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點 (下）
只有接近這個怪洞中心黑點的物質，才會受到影響。
也就是說，不管是人為外力，還是自然形成，它受到了控制。
「一個受控的黑洞，即便僅僅是個元初黑洞，那也是多麼天方夜譚的事情！」童教授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從他嘴邊噴出，幾乎飛到舞台的邊緣，對於嘴裡近乎虛幻的事實，不帶一絲的害怕。
雷鳴雨越聽越覺得他像基金經理在忽悠客戶買產品，但是下面的科學家們都在一臉虔誠地聽著，包括雲老頭子。
不管是否超乎人們想象，這個能終結一切的東西，現在已經懸在那個巨坑裡。
「它就在那，害怕也沒有用。」
童景把手伸進這個虛擬的球體中，托著紅點繼續解說，大家對這個東西一點了解都沒有，而且也小心奕奕，生怕觸動什麼，導致毀滅性的結果。
但如果對它置之不理，說不定哪天它自己繼續爆發，那太陽系也終歸逃脫不了被吞噬的命運。
當科學家們面對無法理解的現實，遇到無法估計的狀況時，能做的就是假設，大膽的假設。
當假設被大多數人接受后，就變成理念。一種準備實行的想法，而將有許多人為了證實這種想法，會用無數的方法去試驗、去論證，於是這就成為了某種理論。
「不如，我們暫且把這個奇怪的黑洞稱為『黑點』。」在許多人的意見聲中，童景趁機奪取了這個猜測中黑洞的命名權。
「地球的物質不足以形成黑點，何況現在缺失的只是那個巨坑範圍內的物質。如果坍塌是由我們的試驗引起，那為什麼不繼續下去？如果吸入的物質無法維持坍塌，那為什麼黑點還在那裡？」他吞吞口水，打足了懸念。
「我思考很多天，突然有了個念頭。假設這個黑點是存在於另一個空間的呢，它在那個空間有足夠的物質和能量維持坍塌，卻因我們的試驗意外連接了過來。」
「也有可能是我們所處宇宙另一維度的鏡像，它與我們之間的隔閡，被暗物質萃取試驗無意中擊穿。」剛才那個銀髮老外掩蓋不了自己的興奮，插嘴道，旁邊的人也紛紛喊出自己的想法。
看來大家的情緒被帶動起來，搞理論科學的首當其衝，童景並沒有因為話被打斷而惱怒，而是順著人們的話持續鼓動。
「科普金斯先生的假設非常好，不管偶然也好，人為也好，現在黑點維持在那個位置。我們換個思維，這是多麼千載難逢的一個研究目標，必須好好利用。」
聽到童教授的話，會場轟然起來，有人讚賞他的假設，有人反對，認為觸動黑點太危險，也有嘲笑的，認為他的假設超出了理論範圍，有點天方夜談。
連聽得一頭霧水的龍赫都嚷起來：「我去，這地中海是不是瘋了，那要真是黑洞，搞不好就全世界一起陪葬。這小子不會是想掩蓋自己試驗的失誤，就把大家的關注點引到別的地方去吧。」
全叔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
「他的建議已經被上頭接納，我早上已經接到通知。為免外界恐慌，暫時對公眾封鎖消息，這事各國政府和研究機構也會配合。同時我們須全力協助對這東西的調查研究，這次會議只是鼓動那些科學家加入研究團隊而已。」
龍赫不屑說：「這些大爺，憑什麼二話不說就把全人類悶頭帶進去，要是後面來個絕路死胡同什麼的，那不就虧大發嘍。」
老領導扭過頭來，盯得他有點不好意思，
「瞎說啥呢，我們只是執行任務，管他們有沒有這能耐。」
「但要是他們搞砸，可是要全世界人一起買單的啊，我可不願意。」
「得啊，你行你上，來說說有啥更好的可行辦法？」
龍赫立馬閉嘴，縮縮頭，嘻皮笑臉地說：「叔，我不就抱怨抱怨嘛，我一搞特工的，再怎麼說也跟科學不沾邊啊。」
「你小子要有那些神仙一半的能耐，就用不著坐我旁邊了。記住，干咱們這行的，少廢話，多辦事。」
「記得以前我們還是研究生的時代么？搞一次合成重粒子，１２１元素標靶動不動價值數千萬，就連用剩下的垃圾靶都不捨得扔掉，還要折騰老半天，等半衰期過後再利用。」童景不顧會場的喧鬧，繼續一板一眼的說下去。
他這麼一懷舊起來，反而大家都逐漸沉靜下來，陷入回憶，「假如我們能弄明白黑點受控的原因，假設那個空間的坍縮已經進入純簡併。根據阿歷爾理論，那裡也許時間無限慢，能量和物質的流動無限趨向於零，這就有可能是它不爆發原因。」
「如果我們能控制它，那裡的物質，也許就是我們夢寐以求的研究對象，也有可能成為人類無限的能量來源，那將會是最接近宇宙真理的地方！」
「說得容易，你拿什麼去觀測，觀測方法都沒有，還說控制，別喊大話！」雖然贊同的聲音越來越多，也有人提出質疑。
「有辦法！」
童教授用堅定的目光環視四周，「我們用伽瑪射線和引力波變異來觀測，黑洞吞噬星體的時候能用伽瑪射線的釋放變化來觀測，同時引力波也會出現異動。這個黑點如果類似，那即使是極其微小的變化，我們也應該測得到。」
會議室里嘩的一聲鬧了起來，科學家們立即討論起這兩種觀測方法綜合起來的可行性。
「我們扔物質進去，觀測它放出伽瑪射線的變化。」
童教授喊出他心中所想，「也許終我們一代，或者往後的數代人，只能進行觀測，數據搜集，組建模型。但是我相信，從現在開始，我們有了開啟真理之門的機會。也有可能，這是我們自救的唯一機會！」
雷鳴雨在聽得雲里霧裡的時候突然發現，會場里朝聖般的哄鬧已經此起彼伏，反對與質疑的呼聲漸漸低落，消失無蹤，科學家們眼中流露著貪婪的神情，各種想法被他們天馬行空地討論著。
雲首一捏著自己的鬍子，表情雖然不置可否，但是已經在電腦上比劃著各種計算公式，看得出他即使不願參與，也不會阻撓童景的計劃。
童教授的情緒高漲到極點，他知道自己的煽動成功了，作為一個學者，窺探到科學家們的內心。
對於這些搞科學的人來說，他們窮其一生，往往就是為了解開某個謎團。當這種真理級別的秘密忽然擺在他們面前，而且還有比較說得過去的解謎方法，讓他們視而不見，得過且過，比殺了他們還難受。這就是他們不同於常人的地方，常人為名利，而他們為的是知識。
就好比貪吃的怪獸，只有一直追尋下去，才能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
沸騰嘈雜中，全叔的聲音響起，沉靜而清晰：「管他們怎麼折騰，我們用老辦法，先做好個人排查，分開來問。」
雷鳴雨點點頭，覺得了解得差不多了，就向全叔說了聲，站起離開了會場，這時才發現龍赫早已不知去向。
他沿著來時的路徑，乘坐貨梯回到了地面，發現龍赫和幾個同事站在貨場的門外吞雲吐霧，噴出的煙圈彷彿是遠處雲環的縮影。
大家對視一陣，並沒有說話。
「來口？」還是龍赫先開口，他掏出煙盒。
雷鳴雨搖搖頭，這時夕陽剛好在西邊的群山中徐徐落下，日落的餘暉在雲圈上反射出最後的金色，無限美景的夕霞幻境，並沒有打動在場的人。
天漸漸暗下來，夜色從遠處的巨洞中湧出，猶如一棵黑暗的大樹在天地蒼穹間展開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