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戛然而止

在我上高中二年級的那一年，養父的茶莊生意打理得風生水起。也許是過於忙碌，他時而感到腰膝小有不適。

養母再三叮囑道:「干不完的活，睡不完的覺。你就不能歇一歇，抽個空去看看醫生。」

「我氣壯如牛，能有什麼病。不就是家裡活太多，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你的心就放進肚子里吧！不要緊的。」養父倒是不當一回事。

到了秋茶上市的時節，里裡外外更是忙個不停。每逢周末假期，我都會主動放下書包，隨養父到茶莊學習制茶工藝。從青茶攤片、殺青，到揉捻、解塊、做形，以及烘坯、提香。各道工序我都一絲不苟，認真對待。

「終究是讀書有用。年輕人干起活來肯動腦筋，做起事來有板有眼，像那麼回事。」養父對我的表現感到滿意。

到了這年秋末，養父的身體感覺越來越不對勁，還出現了不明原因的尿血。

和尚下山雲遊一一出事(寺)了。養母心急如焚，放下手中所有活計，急忙陪著養父來到縣人民醫院做檢查。聽醫生說，從B超顯示分析，疑似膀胱里長有異物，建議做更進一步的檢查。

隨後，醫生又開出了膀胱鏡、磁共振的檢查單子。

「就我這個小毛病，用得著這麼繁瑣嗎？開點葯不就行啦！」養父感到疑惑。

「來到醫院得聽醫生的。必要的檢查都得做，弄清楚病因才能對症下藥。你別自作主張啦。」養母卻自有分寸。

忙活了大半天，各項檢查終於做完了。醫生把養父母叫到診室，鄭重其事地對他們說:「檢查報告單已經出來了，初步診斷為膀胱腫瘤。」

養母大驚失色:「醫生，你說的膀胱腫瘤是不是指膀胱癌？」

「惡性腫瘤稱之為癌症。腫瘤到底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這還不能確定。必須手術后通過病理分析才能知道準確結果。」醫生接著說:「膀胱腫瘤切除手術建議你們到省、市三甲醫院去做。相比較而言，他們的醫療設施比我們先進，臨床經驗比我們豐富。術后的治療手段可能有更多的選擇性。當然，這些僅供你們參考而已。」

看到養母一臉驚愕，醫生又補充說道:「你們病人和家屬也不用過於緊張。即使是膀胱癌，只要發現及時，接受正規手術和治療，治癒率還是非常高的。」

好似平地起驚雷。面對養父突如其來的病情，一家人面面相覷。平時里溫馨的場景銷聲匿跡，外婆更顯得悶悶不樂，鬱鬱寡歡。

不用說，當下的頭等大事，必須趕緊聯繫醫院，抓緊時間送養父去做手術治療。養母把我和妹妹招呼到一塊，對我們說:「我和爸爸都商量過了，這次我們就直接去省城大醫院，前前後後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你們倆一個上高二，一個初三畢業班，功課都緊著呢。這樣行不行，我先陪你們爸爸去福州，一旦確定手術時間，我及時通知你們，咱們一塊陪著爸爸做手術。」

「不行。我要向老師請假，陪著爸爸一塊兒去看病。」妹妹撅起了嘴。

「你不讀書啦？長時間耽誤功課豈能補得回來。我知道，你爸爸手術前見不到你倆，心裡也會發怵的。這樣吧！手術時間確定后，我再通知你們過來。我的囡囡，要聽話。」

養母說的這番話，觸及了我的心靈。哪怕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養父母還在為我們設身處地的考慮。

自從得到養父患病的消息后，這幾天，我總感到心煩意亂，黯然神傷。

是啊！在這個家安身立命十餘載。養父教會我為人處事，使我懂得許多人生的哲學。養母則整天忙裡忙外，用心呵護著我們的成長。身為人子，在這個緊要關頭，我還能碌碌無為嗎？養父現在身患重疾，家裡又撂下這麼一攤子事，我還能裝傻充愣，置之不理嗎？我不停的在反問自己。

我對養母說:「媽媽，我已經上高二了。高中階段的基礎學科已經基本結束，我想申請休學。今後，說不定能助爸爸一臂之力。」

「好孩子。你們現在正是長身體、學知識的黃金時間，爸媽不希望你們分心啊！」她又接著對我我倆說:「子軒，這段時間你上完課，儘可能早點回家，多陪陪外婆。子路是住校生，離家裡遠一些，就不用勉強了。」

過了二天，養父母就如期趕往了省城醫院。

這一切還能回得去嗎？當我重新坐回到學校的教室里。手捧著書本，腦子竟然一片空白。

養育之恩大如天。我不能再思前顧后，無動於衷了。養父母已經為我付出了很多，當下的學業必須戛然而止。我從課桌抽屜里拿出練習本，端端正正寫下五個大字:休學申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