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開學

呂林林來到這座學校的第二年就認識了周策。但了解的信息只是些這樣的小事。

比如，他是個字寫得極好看的物理老師，整校聞名，還傳到同區的其他學校。對此，呂林林是嫉妒的。她的字僅限工整，雖然作為一名物理老師對板書沒有特殊要求，但每到有學生又調侃她的字時，她還是很期望自己有一筆好字的。對於一名板書大多數時候是在進行數字推演的物理老師，呂林林覺得這是一種很純粹的浪費。更何況，周策還是一名物理老師。呂林林念書時，最吃力不討好的學科就是物理。花了極大的精力在物理學習上，成績卻總是維持在不上不下的水平。呂林林至今還記得初中物理老師望著自己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所以，每次提到物理老師們，呂林林讚揚他們腦子快算的清的同時，語氣里總有些意味不明的酸溜溜的東西。

再比如，他是個很會開會的領導。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既簡明精當，又能讓人領悟到重點。周策講話時語氣平和，絕不會讓人覺得高高在上，但會讓你明白這是領導在認真布置工作。

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

呂林林對周策了解的不少也不多，恰符合兩個人的一般同事關係，不遠也不近。

最初的一點點心動是什麼時候呢？呂林林後來回想。大概是疫情后開學的時候吧。

雖然本地的疫情已基本平息，但在各地從未真正消失，更席捲了全球。所以，疫情后的開學成了一件「浩大」而繁瑣的事。

開學時，呂林林被分到周策這一組負責幫學生搬運行李。

剛開學，疫情又情況特殊，很多事還未完全敲定。比如，多長時間放一次假。這所高中的大多物理生是住宿制管理，平時吃住在學校，放假時才回家。出於對放假時間未定和疫情的雙重擔心，家長們給孩子準備了和他們的心意一樣多一樣滿的行李。

這所學校在本地以大而著稱。從校門口到宿舍有不近的一段距離，學校安排了電動三輪車幫學生拉行李。但從校門口進門要先走測溫棚，再到行李運送點，所以，學生們還是需要老師們幫忙拿東西。

五月的天氣。早晨七點時還是清新涼爽的。過了九點后，連校門口旁那株大樺樹油亮的葉子上反射的光，都似乎能讓人更燥熱幾分。

路遠無輕擔。路雖近，但兩個小時沉重的行李的行李搬運工作還是讓有些老師們抱怨起來，尤其這組幾乎都是女老師。男老師們大多在校外，維持著校門口的車流的移動，幫學生把行李從家長那裡接過送到校內。

呂林林覺得自己的口很渴，手也有點發漲，不過，這點累對她不算什麼。如果是兩年前，呂林林大概也會嘀咕幾聲，但現在她只是快走幾步，又提起了學生的行李。

邊上站著幾位男領導，不知道在說什麼。他們走來后，幾位級部領導也走了過去。呂林林瞟了一眼，西褲革履白襯衣，確實不適合搬行李。

周策不在其中。

呂林林在人群里看過去，他正把一個大行李箱和一個男生學生抬到電動三輪上。然後他拍了拍學生的肩膀，不知道說了什麼。

領導站在旁邊，這在這座小城是很尋常的事情。周策原本應該也是站在那裡的人中的一個。

呂林林忍不住讓自己的目光追隨著周策的身影。

父親去世，妹妹生病後，呂林林覺得在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看來耀目卻轉瞬即逝，反而另外一些東西更值得珍視。呂林林學過「古者富貴而名磨滅不可勝記」，曾聽父親說過「立德、立言、立功」。這是一件根本關聯不到這麼大話題的小事，呂林林也無法從自己混亂的思維中抽出一條清明的線。但她知道，那個男人忙碌的身影讓他在她心中稍稍特別起來。

但如果這時說呂林林因此喜歡上了周策，呂林林自己都會覺得瞎扯。她只是有一種自己說不上緣由的欣賞。呂林林從未想過自己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和理由而對一個男人有了特別的感覺。

「難道是表彰道德先進嗎？」呂林林帶些嘲諷地的想。

周策覺得有人在看他，回過頭望去，看到是呂林林，稍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