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力量
客廳、擺鐘、沙發和茶几,以及斜躺在對面沙發上的淺棕色長裙女人。看著眼前熟悉的事物,李知山沒來由地鬆了口氣。
「嗯…看完了?」綰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略顯誇張的曲線在李知山眼前一覽無餘,他卻彷彿沒有看到一般,目不斜視地盯著綰的眼睛:「你給我看這些,不怕我對你們產生抗拒嗎?畢竟我也算是你們的敵人。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性會破解靈契。」
綰看著李知山有些泛紅的耳根,臉上的笑容怎麼也藏不住,她饒有興趣地觀察著李知山的神態,自己則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我知道,你不在乎人類文明的死活,你現在急切地追求力量,也應該不是為了搞破壞吧?看得出來你不是那種人,讓我猜猜…你在受到我的感召的時候並沒有選擇順從,而是打算轉身跑路?這說明你是一個很謹慎的小朋友,而根據木硯的描述,你在被他控制住之後也並沒有過多的掙扎,看來你也算是比較冷靜,而你在接收了木硯剛才的記憶之後卻依然選擇徹底進入這個局,顯然我們有你需要的東西,你剛才在思索的時候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快就變得堅定了下來,這個驅使你前進的原因,和最開始在車站時讓你轉身想要離開的原因是同一個,對吧。」綰站起身,繞過茶几,來到李知山的身側坐了下來,她舒展柔軟修長的右臂,攬住李知山的肩膀,伏在他的耳邊輕語著:「你在過去因為自己的懦弱損失過,或者說傷害過一位對你很重要的人,你承諾要幫他復仇,但是因為自己的弱小和你骨子裡的怯懦,遲遲沒有行動,你不想在兌現你的承諾前死去,所以說你那時才選擇了逃跑,或者說,你只是單純的怕死呢?」
說話間,綰的上半身幾乎已經完全貼在李知山的身上,女人的髮絲輕撫著他的面龐,一縷淡淡的清香從對方的身上彌散,場面十分的旖旎。
但是此時的李知山卻彷彿無視了綰的存在一般。此時他的內心全部被回憶和苦痛佔據。
這是李知山有生以來唯一一件讓他追悔至今的往事。
……
事情要追溯到六年前。彼時的李知山剛剛邁入初中的校門,性格孤僻的他少有朋友,在李知山的記憶中,只有一位名叫常柳的初中二年級學姐願意跟自己聊天。
在李知山的印象里,學姐在面對自己時永遠是笑著的,她會在暴雨天為他撐著自己那把不算很大的花傘送他回家,她會在周末請他看最新出的電影,她會在自己考砸的時候親自輔導他的學習……12歲的李知山不知道這位漂亮學姐為什麼願意每天都把大部分的課餘時間都浪費在自己身上,他為對方趕到不值,但他不敢說,因為他十分喜歡這種感覺,甚至有些依賴,他很害怕,害怕失去她,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順理成章的,常柳成了李知山喜歡上的第一個女孩。
2004.5.2215:21
李知山照常放學回家,常柳也如往常一樣會陪著他走那麼一段回家的路,也在同樣的一個路口分手,各回各家。而李知山卻在與常柳分開不久后被一群早已在此等候李知山多時的一群青年給圍在了中間。
李知山看的明白,為首的那人正是一直追求常柳的一名學校附近的社會青年,對方的家長在當地有著不淺的關係,而他們此次的目的顯然也不言而喻。
六月的天,雨來的很突然。路過的行人看著李知山被一群人圍在路邊拳打腳踢,無動於衷,
只是行色匆匆地從他身旁路過。他的內心幾乎是絕望的,他很害怕,但是他沒有哭,只是倔強地握著拳頭,抱著腦袋,一聲不吭。
「給我打!給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我爸兜著!」
這是李知山聽到那青年叫的最多,也是最大聲的一句話。就在李知山感覺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是常柳。
「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放開他,下跪,道歉。」
後來李知山反覆回憶當時的情景,這句話確實是常柳來后說的第一句話。
女孩的聲音並不歇斯底里,甚至十分平靜,但是卻透露著一絲冷冽。
「常柳,別他媽給臉不要臉,本少爺看得上你那是給你面子,你別說不知道老子喜歡你,你也不笨,想要這小子活命,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吧?」年輕人說著,又踢了踢趴在地上的李知山。
顯然,對方沒有把女孩的話當一回事。常柳沒有再說話,他徑直走向十多名小混混的方向,不知是不是錯覺,李知山感覺那位學姐的眼睛在那一刻是血紅色的。
他親眼看著常柳在靠近那為首的年輕人的同時,手中變戲法一般出現一柄古樸的匕首,他親眼看著那位學姐像是一隻浸潤著鮮血的蝴蝶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把他們一個不落的都抹了脖子。
十幾秒過去,路邊只剩下一片血泊,以及手持匕首,站在雨中的常柳。
雨水沖刷著滿地的鮮血,也模糊了李知山的視線。常柳的臉上又再次出現了那熟悉的微笑。她快步來到李知山身邊蹲下,將傷痕纍纍的他緊緊地抱在懷裡。
李知山哭了,哭的很大聲,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流淚。常柳拍打著他的後背,一股混著血腥味的淡淡幽香順著鼻息進入李知山的肺葉,又擴散全身。
這使他感覺很有安全感。
「學姐,我…」
砰!
李知山的話被一聲巨大的槍聲打斷,他的第一反應是四處尋找槍聲傳來的方向,想要讓學姐趕緊找掩體,下一刻,他感到學姐的身體逐漸變得無力,僵硬,緩緩地倒在了自己的懷裡。
一顆子彈精準地從常柳的左肋射入,從右肋打出,血花飛濺。
李知山看著懷中的常柳,感覺這顆子彈就像打在了他自己的身上,疼得他大腦一片空白。
「兇手已被擊斃,重複,兇手已被擊斃。」李知山緊緊抱著常柳尚有餘溫的軀體,看著數輛閃著紅藍光芒的警車將他們團團包圍,從車上走下來的,是一名從外表上看有些憔悴的中年警察,雖然已經過了壯年之時,但是卻依舊給人一種蒼勁有力的感覺,腰身筆挺,絲毫不顯老態。他走向李知山,想要讓這孩子鬆開抱著常柳的手臂,但是當他對上李知山的眼睛的剎那,心裡沒來由地一顫。
「孩子,她是我們的敵人…不要怪我們,好嗎?」警察撫摸著李知山的腦袋,他知道這句話聽起來很蠢,但是他還是試圖讓眼前的孩子能原諒自己,剛毅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不忍與痛苦,但是下一刻,便只剩下決絕與冰冷,他指揮著手下將李知山拖走,並把常柳的軀體運上了警車。他看著被兩名警察架著卻依舊張牙舞爪,死死盯著自己的李知山,嘆了口氣:「唉,你以後會明白的。我們走吧。對了,給他打輛120.」說著,便打開車門,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李知山拖動著重傷的軀體,盡自己的全力向警車離開的方向追趕而去,他想說常柳姐姐是為了他才去殺人的,他們都是壞人,學姐才是好人,他想上去跟這些人拚命,但是他不敢,甚至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就這麼看著常柳被推進了警車,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
而後,李知山便徹底昏迷了過去,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了,這之後的事情自然也沒有贅述的必要了,因為當時的信息傳播途徑並沒有那麼成熟,條件也並不發達,加上警方的封鎖,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李知山從回憶中掙脫,一手捂著額頭,另一隻手推開了近在咫尺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綰,坐到另一側。
再一次在腦海中整合一遍自己目前已知的內容,李知山得出一個結論:常柳還沒死,目前正在被人類高層給控制著,並且被嚴密監管。
得出這個結論,李知山有三點依據,第一是自己在剛剛找到這份工作的時候,將綰髮送給自己的那幅畫也轉發給了自己的一些朋友,而他很順手地也發給了常柳的社交賬號,雖然是六年前的賬號,對方也不一定能夠看到這條消息,但是他還是下意識地將這張圖發送給了這個賬號。
如果要問對方能從哪裡獲取自己目前的位置信息,那麼只有通過這個賬號才能做到。
第二點則是,李知山在見識了木硯和綰的手段后,確定了常柳先古遺民的身份,而當初的那位警察對自己說常柳是他們的敵人,顯然也是發現了什麼線索,肯定不會就這輕易地么把常柳殺掉,不從她口中套出點什麼那群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第三點,也是最終坐實李知山的猜測的一點則是,在木硯與那四個殺手戰鬥的過程中,那名與木硯近身搏殺的殺手使用的匕首,與當初常柳憑空變化而出的那把匕首一模一樣。
李知山清楚,自己一定有這群先古遺民能夠利用的地方,不然他們也不會允許自己窺探他們的核心機密,而從木硯與綰一開始的對話中,顯然,先古遺民們並沒有想要儘快去就出常柳的打算。
人類想要從常柳口中套出信息,先古遺民以布錨為最高優先順序行動,而自己需要的,只是能夠拯救常柳的力量。
無論這力量從哪來,是什麼形式,代價是什麼,會得罪很么人。
他來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