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化身
天色漸暗,皇宮之外,與寧缺同窗,曾與徐川有過數面之緣的褚由賢騎馬迅速趕到,尋到了安然立於皇宮大門不遠處的卓爾。
卓爾此刻也已經入了知命,其實早在得知夏侯死於荒原這個消息的時候,多年大仇得報,他心中鬱氣一掃而空,修行境界便有了鬆動。
那一日隨著李漁爛柯寺一行,也是多有觸動。
回到長安城不久,便自然而然的入了知命。
他向來是跟在李漁身後,只是如今李仲易病危,他不像華山嶽有宮中之職,知命強者的身份在此刻便顯得有些敏感。
所以只能守在皇宮之外等候。
而徐川與褚家在唐國的生意幾乎都是由他負責,他自然也認得這個開始漸漸參與褚家生意的褚由賢。
只是平日里他們也並無什麼深交,這褚由賢突然找上來,也不知有何事?
正微微疑惑間,便見這褚由賢珍之又重的從懷中取出了一面玄金色的拜帖。
拜帖之上,一股浩渺的氣息若隱若現,也唯有知命境界的修行者怕是才能有所察覺。
卓爾下意識的接過拜帖,便聽褚由賢說道:「這帖子出自那位大人之後,乃是走最快的渠道,聽那位大人吩咐,這張拜帖到了長安之後,要以最快的速度交到公主殿下的手中,我知你在公主殿下身邊辦差,只好將這件事交付給你。」
卓爾神情一動,沉聲道:「我明白了。」
拿好拜帖,他別過了褚由賢,看著守備森嚴的皇宮,沒有半點遲疑的直接選擇了硬闖。
既然要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封拜帖送到公主殿下手中,他自然不會慢慢的等人去通報。
更何況,早在方才開始,他便覺得皇城之內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真等人通報,未必便能夠傳到李漁的耳朵里。
一步邁出,念力勾勒出一縷熊熊燃燒的無名之火。
火光下,那高大的皇城大門瞬間被融出了一個足以讓一個人通行的大洞。
兩旁守衛還來不及呵斥阻攔,卓爾的身影便彷彿一道黑色的旋風越過那門洞消失不見。
「不好,有人強闖皇宮!」
「快通知門將大人!」
且不說他們如何慌亂不提,卓爾入了宮城,來到皇宮之內,才發現這裡竟已經聚起了數千大軍。
地面上也躺了不少皇宮侍衛的屍體,其中某處更有數十名兵士正在圍攻他的一個熟人華山嶽。
身邊雖然倒下了不少敵人的屍體,但自己也是身負重創,渾身染血。
面對正規的軍隊圍攻,別說是洞玄境,就算知命也堅持不了太久。
卓爾迅速趕到華山嶽身旁,一劍斜斬,磅礴的天氣元氣匯聚而來,化作鋒芒無匹的劍氣,瞬間將數十名兵士斬飛出去十幾米。
一名將軍立刻便注意到了這突然出現的卓爾,他神情冷漠,迅速抽調了數百士兵向著卓爾圍了過去,同時亦有千餘名將士彎弓在其他士兵合圍之前,向卓爾射出了發動了攻擊。
漫天箭雨之下,華山嶽喘著粗氣,匆匆道:「不必管我,李沛言叛亂,快帶公主離開這裡。」
卓爾摸了摸懷中的拜帖,也懶得與華山嶽多說,念力沸騰間,化作澎湃的氣浪爆發,將漫天箭雨一掃而空。
幾分虛弱感浮上心頭,他沒有猶豫,低喝一聲:「不要反抗。」
說罷,他抓起華山嶽的衣領,步伐變幻間,迅速離開了原地。
那位將軍冷漠的看著卓爾和華山嶽消失,沒有選擇追趕,而是匯聚兵將,開始向著皇宮深處邁進。
在他身後宮牆下的陰影中,有數位氣息雄渾,看起來分外神秘的強者。
每一位最低也是洞玄上境的強者。
甚至還有一位頭髮花白,看起來有些從蒼老的男子,氣息之可怕怕是已經在知命境都達到了極限。
他是許世,唐國軍方第一強者。
甚至猶在夏侯之上。
他本不願意參合唐國王位的爭端。
只要流著王室的血,誰都可以成為唐王,但唯獨李漁不能。
夜幕遮星,國將不寧!
這份批語至今仍言猶在耳。
更何況,李漁與那魔宗宗主糾纏不清,夏侯之死唐國之所以沒有任何動作,與她也脫不了關係。
夏侯再如何,也是軍方將領,也是唐國之人,如此坐視,豈是應有之理?
這樣的人,如何能成為唐國的王?
而且,區區一女子,如何撐得起這諾大的唐國?
所以他來了。
不為別的,只為撥亂反正,令唐國上下清明。
......
大殿內,床榻一側,李仲易半倚靠在皇后夏天的懷裡,之前紅潤的氣色已然化作了病態的蒼白。
顯然,迴光返照的時間已經過了。
夏天黯然垂淚,李漁眼眶也紅彤彤一片。
她們知道,這個男人沒有時間了。
此刻殿內,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就只有年幼的琥珀一人,李沛言已經負氣而走。
在李仲易說出要讓李漁接任唐王之位的時候,他們之間那份脆弱的兄弟情誼便已經徹底破碎。
此刻,李仲易看著李漁和夏天,嘴角極為勉強的扯出了一抹笑容,虛弱的說道:「我沒有做到一個好夫君,也沒有做到一個好父親,是我對不起你們,我只希望你們以後都能好好的,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話落,他長長的出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夏天泣不成聲,李漁臉頰上亦淚珠滑落。
她的夫君,她的父親,唐國的王,去了。
李漁擦乾眼淚,將悲意掩藏。
因為還有許多事需要她去做。
雖然她有李仲易親手寫下的詔書,但李沛言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朝堂之中,也未必不會對此有所議論。
當然,她也並沒有太過重視這些。
因為李沛言的威脅在她看來極其有限。
便在這時,殿門忽然被猛地推開,卻是一身黑衣的卓爾帶著滿身是血的華山嶽闖了進來。
華山嶽看起來倒是不太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勢,焦急道:「殿下,李沛言叛亂,如今已經有數千大軍向此地趕來,您快離開這裡!」
李漁神情一冷,倒是並無太多意外。
幾千士兵,看樣子是李沛言全部的底牌了。
只是想要憑藉這點力量宮變,他怕是太過小看皇宮內部的力量了。
當然,此刻的她還不知道,軍方也參與了進來。
不然,她應該不會如此平靜了。
這時,卓爾則從懷中取出了那張拜帖,說道:「這是掌柜的托褚家送來,讓我交給您的東西。」
聞言,李漁當即便將所謂的叛亂拋諸腦後,幾步上前拿過了那張拜帖,迫不及待的打開看了起來。
但拜帖內卻是一個字都沒有。
只是,當她打開拜帖的瞬間,一道極其浩渺浩蕩的氣息便洶湧而出,瞬間便讓那拜帖化作了塵埃。
無數塵埃在空中旋轉,天氣元氣隨之動蕩不休。
下一刻,一道身影在其中緩緩凝聚而出。
只見他面帶微笑的看著李漁道:「又見面了。」
李漁神情有些激動,有些難以置信的欣喜。
「徐大哥?」
卓爾也不由驚呼一聲。
「掌柜?」
便連哭成了淚人一般的夏天也是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落向了這裡。
看著那身姿挺拔,容顏俊美,氣息驚人的男子,她不由心道。
原來這便是他們明宗如今的宗主。
只是想起自己的哥哥夏侯便是因此人而死,她便不由有些情緒複雜。
華山嶽則是下意識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徐川給他留下的陰影至今想來仍舊頗為懼怕。
徐川目光掃過眾人,自然也看到了已經毫無半點氣息的李仲易。
他帶著幾分安慰的對李漁說道:「節哀。」
李漁倒是看得很開。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誰都會有這一天。」
說罷,她有些疑惑的問道:「徐大哥你這是?」
她雖然知道徐川很強,但從拜帖中變出一個人來,還是令她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她明明已經是知命,卻還是無法理解徐川這種有些不可思議的手段。
徐川簡單解釋道:「一具分身而已。」他剛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忽然目光看向了殿外,淡淡道:「陣仗倒是不弱。」
李漁微微一怔,便聽門外傳來了自己那王叔李沛言的聲音。
「李漁,你倒行逆施,為了王位,不惜弒父,今日我便要為宗室,為唐國,除了你這大逆不道之人!」
李漁神情微寒,眸中卻也有幾分意外。
皇宮之內有諸多暗侍衛以及訓練有素完全忠於皇室的精兵,李沛言僅憑數千兵士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打到這裡?
有其他人插手?
她看了一眼神情平靜的徐川,心頭的幾分不安便被一掃而空。
似乎有他在,自己就不需要為任何事擔憂一般。
緩緩出了口氣,她徑直邁步走出了大殿。
殿外,數千兵馬將這裡圍的死死的,李沛言便在最前方。
當然尤為令她有些震動的卻是李沛言身旁的兩個人。
她沒有理會李沛言,而是看著那兩人道:「許世大將軍,國師大人,沒想到,居然會是你們,難道你們也認為是本宮害了父皇?」
有這兩位在,皇宮內的力量自然不可能擋得住對方。
李青山說道:「陛下早就有傷在身,自然與殿下無關。」
他嘆息一聲,道:「只是殿下與魔宗關係過密,如今昊天臨世,您實在不適合成為唐國的王。」
許世則冷冷道:「只要殿下自囚於深宮之中,老夫可保殿下性命無虞!」
一旁,李沛言臉色有些不好看,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李漁去死,畢竟李漁活著一天,對他而言就是一個威脅。
但此刻他畢竟需要依靠許世和李青山的力量,雖然不願,卻也不好說些什麼。
「自囚於深宮?」李漁輕笑起來,隨即神情一冷,看著許世和李青山說道:「亂臣賊子,父皇已王位傳給本宮,有詔書為憑,爾等當真要一意孤行,自尋死路不成?」
李青山默然不語,許世則緩緩道:「老臣一切都是為了唐國,何來亂臣賊子之說?是公主殿下莫要一意孤行,平白失了性命才是。」
他神情微沉,若有所指的說道:「公主殿下天資不俗,這般年紀便入了知命,但死在老臣手中的知命,也不在少數。」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也是最後的通牒。
什麼倫理綱常,這世間終究還是用拳頭說話。
區區唐國公主的身份,在李青山和許世眼中又何曾真正有過分量?
看到這一幕,李漁終於明白了這一點。
只是,初入知命的她或許敵不過已經是武道巔峰的許世,甚至未必比得上不善於戰鬥的李青山。
但,此刻她可不是一個人。
淡淡的腳步聲從她身後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隨之響起。
「好一個不在少數,許世大將軍的威名當真是響亮。」
許世抬頭望去,神情瞬間一變,得益於曾經裁決神殿的操作,他也見過徐川的畫像,雖然是第一次見,卻也能夠一眼認出對方的身份。
一時間,他心中便有些暗暗發苦。
他身為世間少有的巔峰武道強者,自然知曉懸空寺覆滅意味著什麼。
雖然他向來對書院頗有意見,但也清楚不可知之地的強大與可怕。
這樣的人物到了這裡,今日的局勢怕是已經無法把握了。
李青山則是心頭悚然,比起許世,他或許更能夠意識到徐川究竟有多麼強大。
李沛言倒是沒有太多的慌亂,作為一個普通人,他根本意識不到,真正的強者究竟有多麼可怕。
他只知道,唐國最強大的力量都在自己手裡,這世間便沒有值得他懼怕的人物。
所以,在許世和李青山沉默的時候,他卻是對著李漁冷然道:「勾結外人,謀害親父,此等罪行,唯有一死方能償還!」
他猛然揮手道:「所有將士,聽本王之命,殺死他們,為陛下報仇!」
話落,一應將士紛紛舉起兵器,準備衝鋒。
徐川卻是淡笑著看著李沛言道:「演戲的天賦不錯。」隨即,他神情微冷道:「不過,我不喜歡有人拿兵器指著我,落!」
話落,無形的波動傳開,天地似有回應。
所有將士只覺的手中兵器越發的沉重,猶如握住了一座山,當即便控制不住的紛紛扔了兵器。
有些倔強的遲遲不願鬆手,要麼便是雙臂盡斷,隨著兵器砸落在地,要麼便是承受不住兵器的重量,倒地的瞬間被兵器刺穿的胸腹。
兵器掉落的聲音和哀嚎聲此起彼伏,嚇得李沛言神情慘白。
李青山則是有些驚疑不定的說道:「言出法隨?」
許世神情則越發的沉重。
敵人就在身前,但他卻根本看不明白對方的手段。
這如何能夠與之爭鋒?
這時,徐川卻是看著李漁問道:「如何處置他們,要不要都殺了吧,省得麻煩。」
風輕雲淡的言語之中,自有一股絕對的冷漠和霸道。
聽得所有人心頭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