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都

大楚建文四年七月，大楚朝廷頒布詔書，曉諭天下。

詔書內容很簡單，就是齊王奉天靖難，趕至金陵城外，然後定國公棄暗投明打開城門，逆臣賊子不甘失敗，火燒皇宮，齊王率人拚死救天子，燒傷云云，火勢太大，天子不幸罹難，眾人解言國無君不行，朝廷百官齊齊勸進，趙從異無奈只能聽從，定期登基等等。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

一句話老子趙從異準備做皇帝了。

而此時，大楚贛州南都城正門，一名英俊的年輕公子剛通過門關，進入城內，他牽著馬，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自言自語地說道：「南都，我來了。」眼中閃過一絲厲芒，接著馬上恢復輕鬆的微笑，向南都東市走去。

東市，乃是南都市集的所在地，這裡不僅有贛州最大的交易市場，還有大量的客棧，年輕公子來到一家「陳氏客棧」前，客棧小二向前詢問道：「公子請進，請問公子是吃飯還是住宿呢？」

年輕公子看著小二說道：「我要一間上房，必須是天字一號，還有預備一桌上席——五葷六青，最好再上一壺乾坤酒。」

小二愣了一下，馬上賠笑道：「有有有，公子請進，我帶你去房間。」

小二帶著年輕公子，離開了客棧大堂，到了後院一處環形走廊，再穿過一個花園，來到一個房間跟前，比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公子請進。」

年輕公子推門而入，只見剛才還在大堂招呼客人的掌柜已經站在房間裡面，他彎腰行禮道：「見過上使，不知道上使尊稱，在教中是高居何職？這次來南都有何貴幹？」

年輕公子拿出一塊銅製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大大的「護」字，淡淡地說道：「在下陳一銘，忝為教主弟子。」

掌柜大吃一驚，馬上跪下，恭敬地行禮道：「屬下布明白，參見陳護法，不知大人前來南都，是有什麼事情呢？」

布明白聽過陳一銘的名字，乃是教中聖主的嫡傳弟子，聖主只有兩名弟子，一位是聖主的親生女兒，另一位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年僅十幾歲，教中沒人見過他，但是從開始執行教中任務，每次都能精準完美地完成，包括在前年刺殺江南武林名宿「惡面頭陀」——鐘擺。

以鐘擺的武功，哪怕再天縱奇才，也不可能是一名十幾歲的少年能夠輕易擊殺，但他就做到了，鐘擺死後，無論是朝廷還是江湖，都沒人知道殺手是誰，自己也是因為作為南都分部的首領，才知道這件事。

陳一銘擺擺手說道：「沒什麼事情，只不過想在南都辦點事，聽師尊說陳氏客棧是教中在南都的產業，所以前來落腳，順便打個招呼罷了，等到事情結束之後，我就會離開的了。」

布明白諂媚地問道：「護法大人，不知道想辦什麼事？好讓屬下為護法準備一下所需要的東西。」

「小事情罷了，也不需要準備什麼東西了，我自己就可以了，你找一個安靜一點的房間給我就行，其他的，當我是一個普通客人就可以了。」

「哦，對了。」陳一銘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著布明白叮囑道：「等會兒會有四個人來投宿，三男一女，一僧一商一書童，還有一個是我隨從，那個僧人你給他安排一間隔壁無人居住的房間，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我會給他安排一間左右都無人居住的房間，那如果大人沒有什麼事的話，那屬下就告退了。」

陳一銘點點頭，擺擺手，讓布明白離開了房間，自己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看著窗外的景色，心中百感交集：終於到了南都了，沒想到便宜老爹在趙元武的手下還能做這麼多小動作，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陳一銘前幾天在小樹林湊巧救下了倒霉皇帝「建文」后，幾人一口氣跑到了贛州，決定南下去大理，自從金陵被齊王攻破后，整個大楚南方除了大理王沐雄幾乎無一人有兵馬可以與趙從異抗衡。

當然更主要的是大理王沐雄還是大楚太祖趙元武的養子，小時候可是姓趙的，從小與建文皇帝趙仕仁的父親「義皇帝」（追封）一塊長大，倆人感情深厚，基於這層關係，建文才決定跑去大理求庇護，畢竟他現在已經算是一個「廢」皇帝了。

幾人一合計，決定進南都探聽一下消息、了解時事，好掌握趙從異的動態，還有趕了這麼久的路，幾人疲憊不堪，也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陳一銘當即自告奮勇地說自己一個人先進南都城看看，如果沒有危險的話，建文眾人再進去。

他還特意把陳登留下跟著建文他們，陳登能看懂自己留下的暗記，想來很快就會帶他們過來。

至於他為什麼進了南都后直奔這裡，還被稱為什麼護法。

那都要感謝便宜老子陳壽的後手。

趙元武奪取天下的過程中，藉助了教門拜仙教的勢力，可當他登基稱帝后立馬翻臉不認人，大力打壓拜仙教，陳壽當時恰好擔任繡衣衛都督，主持打壓拜仙教的事務。

陳壽一方面對拜仙教趕盡殺絕，使盛極一時的教門很快衰敗下去，博得了趙元武的讚許，另一方面他剷除的只是拜仙教展示在明面上的勢力。

背地悄悄地將拜仙教絕大部分實力保全了下來，使他們全部轉入地下。

多年前，陳壽還讓陳一銘拜剛接任「拜仙教」掌教之位的聖主韓沁雪為師，加入拜仙教。

當然這一切，當時的陳一銘根本就不知道實情，他唯一了解的就是他拜了一位美女為師，其他的陳壽都沒有跟他提過。

拜仙教，乃是幾十年前，江湖綠林巨擘「大乾王」韓千山所創，當年的韓千山原本是江東一帶有名的巨匪，佔據梅山，一手創辦拜仙教，人強馬壯，前朝官兵碰見這幫教匪也要退避三舍，原本江東那些佔山為王的綠林好漢們都聽他的招呼，在綠林當中乃是有名的魁首。

拜仙教專門招收黑道與邪道教徒，特別是在資助趙元武打天下后，一時風光無二，天下教門無人能及。

大楚建國后，韓千山舊傷複發，在撐了一個月後一命嗚呼，留下女兒韓沁雪以及外孫女李青燕，教中高層蠢蠢欲動，妄圖篡奪拜仙神主之位，結果一向在教眾眼中那位柔柔弱弱的大小姐，以渾厚的武功，毒辣的手段，把逼宮的高層通通殺光，一時間教眾噤若寒蟬，無不拜服。

自韓千山建立拜仙教起，就相當高調，無論是資助趙元武，還是在各地擴建分堂，與其說是一個教派，還不如說是一個政治勢力，韓沁雪繼承之後，不像她父親一樣，秉持著低調行事，暗暗積蓄實力，就是因為這樣陳壽才動了心思。

韓沁雪被陳壽保全后，就唯陳壽馬首是瞻，當看到他表露出想要自己兒子拜她為師時，韓沁雪滿口答應，也按照陳壽的吩咐：只教學，絕不透露自己半點身份。

十幾年來，韓沁雪一直都在悉心教導陳一銘的學文習武，也鼓勵陳一銘勤練自己陳家的武功，讓自己的兩種武功融會貫通，況且陳一銘天生就是武學的材料，所以武功進步得飛快，僅僅十年時間，就挑戰成功，成為拜仙教新一任的「朱雀護法」。

拜仙教教主被稱為神主，神主手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護法，七散人，以武功排高低，你只要武功夠厲害，神主也可以挑戰，地位越高，享受教中資源也越多，龐駿的朱雀護法，已經是教中地位排行第四的存在。

陳一銘打開錦囊才知道，十四歲那一年，他打敗的那人當時是七散人之末的無心，當天晚上，韓沁雪就頒布法旨傳示全教，封他為散人，當然法旨後面直接交給陳壽了。

時至今天，陳一銘已經成為拜仙教中的朱雀護法，除了師尊韓沁雪以外，只剩下青龍護法，以及白虎護法，神主之女李青燕比他高。

當然宮沁雪對於自己調教出來的徒弟也是相當滿意的，無論文才武功，容貌身材，都是上上之選，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聽話，至於在他小時候，被自己丟進荒山中，讓他自己走出來，或者故意讓教中的高手欺辱，又或者把他關在籠子里與豺狼死斗，那都是陳壽為了鍛煉他特意安排的。

陳一銘一直在回想著這十幾年來，自己記憶里與韓沁雪的一點一滴，沒想到自己從小的師傅居然是拜仙教教主，要知道在趙元武的打壓，拜仙教是舉世聞名的邪教，前身也是一直都這麼以為的。

又想到韓沁雪去年為了武功大成，閉生死關，陳一銘不禁長嘆一聲，指望不上啊！

陳一銘品著香茗，目光深邃地看向窗外街景。

「哼！趙從異你想安安心心地在金陵登基做皇帝。」

「休想！！！」

只見其目光所及之處，有一僧一商一書童正緩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