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都是耗材

前面我們說過了，古代的生活真的遠遠不如現在。以往我們也舉過例子。

但很顯然，上次是窮苦的例子，這次我們換個稍微好一點的出身。

那麼你姓王，出生於大周昌壽二年，從小聰慧，喜讀詩書。

五歲時，你便可誦讀《詩》、《書》，家族和鄉里的士紳都嘖嘖稱奇，稱你為「神童」，有的時候，家裡也會來幾個穿紅袍的須髯男人，他們一邊撫摸著你頭頂，一邊給你的手裡塞一個金錁子，叫你去觀百戲，吃冷膾。父親經常摟著你到家廟前徘徊，你也一遍一遍的聽著父親不厭其煩的說：「我兒今後須好讀書，方能顯祖膺呢」。你撫摸著父親紋暗花的綠錦袍，看著他的一臉希冀，只覺得怪好玩的。

時間來到了開源三年，你已過了弱冠之年，父親也已經去世，臨走之前，他用枯手招睞那幾個來看望的錦衣族人，領頭的員外說：「你放心去吧，摩潔交給我們」。父親聽罷，眼裡的光頓時暗了下去，便撒手人寰了，你哭著把玉琀放入父親舌下，悲痛欲絕。披上麻衣，想起父親對你的好，你泣不成聲，幾乎不能主持葬禮，幸虧族中長輩過來調度，來客見到你如此悲痛，紛紛誇你仁孝。安慰你不要太過傷心。

開源四年，你帶著幾名僕人和族中幾名長輩寫給京中親友的薦書，辭別了含著淚的母親，向承載著帝國光榮與夢想的偉大長安進發，少年意氣，勢貫長虹。馬車疾馳在寬廣的官道上，你感覺心情舒暢，此番前去長安，定是飛凰梧桐，高作天卿。

到了長安，你先去了天官員外族叔王綸家，投下名刺，納了薦書，你滿心希望這位供職天官的叔叔能為你謀個郎職，但叔叔卻說最近有幾個御史上書聖上請抑恩幸，聖上已經罷了一批早年間的斜敕官和檢校，況且朝堂上肅政台的官員們劾人厲害，他也不好違逆天憲。你聽罷感到有些失落。

晚上的時候，叔叔帶你去拜見你家舊交，供職紫微省的開平縣伯裴泫，早年裴伯伯也來過你家，今日見得你一表人才，文華飛揚，很高興，他與叔叔談了一會兒，便對你說，賢侄願不願意先到校書館去應試，先去做個文字品正，如果願意去的話，他可以代為引薦，只要走個過場就可以。你怔了一下，心想，文字品正不過正八品下，我家雖然不像以前那樣顯赫，但也不至於做個如此小官吧。裴伯伯見了你有些發愣的樣子，便說：「我與你家是世交，你又如此才華，做個館閣文字確實屈才了，明年舉貢的人是我的兄長，春官右卿裴渡，你科舉入世如何？」你聽了連忙起身，長揖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謝世伯照顧，小子感激不盡。」叔叔也趕緊傾身：「多謝閣君，王氏不會忘記閣君恩德」。裴伯伯聽了哈哈一笑，說今日備了宵夜，要與你倆共享。你和叔叔趕緊入席，黃澄澄的金乳酥上飄著熱氣，白龍臛盞邊冒起銀色的泡沫…珍饈雖美，卻也難抵你內心的失落。

回到叔叔家，叔叔突然問你，「二郎，你可知終南山上有一明通道人名叫劉方平的？」你問，叔叔問這個幹什麼？叔叔說：「此人與我有些交情，景雲元年鹿鳴宴上我與此人相識，如今我朝興道宗，此人有道頗深，又與京中諸公有交，不如你先到此人門下作隱居之交，若年後在山中得美名。可以徵召入官」。你心想不妨一試，便應下來。

不久，你隨叔叔來到鍾南山清泉觀與那劉道人相見，那道人與你經過一番交談后，覺得你天資聰穎，才華橫溢。又出身名門，性情高潔，便讓你居於清泉觀中，整日談經資道，品花論月，雖然你心在仕途，可自從隨劉道人去玉華公主別館游后，見劉道人與那些王子公孫交際頗深，你知道這是你的一次機會，你便潛下心來，一心待奉，以待時機。

玉華公主與劉道人交情頗深，兩次見了你隨道人之後便問起你來，劉道人便引薦了你於公主御前，說你文華非常，性情高雅。公主以道文試你，你從容應答，又作《道真仙人賦》投贈公主，其中「別日入少室，青鸞乘玉鳴」一句深得公主心意，次日公主在別館設醮，如衛尉少卿、駙馬都尉等顯宦均在場，公主請你撫奏長清曲，你淡然向前，琴聲清澈明靜，風雅蕭然，諸貴莫不頷首靜聽，一曲奏罷，鳳鸞和鳴。左散騎常待何奕問你，誰家公子有這般高潔譽名。公主回答說，這是河東王家的公子，如今游我別館，得與諸位相見。你隨劉道人一一拜見諸位貴人，公主設雅會饗眾人，席間你談吐不凡，更引得眾人稱奇。終南山中，風光無限，但你無心山水，雖表面清雅，但一心求仕，你也明白，清琴素經，每日清談，也是求仕之道罷了。轉眼一年過去了，你一邊修道，一邊留心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