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頭險
當日，皇帝便下詔罷免了東方朔，只當一庶人留在宦者署待詔。
「你為何犯傻？」晁御出宮后質問東方朔。
東方朔倒是沒有半分宿醉的模樣。
「你覺得我是在犯傻？」東方朔這一反問，倒把晁御問得呆住。
他看著東方朔轉著手中的酒葫蘆，思忖片刻，幡然醒悟。
東方朔與韓安國都不傻，他們只是做了當下最適合他們的選擇，既遵從內心，又保全了性命。
「晁兄弟，如今你日日得見陛下，也算是了卻了你當年心愿了，只是不知你如此執著就是是為何啊？」
東方朔早就想問，這晁御不畏險阻一心只想侍奉在陛下身側，可以他的聰明才智不可能不清楚其中險峻。
晁御低頭笑了笑：「起初有起初的目的，現在有現在的緣由。」
「哦？」東方朔斜著眼睛看著他：「既然晁兄弟不願道明，那我便也不追問了，只是我看你滿腹心事，應當也在為賦稅之事犯愁吧。」
東方朔所言戳中晁御心事。
如今若在諫言只能惹陛下不快，極有可能這得來不易的郎官之職也要被廢，可若是不阻止此稅，幾年後定是內憂外患，戰亂不止民不聊生，到那時，自己到底會站在劉徹這邊還是項氏那邊呢……
「不行，陛下那邊行不通，我們只能從市場上尋求破解之法。」晁御左手錘右手，在房裡來回踱步。
晁御是不是蹦出幾個不知所以的辭彙，東方朔已是見怪不怪了，只盼這神來之子能有石破天驚的好計策了。
「有了！我們可以做保險！」晁御一拍腦袋，想起來西紅市裡的玩法。
「何謂，保險？」這可真是個稀罕詞語，東方朔靜靜的等著晁御解答。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保護百姓，承擔風險。」晁御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比劃著。
「我們可成立一家保險公司，並求得陛下許可有官府督查，每家每戶可提前為人頭稅投保，只要家裡有閑錢的時候，先將人頭稅的錢放入保險公司，待到真的娶妻生子后，保險公司便為其代繳人頭稅。」
東方朔不解：「那百姓不還是得交稅么？只是早晚的問題。」
晁御繼續解釋到：「百姓居安思危者甚少，且賦稅年年比例均會有所變化，但保險可保證無論政策如何變，以投保之時的金額為準，幫繳稅額的承諾不會變。」
「可若是百姓實在拿不出錢來呢？」東方朔又問，畢竟在長安亦有連飯都吃不飽的人，更別提閑錢了。
「那就申請滯后繳納。」晁御繼續說：「無錢的百姓可與保險公司簽訂契約文書，若當下無法交付人頭稅，保險公司可為其代繳，之後在若干年內分次補齊即可，且簽約之人在未補齊之前，除徵召入伍外，不可遷居他處。」
「秒啊，即順了陛下心意，又解了百姓之急。」可東方朔轉念一想：「這但凡有些腦子的大概都會選擇滯后繳納吧……」
晁御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所以我需要人手專門評估這些申請滯后的門戶，若是偽報則受鞭刑且再不可投保。」
「好！正好我如今閑人一個，這夥計便交給我吧。」東方朔領了份最有油水又最具威望的差事，晁御內心直呼內行。
「可是，就算有人提前投保人頭稅，這筆費用怕是也抵消不了滯后繳納的數額啊……」東方朔憂心道。
晁御又怎會想不到這一點呢：「前期你將審核卡得嚴實一些，我呢便拿著這些錢在京中各地擺闊氣，再讓宣奴替我造造勢，這京中新晉首富之名可不就是我了？」
晁御拿過東方朔的酒葫蘆悶了一口：「又賺錢又有官府和皇家撐腰，不怕那些吸血的大魚不上鉤。」
當晚晁御便理好了奏疏，規劃出了人頭險的基礎操作流程。
第二日退朝後，晁御便與偏殿求見劉徹。
「有意思。」劉徹合上奏疏笑看著晁御：「你這小子，從小到大都有數不清的鬼點子。人頭險？哈哈哈哈，即解了軍需之急又解了百姓之急，好，好得很。」
晁御藏拙般撓了撓頭：「小人愚鈍，都是受陛下熏陶。」
「不過……」劉徹拿著奏疏走下殿來：「若是那些富戶不上鉤怎麼辦？」
這可把晁御問住了，他可沒想過還有大魚不上鉤的情況。
劉徹一拍桌：「朕就祝你一臂之力。」
「陛下有何妙招？」晁御看著劉徹那雙清透充滿慾望發熱眼睛，拱手問道。
「朕欲頒布詔令，命各郡國家產達三百萬旦的富戶遷居茂陵，以守皇陵繁榮京都。」劉徹轉過身來對晁御笑到：「到那時，就看你的本事了。」
晁御會心一笑：「謝陛下聖恩！」
……
三日之期已到，晁御不忘與劉自為的約定，二人相約城郊，晁御表明了會竭力控制賦稅，還百姓以安寧，並勸說劉自為莫要徒增戰患，塗炭生靈。
「呵，好一個人頭險。」劉自為搖了搖頭：「如今他要收人頭稅，你便出人頭險，你設法找補的速度，能抵得上他那麼多暴吏昏官出的餿主意么？」
晁御沒有回答，他的確沒這個把握，抗擊匈奴絕非一朝一夕之事，軍備所需只會逐年增長，若是再來一苛稅，他又將如何讓應對呢？
「哼，怎麼樣，你也答不上來吧。」劉自為嘲笑道。
「對，此刻我確實答不上來，可遇到了問題那便想辦法解決，我相信人定勝天。」
劉自為聽完哈哈大笑：「好一個人定勝天，他劉皇室自詡天子，我便也要來個人定勝天，給這老頭捅個窟窿！」
「自為兄！」
「你莫要再喚我，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明日我便會帶槐序離開。」
晁御剛想說話，一旁矮牆下鑽出個女子。
「兄長，我不走！」
是劉予歸，看來這幾日她一直默默跟在劉自為身旁，想必他意圖謀反之事她也已知曉大概了。
劉自為驚訝片刻，轉而抓住劉予歸的手：「你莫要忘了兄長同你說過的話！你本就不姓劉！你執意留在京中，只會成為劉皇室肆意擺布的棋子！」
劉自為越說越激動，握著劉予歸的手力道之大已經皮肉失了血色，加之劉予歸拚命掙扎，看得晁御心疼不已。
「她不會成為棋子！我會護著她！我會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