標,要分得清是非曲直,治家也如同治國一般,對於在座的每一位公子姑娘都是需要學習的道理,不管是以後繼承家中爵位,還是出嫁成了誰家主母,自然要懂得這些道理。
但見丞相大人繼續開口說道:「前些日子大司馬子侄的事情,想必在座的公子姑娘們都聽說了,可知為何聖上動怒嗎?」
川卿微微一笑,這事情不就是她的好姐姐時然然家的事情么,如若她說這一切都是她的傑作,也不知道丞相大人會不會相信。
「南安小侯爺如何看待此事?」蕭齊問道。
這南安小侯爺並非我南月國之人,不過川卿倒是很好奇南安小侯爺會如何看待此事。
但見,南安小侯爺說道:「此事,大司馬處理當天,我也曾和安成王去了大司馬府邸,什麼看法倒是無所謂,倒是那當家主母的做法令人刮目相待,那當家主母不但沒有惱怒,反而是放那妾室去了庄下的屋子,最後安成王還叫那慕舜華來年參加春闈考取功名……」
此事,倒確實讓人覺得這時然然性子極好,如若是換了別的主母早就拉出去打死了,亦或者是直接發賣了出去。
但見,蕭齊繼續問道:「不知宣平侯府李碧春小姐如何看待此事?」
聽見蕭齊這話,李碧春說道:「我只覺得這主母性子未免太善良了一些,遇到這樣的男人一次不衷,百次不用,如若本姑娘未來夫君是這般,定然是要上達天聽,送他一紙和離書的」。
聽見李碧春的話,川卿都想要拍手叫好了,奈何此刻的環境不允許她拍手呀,正在這時,偏偏蕭齊又點了自己的名,川卿只好站起來微微彎腰行禮,這才回道:「碧春姐姐說的甚好,只是如若是我,也會和這當家主母一樣的做法,世家聯姻關係錯綜複雜,並不是自己想如何便如何的,有些事情不能由心而做,必須得看到事情背後的結果,既然是當家主母也便要拿出主母的氣度來,何須和那妾室一般計較,如若花得一些心思善待妾室,一家其樂融融豈不甚好?」
「四姑娘請坐……」蕭齊說道。
聽見蕭齊的回話,川卿這才又微微彎腰行禮,這才坐了下去,言行舉止之間都透露出一個嫡女該有的風範,蕭齊心中也甚是高興,果然是他父親培養的好徒兒。
蕭齊繼續說道:「今日爾等在此聽課,莫過於他日懂些道理明辨是非,所謂達者兼濟天下,若是想要身居高位須得目光長遠,方能為民謀利……」
蕭齊看過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很清楚在座的各位未來要麼承襲爵位,要麼考取功名,就算是女子也是身居高位的,今日這番開課以大司馬家寵妾滅妻的事情作為一個開頭。
他並不是那種頑固的學問家,一上課就講什麼經史子集弄得人渾渾噩噩的,而是藉助了前段時間所發生的身邊的事情來說,讓各人各抒己見,也藉此機會了解在座各位的心性,也更能知道其家族裡的家風如何。
川卿甚是喜歡這個丞相大人,原本以為這樣的課程會是多麼的無趣,沒有想到這個丞相大人竟然是這般的條理清晰,有條有序的分析現狀,蕭齊後面又點了川卿的大哥哥前來回答這個問題。
王川之是一個軍人,身姿甚是挺拔,一舉一動又頗有大家規範,說話言論之間又有理有據,聽著他的一番話,蕭齊一陣微微點頭,在蕭齊今日試探性的眼中看來,這大將軍府的公子姑娘就是極好的,畢竟也是將軍府出來的,不論是行為舉止還是說話談論之間都透露著大氣之風。
短短一堂課的世間,丞相大人蕭齊就看穿了在座的所有人,果然是年輕有為的丞相大人,難怪年紀輕輕的就能夠當一國丞相。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些內官端上來筆墨紙硯,丞相大人布置了今日課程要完成的任務,便是抄寫《禮記》裡面的一些言論,川卿最怕的就是寫字了,偏偏她怕什麼就來什麼。
在內官將筆墨紙硯放在川卿跟前的木几上時,川卿右手微微撓了撓腦袋,這讓她寫字簡直就是要了她的命呀!川卿一邊又望了望最後面的幾位兄長,心想這下大將軍府要丟死人了,就他們兄妹這字跡,簡直……
見到前後左右的都在研墨,大家都漸漸開始了寫字的準備工作,偏偏只有川卿不慌不忙的。
一邊的南安小侯爺見到川卿未曾準備,低聲說道:「怎麼?四姑娘還不準備寫么?」
川卿輕輕「哦」了一聲,暗忖,此刻她是想置身事外是不行了,一轉眼,大家也都開始平鋪宣紙了,一個個眼神里滿是期待的樣子,想要在人群中一展書法,川卿只好默默的隱忍著,或許她這十五年來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好好的學習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