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故居·故人
鍾家兄妹也並非迂腐之人，見對方爽朗，便很快輕鬆閑聊起來。
棠梨將桌子上的酒杯斟滿，便在一旁伺候著。
腦子裡卻是在想著待會走的時候，怎麼付這一桌的酒席錢。至於包下這個雅間的錢，那是掌柜的信口雌黃，要是理論起來，也可以讓外面那些客人評評理，正好還可以看清這個醉風樓掌柜的真面目。
不過這種事情，待會她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千萬不能讓姑娘拋頭露面，萬一被人出來了，可就不好了。
想著剛剛進來時，姑娘和她說的那些話！
「你是自小陪我一起長大的，我自然是相信你。但是我還是先說清楚，我與你之前所認識的姑娘已經不一樣了，我相信這一點你已經感覺到了。」
棠梨點點頭。
「再來就是，我對身邊之人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信任！」
棠梨神色一凜，當即跪下：「奴婢對姑娘絕無二心。」
封璃雀伸出手將她攙扶起來「世上之人，有心才能活，而有心之人，難免會被誘惑，我不求你日後仍舊如此對我，只希望你有其他想法的時候，告知我一聲。」
「棠梨絕對不會背叛姑娘」
封璃雀背過身去：「我要的是相互信任，若是有一天你不再信任我，我便會放你離開。」
棠梨的心咯咚一下，看著眼前熟悉的背影，卻覺得異常陌生。
以前的姑娘從不會說這些冷漠的話，而這些話語之中顯現的儘是對自己的不信任！
棠梨試探性的喚了一聲：「姑娘？」
封璃雀看著平靜的湖面，半響，「無事！」
聽得此話，棠梨已經深深明白。只怕是這兩年間，姑娘的經歷非她可以想象的，而她如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好好地照顧姑娘。
也更是讓她清楚，姑娘此番話，怕是日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是她又哪裡知道的是，她的眼前人早已不是當年人！
棠梨在一旁細心的給自家姑娘布著菜，一邊偷偷地觀察著他們的表情。眼前的這兩人她並不認識，但是姑娘方才說，她在等兩位故友，可是看他們的樣子並不像認識姑娘的樣子。
棠梨低著頭思考著，突聞身側傳來一聲細語：「小九，你去幫我買點隆德祥的包子回來。」
兄妹兩看見『小九』拉上雅間的門帘，轉頭看向『月洄』，深深的道：「月兄支開『小九』莫不是有事要和我們兄妹說。」
封璃雀淺唇一笑，半響：「鍾二，不過幾年未見，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急啊！」
突然間，房間內靜謐無聲，鍾楚雲一雙巧眼此刻滿是戒備的看著身前依舊拿搖扇輕輕揮著的俏公子，而鍾狄秋卻是神色絲毫不變，只是周身的氣息明顯寒冷了一些。
不錯，比以前稍微沉得住氣了。
已經多久了，自從那個人進了宮，便再也沒有人喚過他一聲『鍾二』了。
其實他在家中並非排行老二，而他們鍾家嫡系一脈也只有自己和小妹兩人。這『鍾二』原先是他們三人之間的稱謂，可是被她喚著喚著，這整個樂安城的世家公子都知道了。
而他年紀比蘇弄月稍晚半年，是以排行第二，所以那人便總是鍾二鍾二的叫著。
鍾楚雲看著兩人不說話，自家兄長又冷著臉，疾言道：「你算什麼東西？『鍾二』也是你能叫的？」
「阿雲，不得無禮！」
封璃雀看著鍾楚雲疾言厲色的模樣，竟有些往日舊影浮現，不由笑了出來。「我說嘛，還是囂張跋扈一點更適合你，不要聽其他人的胡話，學著當什麼大家閨秀。」
此話一出，鍾家兄妹相視一眼，只一瞬間，兩人便站了起來，鍾狄秋更是將鍾楚雲護在身後。
「你到底是誰？」
封璃雀抬眸似笑非笑的看著鍾狄秋：「不知你把我又當成了誰？」
一下子被道破心思，的確剛剛那句鍾二一出來，他就有種故人歸來的感覺。可是眼前人卻是一個不過是個十五六的少年，他的記憶中並沒有這人的半分樣貌。
封璃雀也不想和他們接著打啞謎，畢竟時間現在對她來說，太過珍貴。於是也站起了身，走到門外，在棠梨的耳邊說了幾句。
再回過身，笑著道：「不知兩位可否陪在下去一個地方，到時便會知道你們想知道的東西！」
鍾狄秋抬腳欲隨，手臂卻被牽扯住，看著小妹警備的神情：「無妨」
不管此行，這個少年的目的是什麼，但從他剛剛的言語中，句句都和過往有關係，這一行，他都想一探究竟。
三人悄悄出了醉風樓，一路沿著流芳走著，拐過幾條街巷，越往裡走，三人的呼吸便更沉重。
封璃雀走著熟悉的巷口，看著兩邊早已空無一人的商鋪，內心百感交集。原先這裡可是除皇城腳下最繁華的地方，原因無他，只因這巷口深處住著百年護國的兩勛侯府。
以往，這裡門庭若市！
如今，可是荒無人煙！
腳下的步伐隨著沐北侯府的臨近，而舉步維艱！
一旁的鐘楚雲發現『月洄』的異樣，詢問道：「你怎麼了」
封璃雀轉頭對著鍾楚雲一笑：「以前聽說，平戎巷是樂安城中最繁華的街道，如今...」
聞言，鍾家兄妹二人不免惹發一絲傷感。
而鍾狄秋的眼睛從出了醉風樓便沒有離開過封璃雀的身上，一路上，他的神情非常平靜，直到踏進這條平戎巷，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會是沐北侯府的舊人。
直到剛才，他看見他的笑，明明看上去很真誠，可是透過雙眸，看見的卻是無盡的悲傷。
當年的沐北軍中有年紀尚小的軍人嗎？
「到了！」輕輕地一聲，卻盪起三人心中濤濤波瀾。
聞聲，另外兩人也抬起頭，看向眼前早已被蛛絲結滿雕梁的巍巍深宅。
那本該懸挂在門樑上的黑漆金匾，早已被萬人賤踩匍匐於地面之上。
封璃雀眼中有著些許淚花，卻不過片刻，恢復過往清明。
她不信父兄叛國棄城！不信沐北軍不戰而退！更不信坐在龍位上的那個人的隻言片語。
如今，她要靠自己找出真相！
封璃雀抬腳準備進去，胳膊卻被一隻有力的手給死死握住：「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封璃雀抬眼看了看地上的牌匾，將手臂從對方的手中抽了出來。
鍾狄秋看著對方堅韌的眼神，一陣心悸，又接著問道：「當今陛下下過令，但凡和沐北候府有牽連的人，寧可錯殺也不留。」
封璃雀在心裡不禁冷笑一聲，頭也不回道：「當年之事已經時過兩年，難不成他們還能起死回生威脅我們陛下不成？還是說，其實是你們不想和這個地方再有瓜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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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又哪裡知道的是，她的眼前人早已不是當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