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

雖有歡樂，但呂林卻發現自己總在狼狽的時候碰到周策。

大概三年前，經父母的朋友介紹，呂林認識了現在的男朋友。相見的時候是個雪停后的夜晚，介紹人在兩人碰面后借故走了，又因為早過了吃飯的時間。兩人便在堆著積雪的路邊走了走。呂林當晚被母上大人監督著上身穿了羊毛短大衣，下身是及膝半裙。見面時在室內並沒感覺，到了室外呂林很快感受到北方冬天的寒冷對身體的威脅。只是身上冷就算了，最尷尬的是呂林感覺鼻涕可能要從凍的發紅的鼻子流出來了，可是她隨身的小包里忘了帶紙巾。

低著頭正試圖用手抵抵或捂捂好暫時再撐幾分鐘時，呂林面前伸過一隻手，手裡是一包紙巾。呂林連謝謝都來不及說，先抽了一張紙摁了下鼻涕，才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白白凈凈，單眼皮，挺直的鼻樑。淺灰色上衣，斜挎單肩包。

最初見面時，呂林是不大抱希望的。雖然介紹人說他只比自己小四個月，可是看上去他卻像剛剛大學畢業的學生。呂林本就不是對比自己小的男人很感冒，尤其看到對方的樣子，更覺得自己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走在寒冷的路上，呂林心裡有些躁，想著應該怎麼早點結束。

可是，當手裡拿著紙巾又摁了一次鼻涕的時候，呂林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交往滿一年，又一個冰雪時節的時候。呂林和男友沈充訂了婚。因為妹妹也已經畢業回了家，所以呂林搬到了男友家為他們結婚準備的房子里。

呂林第一次直接接觸到周策就是在這時。

那是一次校外監考，領隊是周策。前一天的時候，呂林和男友睡的很晚。滾床單確是有的，但兩人睡得晚卻是因為打遊戲。沈充剛買了一款新的健身遊戲，拿著手柄揮動手臂，電視屏幕上的虛擬人物就會做出相同的動作，可以玩各種球類等。本來呂林只是湊個熱鬧，後來兩個人比分相持不下，於是就到了很晚。一身汗，兩人洗澡，洗漱。滾床單。真正睡下時早已過了零點。

早晨錯過第一遍鬧鈴的呂林匆匆忙忙出門，本來是趕得及的。可是，真是個倒霉的清晨。呂林現在住的小區在縣城的遠郊，是位精明的開發商開發的，最初沒有人看好。可是隨著政府的生活區東移計劃，房價一天天升了起來。雖然不在縣城中心，可是生活區門口總是有計程車可以打的。但那個灰濛濛的早晨，在小區門口，除了一輛呼嘯而過的計程車，呂林沒看到任何一輛計程車。手機打車也沒有任何回復。於是在規定時間馬上要到時，呂林給周策打了電話。對方急匆匆掛了電話，讓呂林儘快趕來。

當呂林趕最早班公交車到可以打到車的地方，再打車趕到考試地點時，已經開考了。詢問后，趕到考場時，呂林在考場門外招了會手，臨時替補的周策走了出來。

本來，他一臉嚴肅地正要說什麼，卻忽然笑了起來，說，「呂老師，不用這麼著急，有我呢」，然後他頓了一下，眼睛往呂林左邊的牆壁溜了一圈，又咳嗽了一聲，「呂老師要不要去洗手間？這場考試挺長的。」

呂林雖對這個問題稍有意外，但這也是女老師監考常遇到的問題，所以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那麻煩閔主任你再替我一會兒。」

洗手間里，呂林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簡直不知出去后該以怎樣的表情面對周策。鏡子里的女人，眼周是隱隱的青色。幾綹散發自由發揮，有兩綹在空中飛舞，有一綹被汗水打濕又乾燥后在額頭上捲成一個形狀完美的圓形並順勢貼在那裡，還有一綹粘在嘴角邊。然後更不幸的是，呂林上廁所是發現上衣最後幾顆扣子錯了位，上衣的下邊緣邊高一邊低！然後再低頭時發現鞋子有一隻鞋帶散開了，呂林看著被踩得灰黑的鞋帶，懷疑自己是怎樣保持平衡不摔倒的，又懷疑自己是如何把這麼多毀形象的要點集於一身的？

呂林整理好后，面無表情地把周策替了出來，一眼都沒有直視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