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渡噩（下）
原來董隊長手持的匕首還有火藥發射能力，可以把前端刀刃當成破甲錐，雖然稍遠一點就沒多少準頭，但近距離被擊中的話，連硬質防彈衣都不好擋住，因此往往被作為最後的殺手鐧使用。
也許他癱坐的位置離時歆太遠，或者擔心劉蛋泄露某些秘密，這一次性的攻擊最終用到自己人身上，成了封口工具。
「真特么瘋啦，連自己人也殺。」
龍赫一個健步衝上去，飛腿就把只剩刀柄的匕首踢飛，掐住他雙手，忍不住大罵。
「哈哈哈哈哈。」
董隊長滿嘴都是血，這人平時話就不多，現在更是咳嗽得話都說不出，他死死盯住龍赫，不停地笑，左手食指尖得意地晃悠晃悠，上面圈著一個黑色的小拉環扣著根卡針。
龍赫頓時臉都綠得能擠出豆汁了，猛地把董峽往後一推，整個人反重力似的往後連跪帶爬狂蹬幾步，轉身向艙板撲下去，同時大叫一聲。
「快趴下，有手雷。」
雷鳴雨剛反應過來剛一縮，只聽轟的一聲，那邊就炸了。只聽耳鳴目眩嗚地頓起，氣浪順著貨箱間的縫隙把他給噴個倒栽蔥，碎片在艙中四處飛竄，倒是被各處障礙物擋去不少。
很顯然那根本不是董隊長的初衷，因為這處並非平地曠野，而是封閉的機艙，縱使小型破片手雷並不足以在軍用等級強度的機身上開出個破壞結構的大洞，強大的氣壓差卻足以崩壞后艙門。
碩大的機體瞬間劇烈顛簸，眾人還未來得及從震蕩中恢復，即刻就像被扔進洗衣機里攪拌，來回失重般地在機艙中橫飛。
這還沒完，倒品字型的尾艙門上半部立馬唰的一下變形外凹，沒撐幾下就飛到不知哪裡去了。機艙內瞬間失壓，可不止頭暈腦脹那麼簡單。時歆和萬東良兩人還算走運，其他未固定的小型物品可就呼啦一聲全被吸著往外跑，要不是核心眼明手快拉住雷鳴雨，他鐵定得享受人生最後一回空中飛人。
機艙失壓速度卻非常快，沒一會就只剩下嗚嗚風聲，雷鳴雨估摸著是快到目的地了，飛行高度下降到6000米以下，否則無論你平日訓練多強，海拔8000米以上瞬間失壓絕對會暈過去。
他忍著幾近炸裂的強烈頭疼，把自己固定住，飛機仍在下降，但比剛才平穩一點，看來駕駛員也在奮力保持飛行姿態。艙壁夾層中的自封劑開始起作用，逐漸把手雷碎片造成的破口填堵，只剩下變形了的尾艙門在風壓下直晃。
龍赫顫巍巍地扒著貨箱上的索繩過來，兩百斤的塊頭確實沒那麼容易被吹跑。
三人合計著帶上時歆和萬東良進去駕駛艙避避風頭。核心的機械身體真不是蓋的，雷鳴雨和龍赫兩人抬時歆都略感吃力，她一人夾起萬東良卻遊刃有餘，話說那小老頭睡得也香，如此折騰還完全沒醒的意思，恐怕是早就暈過去了。
他們進入到駕駛艙，這才發現兩個飛行員早就處於昏睡中，也幸虧掛在自主智能飛行上，搶險平衡系統在艙內失壓時迅速起作用，把飛行姿態挽救了回來。
「你都不看住董峽，差點沒讓他給搞死。」雷鳴雨的頭疼現在才稍稍緩過來。
「我鬼知道那小子身上有手雷。」龍赫反駁著，推開昏迷中的飛行員，一屁股坐在正機師的操作席上。
「你幹啥？」
龍赫突然古厘古怪地帶點兒擺顯的口吻說：「小雨點，你有沒有受過飛行駕駛訓練？」
「沒有，
怎麼啦？」
「哎呦要你何用！」這混人裝模作樣惆悵一番，哈哈大笑起來，「這次又要本大爺出手搭救你們了。」
雷鳴雨倒是驚訝，「你還訓練過開這種大型機？」
「當然沒開過，但我開過槳翼教練機。」
「那你得意個屁啊！」
核心張嘴舒口氣，翻下白眼，搖搖頭說：「好嘛，你們死定了，一會我到地面後去幫你們收屍。」
「那就扯談了不是，雖然我沒開過，這原理是一樣的，自動飛行到機場，再輔助降落不就得了。」
「那輔助降落程序在哪？轉換模式的按鍵是哪幾個？」
「呃，這個，要不先搖醒那倆問問？」
「我靠，沒解毒劑怎麼可能醒。」雷鳴雨實在聽不下去。
「那咱倆是咋醒的？」
「我怎麼知道，也許以前的訓練唄。」
核心扯開龍赫，毫不理會投訴，直接坐上他的位置，「得唄，都這時候還吵吵，我已經下載駕駛手冊，讓我連線飛機的自動駕駛。」
說完她抽出腦後的物理插線連到主面板上，軍機系統由於擔心被入侵，全是用的物理連線。可弄幾下仍是無法進入控制系統，只好進行手動控制。
「幸好有身體可以人工駕駛，你們也別閑著，把那幾個懶睡豬綁座位上，然後去后艙把能扔的貨物都扔掉減重，引擎可能被碎片打到，推力下降得厲害。」駕駛艙里剩下的四個座位剛好能把沒醒的人都固定好。
「哎，小電腦咋就指揮起來了。」龍赫失去擺顯的機會，非常不滿。
可核心跟聽不見似的，開始呼叫機場準備迫降。
雷鳴雨一腳踹他屁股上，「走你，這時候還扯些有的沒的，當心人家以後告你歧視。」
「這哪有的事啊，你說是啥歧視？」
「種族歧視唄，現在全都是人工智慧，到時給你來個集體訴訟。」
「呃，我可真不是這意思啊。」龍赫高叫。
兩人回到貨艙，這裡倒沒多凌亂，不過除了那失去手腳的隊員外，屍體們早就不見蹤影，大概剛才失壓的時候被吸了出去，只剩幾大片斑駁血跡。
雷鳴雨探視一下那暈過去的隊員，把他仔細固定，這人是唯一活口了，必須好好留著審問。
然後兩人把貨艙門打開，這時已能看到夜色中墨暗的山林，氣溫不再寒冷，呼吸如常，只是風壓更大，高度已經在3000米以下了。地麵糰團簇簇的沒什麼燈火人煙，只有望向遠處才依稀能看到一條山間公路，黑暗中僅剩機翼引擎那飄出的白煙像絲帶般拉向後方遠處。
「這些東西到時回收就行了。」龍赫沒幾下就把那些山地戰車全扔下去，這時顧不得那麼多，四台大傢伙下去，顛簸立馬好多了。
兩人隨後又把那些貨盤都弄過來，準備一起拋下去。雷鳴雨往中間用力推，竟與劉蛋充滿驚駭和恐懼的眼睛四目相對，著實嚇了一跳。原來他剛才並未飛出機艙外，只是在劇烈顛簸中被卡在貨箱縫隙。
屍體尚算完整，僅有根匕首刀刃幾乎完全沒入腦中，導致傷口處血斑不多，卻如一塊被切下的木樁般了無生機。往日同事變成這幅模樣，雷鳴雨不禁唏噓惋惜，也不知落地后該如何跟全叔報告劉蛋和董峽的事。
「最近你咋老愛發愣？未老先痴啦？」龍赫轟的一下把貨箱推出去，見雷鳴雨滿臉獃滯，好奇問到。
「你才痴獃。」雷鳴雨回過神來罵到，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都不知這人怎麼心安理得地腦袋放空。
「離機場還有40公里，但2號3號引擎已經關閉，下降率有點高，我已經聯繫好塔台，等下會稍微俯衝一下，這樣速度回到300節應該足夠挨到降落。」
核心一見他們返回駕駛艙就立馬說明情況，緊接著還沒等反應過來，操縱桿一壓就往下飛，差點沒把龍赫給粘在前風擋上，雷鳴雨蹭蹭幾步撲前，好不容易抱住核心的操作席椅背，這才免於和那大塊頭撞在一起，否則其中一個鐵定得當場逝世。
「我的姑奶奶，你這通知簡直跟天氣預報似的，就一現在進行時，誰受得了啊。」龍赫又蜷著從風擋上滾到控制面板，再滑到落地板，邊滾邊叫。原本被他遮擋住的那片面板部位卻泛起紅色，隨即一陣急促而澀啞的嗡鳴聲響起。
「看吧，搞得我把面板撞壞了。」龍赫趁機責備。
「臭美吧你，軍用面板哪有那麼脆弱，這是被導彈雷達鎖定的警告音。」核心眉心緊皺，連表情都學得舒心惟俏。
「怎麼回事？」雷鳴雨問到。
「我也不清楚，一進入低空域就被鎖定，附近也沒別的飛機。」
龍赫趕緊湊過來，「是攜帶型地空導彈，這太狼毒了，等我們下到低空才發射，就不會被地面雷達偵測到，不留痕迹。這躲也躲不開，擺實了要致咱們於死地。」
突然警告聲變得更急促，許多滴噠聲彙集成持續一響，整個面板都紅起來。
「不好，導彈發射了。」核心叫到，「你們抓穩，我要做規避機動。」
強大的離心力頃刻襲來，龍赫立馬抱緊副席的椅背，差點又被甩出去。
「快射箔條彈呀。」他咬緊牙關說。
「國內執行任務的哪有裝呀。」核心說罷又一急扭，巨大的機體來了個180度轉體，本身就受過手雷轟擊的結構嘎嘎作響，彷彿當場就要散架。
「董隊長他們連飛行員都放倒，肯定想半路跳傘，咱找找貨箱說不定傘還在那。」龍赫不想坐以待斃，又冒出個想法。
「好主意，貨箱呢？」
「完糗，我剛把它們全扔了。」龍赫說罷趕忙把褲腰帶給扣在座椅上，看來誓要同生共死了。
雷鳴雨被晃得七葷八素的，差點沒吐在面板上，自從剛才被踹一頓后，胸腹就一直鬧騰，不得平服，也不知肋骨裂了幾根。他瞥一眼觀察窗外，只見漆黑一團中有條白白煙跡在飛機航燈的映射下若隱若現。
「我剛避開一枚了，你們看看附近還有沒有發射煙？」
雷鳴雨聽罷連忙四處尋覓，卻什麼也沒見著。
核心又說：「別找了，還有一枚剛發射，我用機體鏡頭看到，引擎已經完了，再規避就得失速解體，我現在往那條公路飛，用機身硬吃那枚，希望可以迫降。」
攜帶型地空導彈的戰鬥部一般都很小，只要不打在機翼上，那就還有生還的可能性。
她說完猛地一搖機翼，轉向奔著山間公路去了，剛擺正方向，運輸機突然砰地一震，駕駛艙里幾乎聽不見響聲，但卻直接像斷線風箏似地往下掉。
風猛地從艙外灌入，風擋上激起大量水花，這時竟下起傾盆大雨，不知是禍是福。核心好不容易把姿態再次拉平，也虧得這軍機用的是電傳導操控，要液壓的話早完了。
將近破裂的機體幾乎擦著樹梢滑翔，能見度在雨中瞬間清零，公路地面卻泛起光芒，在窗前形成一條模糊的銀河。
「要接地了！抓緊。」核心高叫，同時一陣機翼斬斷樹榦的聲音劈里啪啦響起，眼見窗外極速逼近的地面，雷鳴雨無奈之際只好緊緊抱住她。
滂沱大雨的夜空中波瀾涌動，只剩巨鷹拖著傷痕纍纍的軀殼沖向大地。它在颳倒數根燈柱后，機身從原先手雷爆炸的部位斷成兩截。後半部帶著引擎和機翼翻滾數周，像節日鞭炮最後一響那般炸得碎片四濺，把周邊林木劈倒了一大圈。
然而機頭部分卻彷彿失去束縛的脫韁野馬，在擦起大量火花之餘，橫過來撞向公路的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