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故事
張霽婉拒了季景颺的安排,還是選擇在京郊的明月觀掛單。
他來京城已有數日,雖然經歷風波不少,但是對於這山魈奪嬰之案,卻沒甚頭緒。雖然「山魈」被抓,也牽連出鬼市的一眾黑衣人,甚至也知道了這件詭異的案件與百越瑤族大有極大關聯。
然而如今案子脈絡難清,幕後黑手仍躲在暗處,總是給人一種山雨欲來的不安感。
明月觀是京城比較大的道觀了,如今的住持是與張家有些淵源的無塵道長。雖然道長如今年事已高,早年卻也參加過幾次大的誅妖之戰,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一位人物。據說請他來明月觀做主持,便是要鎮住京中一條大蛇妖。不過這些都是民間市井的傳說而已。
明月觀事務繁忙,每日大的道場便有幾輪,外加解字看卦,破咒祈福,日日香火鼎盛得很。只是張霽雖想拜訪無塵道長,卻一直無緣相見。
張霽正在自己房間寫上清籙呢,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拍門聲。
他嘆了口氣,放下筆。
門外的季寸言道:「張霽!開門呀!是我,我有山魈奪嬰案的線索啦!」
張霽無奈將門打開,便見到一個小道士站在季寸言身邊,對他道:「張天師,小季姑娘說是你的好朋友,師兄便讓我帶她來見你了。」
張霽道:「這位小季姑娘確實是我的好朋友,勞煩道友了。」
季寸言也對那小道士有樣學樣道:「勞煩道友啦!」
張霽待小道士走後,才回頭對季寸言道:「你有什麼線索?別碰我的文房四寶啊,我寫符籙呢。」
季寸言正坐在書桌前,拿起張霽沾了金粉的毛筆,在黃色的符紙上畫上了一朵小花,這才道:「你幹嘛還在人家道觀寫符?」
「寫來換錢呀,你以為掛單都是白住嗎?」張霽胡謅道。
「堂堂京城第一大觀,不會這麼小氣吧?我家每年給明月觀的香燭錢都不少呢。讓你住客棧你又不住。」
張霽走到季寸言身邊,低頭看她在符紙上畫的圖案,道:「你幹嘛在我的符紙上畫烏龜?」
「這明明是小花!」
「你管這叫小花?!你看,烏龜殼,烏龜腦袋,烏龜四個爪,栩栩如生!這哪裡像花?」
「什麼烏龜腦袋啊,這是花瓣啦!」季寸言氣得把筆放下。
「還說什麼大家閨秀呢,大家閨秀也得學琴棋書畫呀,畫!畫!畫!」
「去死吧!再笑話我,我把烏龜畫你臉上!」季寸言又拿起筆。
無塵道長被小道士引到張霽房間時,季寸言正拿著筆往張霽臉上戳呢。
小道士無奈地看著他倆,然後輕輕咳嗽了兩聲。
季寸言同張霽這才發現門外還有觀眾瞧著他倆打鬧呢。
無塵道長倒是捋著鬍子笑開了
季寸言吐了吐舌頭,這才將筆放下。
又有兩個小道士奉上點心茶水來。三人便在張霽房間的一張八仙桌邊坐定了。
「這幾日實在招呼不周,小張天師還請莫要怪罪貧道怠慢了。」無塵道長道。
「哪裡話,這幾日諸位道友殷勤照顧,讓在下還挺不好意思的呢。能在明月觀掛單,這可是在下的榮幸。說出去能在江湖吹噓十幾年。」張霽道。
無塵道長哈哈笑道:「這可是不敢當。不過原來小張天師還同季姑娘認識呢。」
季寸言嘻嘻笑。
張霽卻道:「咦?無塵道長如此人物,居然還認識這小丫頭嗎?」
季寸言道:「呸!我名字都是請教了道長才取的呢!」
無塵道長道:「貧道同季家有些淵源,算起來可是看著季姑娘長大的。」
季寸言道:「無塵道長還是我三哥的師父呢。」
無塵道長笑道:「這個卻不敢當了。不過在三公子小時候,貧道教過三公子幾招粗淺功夫而已。」說畢,他便收起笑容,道,「我聽小張天師說,此次來京城,是為了一樁棘手的案子?」
季寸言道:「是呢!就是最近京城最可怕的山魈奪嬰案了。」
「哦?山魈?京城繁華鼎盛,四處都是除妖結界。照理山魈多離群索居,在深山修鍊,又如何能在京城為非作歹呢?」
「其實犯案的也不是山魈啦。是一種又像人,又像妖的怪物。」季寸言又道。
「嗯?如此說來,這件案子倒是頗有意思。不如二位將這案子的來龍去脈,說與貧道聽聽。」
於是二人你一言無一語,將這山魈奪嬰案給無塵道長講述了一遍。
無塵道長捋了捋鬍子,道:「這案子……」
「是不是很奇怪?!」季寸言搶著道。
「幾十年前,曾經發生過。」無塵道長道。
這下,輪到季寸言同張霽吃驚了。
無塵道長將張霽同季寸言引到明月觀後院的一處藏經閣內,又帶著二人來到一處專門放滿捲軸的角落。他眯起眼睛,在布滿細塵的捲軸前仔細查找了一番,才抽出一卷畫軸來。將它放在一邊專供人查閱書籍捲軸的桌上。
無塵道長對張霽道:「小張天師,你將這畫軸拉開看看。」
張霽依言將畫軸拉開,首先出現在畫軸上的,是一個男子的臉。只見這男子面頰深凹,十分精瘦,兩眼微凸,似有病弱之相,甚至瘦到整張臉都猙獰起來。
季寸言就著張霽的手低頭看,道:「這個人好瘦呀,好像得病了一樣。是辟穀求道的道友嗎?」
倒是張霽看出此人眉眼間一副死氣,全然不像陽間之人。他對季寸言道:「這都要成鬼了,還求道呢。」
待畫軸慢慢展開,此人一雙獸爪赫然出現在三人眼前。
季寸言驚呼道:「這蜥蜴手,跟那山魈怪人一樣呀!原來這種怪物,老早就出現過了?!」
無塵道長道:「既然這雙手你們都見過,那定然是那幾十年前的吃人怪物又重現江湖了。」
季寸言問無塵道長道:「道長,這是怎麼回事呀?幾十年前的案子,您能講給我們聽聽么?」
無塵道長道:「這面牆上所有的畫軸,都是歷屆主持所留。乃是我們觀中鎮觀之寶,名曰『百妖譜』。而這幅畫像卻屬特殊,因為畫中之人並不是妖,是而有些主持,並不認為它能入選百妖譜。只是這副畫像無處可放,便就同其他妖物的畫像一同擺在此處了。其實那幾十年前的案子,貧道並未親歷,只是那案子屬實奇怪,這副畫像又有爭議,是而貧道才對此事有些印象。」
於是三人回到道觀後院的一處涼亭坐下。
無塵道長這才道:「這件案子的故事貧道也只是聽說。說是幾十年前,京城中出現了一隻吃人怪獸,雙手長著獸爪,臉上戴著面具,專門在半夜裡抓那些不足半歲的嬰孩。每夜破門而入,從嬰孩母親手中搶走嬰孩,便消失在夜色中。若是被人發現,怪獸便親手掐死嬰孩,再藏匿不見。此事發生在京城,自然驚動了朝廷。當時的天龍衛同欽天監一同,布下天羅地網,將怪獸捉住。誰知,那怪獸除了一雙獸爪,其餘地方與人無異。不知道是什麼來頭,連小言你家的《白澤補錄》,也沒有那怪獸的任何線索。眾人捕殺怪獸之後,這案子便再無任何線索波瀾了。」
張霽聽罷道:「那這和如今這案子,似乎也沒什麼不同。只是我們在搜索那怪物線索的時候,意外遇到了一群瑤族的黑衣人而已。」
季寸言道:「無塵道長,當年明月觀也是祭出了各種法器,也查不出那怪物身上有什麼異常么?」
無塵道長道:「根據記載,本觀種種方法都嘗試了。照妖鏡、符籙、探路香,等等等等。怎麼看那東西除了一雙手,都是個人。」
張霽道:「舌頭也被割了么?無法說話?」
無塵道長道:「卻也不知是不是被割了舌頭,如今留下的記載很少,只餘一條不能言語。」
張霽嘆了口氣。
季寸言卻道:「寧妃娘娘說,此人也許不是中邪或是別的什麼,而是中毒呢。」
無塵道長道:「中毒?」
季寸言點點頭:「對呀。說是把毒粉塗抹在此人手上,毒粉便能腐蝕皮膚,讓人的皮膚變硬,變質,最後就變成這副模樣。」
無塵道長捋捋鬍子,道:「這樣說,卻也算是挺有道理。這位寧妃娘娘,倒是見識廣博。」
季寸言道:「寧妃娘娘是滇國聖女呢,自然見識廣博。」
無塵道長道:「京城結界重重,能人異士居多。妖物斷然不能如此囂張地為非作歹,這樣想來,是中毒又被控制的『葯人』,才是最說得通的。只是為何,又是誰,要做出這種葯人呢?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張霽道:「不知道在天龍衛同欽天監捕殺了那人之後,京城可有大事發生呢?」
無塵道長道:「已經過去幾十年了,之後發生的事情可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倒是聽說當年捕殺怪獸的人,尚有一人在世。你們可以去問問他。」
張霽同季寸言對視了一眼,張霽問無塵道長道:「不知此人現在何方呢?」
無塵道長提到的這個人,如今卻在京郊守著皇陵呢。
「為什麼一把年紀了,跑去守墓呀。」在去皇陵的途中,張霽對季寸言道,「聽說戰功赫赫,怎麼也得衣錦還鄉,福澤後人吧。」
季寸言撇撇嘴看著張霽道:「也許人家忠心耿耿呢?」
「那也不至於吧……」
「唉,誰知道。到時候見了葉將軍,你自己問他吧!」
二人正說著呢,便已到了皇陵入口處。
在此處,二人見到了一個老熟人。
欽天監的簡少麟。
「簡大人?」季寸言有些意外,「你……來皇陵做什麼?」
「可能是皇陵里屍變了。」張霽道。
季寸言白了他一眼道:「別亂說話,這裡到處都是宮中守衛,要是被人聽到,你的腦袋就剁不穩啦。」
張霽道:「不然你問下簡大人,皇陵是不是經常屍變?那些口含明珠防腐的屍體,年深月久,又在風水寶穴吸取日月精華,一個不留神就從棺材里爬出來了。不然你以為為什麼皇陵要有人守著?你以為守盜墓賊啊?」
張霽說得煞有其事,倒把季寸言也給唬住了。她疑惑地看著簡少麟問:「啊?……真的嗎?」
簡少麟無奈道:「別聽他瞎說。」
張霽笑道:「逗你玩呢!哪有風水寶穴會屍變的。」
簡少麟看看二人,道:「你們是不是也來找葉將軍的?」
季寸言道:「對呀!簡大人消息果然靈通,跟我們找到一個地方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