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障

第十九章 心障

李長安自幻境中醒來,心中波瀾的情緒久久不能平靜,他不曾想以這樣一種旁觀的方式完整的回顧了那對他如噩夢降臨般的一天,也弄明白了張叔為什麼要在自己爹娘走後的一段時間有意無意的躲著自己。

李長安看見了那殘殺自己雙親的妖怪,也看見了當年從人群中將自己接走的年輕道人。

往日種種,皆上心頭。

平日里愛笑的李長安在書院登山長階的某一階蘇醒,淚水不爭氣的從眼眶流出,他不是沒恨過,也不是沒怨過,但當這一切情緒都被生存所壓迫的時候,李長安選擇了遺忘,如今再看一次,李長安的眼中只剩思念,至於那不成熟的怨與恨,早就隨著李長安的成長慢慢淡去,而真正的罪魁禍首,李長安已經牢牢記下了它的模樣。

長階之上雲霧並未散去,但那身負逾萬斤的壓力卻是消失無蹤,清醒的李長安環顧四周,他發現與他同行的另外兩人不知去了何處。

當他踏上第二千零一階長階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幻境,如今這裡到底是多少階,李長安的心裡也沒了定數。

李長安想起了凌川所言,看來真正的「心障」的確是從第二千零一階開始的,李長安不知道往上還會遇見什麼詭異的事情,但他腦海里那已經揮之不去的巨大身影卻令李長安不得不繼續往上。

即盡孝不得,那便報仇吧。

————

一座只有三十來戶人家的小村落被連綿的群山包圍,小村落的人世代以捕獵為生,狩獵好的時候會由村落里最強壯的男人帶著三兩個好手將多餘的獵物弄到最近的鎮上去換些糧食和備用的藥品,雖說是最近的小鎮,但從村落出發到小鎮一個來回最起碼也得花費一天一夜的時間。

村裡一年一度的「摔禮」節剛過,從摔禮節中拔得頭籌的男人叫陳漢,一個留著板寸頭皮膚黝黑的老實漢子。

陳漢還在牙牙學語的女兒從歡呼的人群中跌跌走出,她朝著陳漢伸出肉肉的雙手,嘴裡含糊不清道:「爹......爹......抱抱。」

可愛的女兒身邊站著滿臉欣慰的年輕婦人,陳漢先將不足他小腿高的女兒抱起,隨後將年輕的婦人摟入懷中,嘴裡更是興奮道:「翠兒,你有啥想要的,等我到了鎮子給你換回來。」

被喚作翠兒的年輕婦人將頭靠在陳漢的胸膛,想起曾經村子里偶爾路過的走貨郎背簍里花花綠綠的盒子,翠兒紅臉道:「聽說有種叫胭脂的東西能讓人的皮膚變好。」

那個女人不愛美,哪怕是大山深處最質樸的女子也抵擋不了變美的誘惑。

陳漢一口答應,又與老婆孩子歡聚了一會兒后,陳漢連同村落里的另外三名漢子,一起壓著這一趟要拿到鎮上去兌換東西的獵物出發了。

大山裡的日子很無趣,但村子里人還算充實,用不來錦衣華綢的緞子,就將留下來的獵物剝皮,經過特殊的處理后,這原始的皮衣卻是最好的禦寒工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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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已經熟透的玉米被逐一掰下,光禿禿的玉米桿被鋪到地上排成排,留著生火用。

半剌大的孩子最是煩人的年紀,連村裡時常跟著吃肉養出野性的老狗都避之不及,家裡的大人將他們丟到離村子不遠的河溝邊,他們便能與河裡的蝦兵蟹將玩上一整天。

夜幕很快降臨,村落里的人也早就習慣了時間不夠用的日子,不用掐算著每天該什麼時候吃晚飯,只當夜幕降臨,家家戶戶的大灶便燒得火紅,哪怕是如翠兒這般已經生育過的女子,也能輕鬆的單手掄起鐵鍋。

村落里的人從不缺肉吃,四溢的肉香都不知飄出村落好幾里地,那深山中一聲聲著急的狼嚎彷彿痛訴著同伴已淪為他人的盤中之餐。

晚飯之後,萬籟俱靜,沒有舉行篝火晚會消遣的夜,大家也都默契的睡得很早。

今夜格外的靜,就連蟲鳴也都是消停,趴在大壩中慵懶睡著的老狗鼻頭微動,剛一睜眼便見眼前一道黑影掠過,來不及為主人狂吠預警的它嘴裡只得傳出一聲嘶啞的嗚咽。

村落里養狗的人家不少,有些人家甚至會養四五條狗,但今夜這群往日里稍有風吹草動便集體吠鳴的老傢伙們卻意外的睡得好。

一道道黑影自村落外潛伏進來,面對熟睡的村民們,他們手起刀落沒有絲毫憐憫,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睡夢中被黑影一刀索命。

......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在大山中鮮為人知的村落燃起了熊熊大火,全村三十來戶,上百條性命死於刀下,亡體於烈焰中化為灰燼。

先前一同潛伏進村落的數十個黑衣人,僅剩下村口處站著的那一個。

黑衣人望著快要化為廢墟的村落滿眼冷冽,而他的手中還拎著一個不知死活的女童。

————

明陽洞天東南域常年受雨水侵襲,故群山不顯,不若北域山峰立而直,卻連綿萬里不見盡頭。

群山間,一叢林沼澤中毒霧四溢,一群不過五六歲的孩童被困在了沼澤地中間的空地,孩童們的眼神頗有些空洞,似乎對這到處爬著毒蟲,盤著游蛇的環境並不畏懼。

沼澤外,一位穿著破爛衣衫遮擋面容的神秘人滿意的看著沼澤空地中的孩童,他用沙啞如火炭燙過般的喉嚨道:「家裡不養閑人,最後站著的能活。」

神秘人的話像似開啟了深淵的門扉,剛剛還眼神空洞目光獃滯的孩童們突然變得兇狠,紛紛從懷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武器刺向距離自己最近的敵人。

一時間,慘叫四起。

神秘人閉眼,搖頭晃腦的好似聆聽著世間最美的音樂。

隨著慘叫聲逐漸減少,神秘人愜意的睜開雙眸,枯黃的豎瞳隔著毒霧能夠清楚的看見空地中發生的一切,那裡原本活著的數十個孩童眼下僅僅只有三個還能站立,而不少躺著的孩童早已斷了氣,三個孩童像是商量好的一般不再互相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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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握著手裡的利刃開始逐一檢查躺下的孩童里是否還有活口,若是遇見還未咽氣的,便毫不猶豫的對著其心臟補上一刀。

又過了些許時候,沼澤空地中的三個孩童互相呈三角站位戒備著,那被血污染得失去原本顏色的小刀被他們緊緊拽在手中,隨著毒霧開始慢慢侵蝕他們的神經,其中一個孩童受不了死亡漸漸逼近的氣息,率先對剩下兩個孩童的其中一個發難,而另一個見狀也像是聞著腥的野獸跟了上去。

孩童間的爭鬥並沒有過於華麗的招式,你捅我一刀,我刺你一下,誰躲過去了便算是運氣好,而運氣稍次一些的就會被對方在自己身上划拉下一道口子。

那沉不住氣率先發難的孩童的身體上已經有了數道傷口,但他仍然對另外兩人的攻擊不怎麼閃避的樣子,除了必要的躲開了要害,基本一副以傷換傷的打法。

時間漸漸過去,那以傷換傷的孩童已經到了就連站立都搖搖欲墜的地步,可另一邊,那明明受傷要更少的兩名孩童卻已是倒地不起,若是仔細看去便能發現,那兩名孩童的傷口流出的並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散著如同沼澤般惡臭的黑血。

空地之中,那唯一站立的孩子獲得了活下去的機會,然而他的臉上終究是沒能看到一丁點喜悅之色,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丟在地上,神秘人隔著沼澤便眼尖的認出了那東西,他沙啞笑著道:「利用毒蟲給刀刃下毒,好狠的小子,好哇,好得很。」

神秘人沒有食言,那靠著下毒活下來的孩童成為了這一場煉獄唯一的倖存者,神秘人將那孩童帶到了東南域的一個小鎮,並且將孩童煉製成了渾身皆毒的「蠱王」。

時間又過兩載,神秘人借「蠱王」為鼎,將小鎮所有生靈煉製成丹,就在神秘人喜極之際了,蠱王卻將那滿是劇毒的手掌插入神秘人的心臟。

神秘人終究是死在了蠱王的手上,復仇成功的蠱王沒有半分欣喜,亦如當年成為唯一的倖存者也沒有感到高興一樣,天地之大,他也不知道何處能容納自己,他的家早就被神秘人滅了,如今熱鬧的小鎮也成了死城一般。

失去人性的蠱王如一尊枯木在小鎮從前最熱鬧的廣場獃獃坐著,這一坐便是三日,直到一身著綠色道袍眉角妖異的道人出現在了蠱王面前,才令好幾天沒見生人的蠱王抬了抬眼瞼。

綠袍道人手持拂塵,一臉慈祥的模樣又與眉角那三分妖異格格不入,蠱王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便冷冷說道:「趁著我還不想殺人,你走吧。」

綠袍道人嘴角含笑,似對這張口便要殺人的蠱王萬分包容,他微微彎腰柔聲道:「娃啊,身子髒了不重要,心沒臟便是正道。」

蠱王聞言身體一滯,許久不帶情感的雙眸微紅,烏黑的嘴唇幾次張開又閉合,彷彿有千言萬語,但最終只能化作一句,「你......看得見?」

綠袍道人慈祥一笑,像是長輩寬慰後輩一般,將手掌在蠱王的頭頂拍了拍,隨後語重心長道:「娃啊,你受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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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請斬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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