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理想與現實之隔
鍾之後，餐廳二樓東南角的那張四人餐桌上坐了三個人，司見肖和呂漪瀾坐在同一側，易誠坐在司見肖對面。
「班長和社長應該不會嫌我礙事吧？」易誠用調侃的語氣說道鍾之前他就用同樣的語氣和差不多潛台詞的話語把對面那兩個人弄得尷尬又羞赧。
「玩笑差不多就可以了，我本來就打算找你吃了飯一起去行政樓見見馮老師。」
易誠夾了一筷子梅菜扣肉，無所謂地說道：「接下來的頭等大事無非就是招新，沒必要那麼早去見他。我倒是想等新人招好了，再去聽他說點空話無妨。」
「好歹他要管我們一年，給點基本的尊重吧……」司見肖無奈地說道。
呂漪瀾在旁聽了，也對易誠說應該去見一面。
「好吧見就見吧，班長也要見紀檢部的老師吧？等會一起去行政樓唄。」
「嗯……是政教主任。」呂漪瀾雖然對易誠一直稱自己「班長」這個習慣感到略微的不舒服，但她沒有主動去糾正這個問題。
「剛剛我遇到你們的時候，你和社長好像在爭論什麼？」易誠問道。
呂漪瀾淡淡地回答道：「沒有爭論什麼，只是我拜託他幫我個小忙而已。」
「還真是個小忙呢。」司見肖小聲嘀咕，用筷子狠狠地夾斷了一根麵條來表示不滿。
「那就算是個大忙吧。」
「我可沒答應要幫你。」
「那昨天……」
「我相信呂漪瀾同學不是那種人。」司見肖喝了一口湯，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鐧——以退為進。
呂漪瀾果然沉默了，她之前的威脅確實只是說說的，並沒有真的想要付諸行動的意願。
「是很麻煩的事情？」易誠好奇地問道。
「比樂見曦還麻煩。」司見肖覺得自己這個比喻真是神來之筆。
「那還真是……」易誠苦笑。
呂漪瀾輕輕的嘆了口氣，加快了自己吃飯的速度。
三個人差不多同時吃完了自己的午餐，將盤子端到剩飯剩菜處理處之後，一同離開了餐廳往行政樓走去。
司見肖和易誠要找的馮老師在一層，呂漪瀾要去的政教處則在樓上，兩邊就在樓梯旁分開行動了。
易誠朝呂漪瀾揮了揮手笑眯眯地說道：「班長，要是我們先結束，我會讓社長等你的，一定不讓他先逃。」
呂漪瀾聳了聳肩：「他能逃到哪去。」
司見肖找不出反駁的話語，他本來確實沒打算等呂漪瀾，想著自己先走，但是正如呂漪瀾所說他就算回班級還是避免不了要見面。
等呂漪瀾上去之後，易誠清了清嗓子問道：「哎，那個忙我能幫上嗎？」
「幫不上，她不想做班長，但是我們新的班主任大概率會選她。」司見肖無可奈何地說道，「但是她又不想和老師解釋為什麼不想當……話說，你知道她為什麼不想當嗎？」
「班長的性格和能力可以做好一個班長，但不合適。」易誠一針見血地說道，「你大概沒有注意到，高一第一學期的時候，班長在班裡有多被針對吧？」
「還真沒有……」
「她可能是因為你那時候沒有針對她，才找你幫忙的。」易誠笑了笑，「這是可貴的信任啊，你知道現在人與人之間信任有多難嗎？」
「很難嗎？學校里還好吧……」司見肖不太同意他的說法，「話說，你知道她以前的經歷，還一口一個班長喊她，故意讓她不舒服啊？」
「你是這麼理解的嗎？」易誠吃驚了。
「那你是出於什麼心態啊？」
「我說了她的性格和能力完全可以做好一個班長啊，我喊她班長是因為尊重她。是尊重，懂嗎？」易誠認真地說道。
司見肖明白了：「好吧，不過人家可能不這麼想。」
易誠若有所思：「是嗎……看來我得注意一下了。」
「算了別想這個了，我們先去見馮老師吧。」
兩人來到主管文學社的馮老師所在的辦公室門前，發現門敞開著，裡頭一個中年男教師坐在電腦桌前，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偶爾微微操作一下滑鼠。
這是間單人的小辦公室，司見肖和易誠對視一眼，確認這應該就是他們要找的馮老師了。
「報告。」
馮老師微微一怔，滑鼠上的食指不由自主地飛快地點了一下，隨後他的面部表情變得如喪考妣。
「唉，打錯牌了……」他惋惜地摘下眼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站在門外的兩個男生，「進來吧，你們是……」
「馮老師，我是鳳鳴新一屆的社長，高二九班的司見肖。這位是新一屆的主編，高二三班的易誠。」
馮老師長長地「噢」了一聲，換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說道：「前任社長李佳傑已經和我說過你們的事了，看起來都是讓老師放心的人，那麼文學社和校刊就交給你們了。對了，接下來首先要做的事是從高一新生中吸納優秀的新社員，你們應該知道的吧？畢竟高一也是這麼過來的。」
易誠回答道：「馮老師你放心，我和司見肖社長一定會把招新的事辦好的。」
「嗯，那就好，我作為指導老師也沒什麼特別要交代你們的。我對文學社的態度一向是盡量讓你們學生自己管理自己負責，也好讓你們盡量表現才華施展拳腳嘛。」
司見肖和易誠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覺得馮老師這番話頗有鼓舞的意思，雖然片刻之前他們都還覺得這個午休時間在辦公室上網打牌的老師有點不太靠譜，但這時候兩人心中對馮老師的觀感已經改變了不少。
是時候趁熱打鐵，把我們的想法說出來了……司見肖暗暗下了決心，鼓起勇氣對馮老師說道：「老師，關於鳳鳴校刊，我和易誠想提一些意見，希望老師能聽聽我們的想法。」
馮老師的目光沒有看他而是對著電腦屏幕，微微點頭道：「沒關係，你們有什麼想法儘管可以提出來。」
「是這樣的，我們認為現在校刊的內容形式太單一了，大家也普遍反映可讀性不高，枯燥無味……」
「嗯，嗯。」馮老師雖然眼睛一直盯著電腦屏幕，但卻緩緩點頭併發出聲音，表示他有在認真聽。
「所以我們想從這一期開始擴大徵稿的範圍和題材內容，爭取能夠挖掘出潛在的文采斐然者，做到百花齊放。」易誠接過司見肖的話說道。
「你們的想法很好，這沒問題，但是稿件的內容質量還是要好好把關。」馮老師回應道，「畢竟校刊代表的是我們龍中，還要拿出去和兄弟學校交流。」
易誠笑著說道：「這個我和司見肖社長都會嚴格把關的。」
司見肖也喜出望外：「那……老師您就算同意我們這麼做了？」
「我覺得可以讓你們先試一試，如果這一期校刊最終做出來真的受歡迎，那就可以作為經驗傳承下去。」馮老師說。
司見肖壓抑著自己興奮的心情，想著趁熱打鐵把另外一個要求也提了，於是便對馮老師說道：「老師，我們還希望能夠增加校刊刊印的數量，以往每個班只能分到兩三本，實在太寒酸了。如果這一次內容變革之後的校刊會受大家歡迎，那為什麼不多印一些方便大家閱讀呢？」
馮老師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你們有這個想法我是理解的，但是……我們的預算是有限的。還有，說到預算，你們之前說的改變校刊的內容也有關聯。如果改成更具有可讀性的故事和小說，篇幅就會變長，加上配圖和排版，同樣要考慮到預算的問題。」
預算的這個問題是司見肖和易誠之前都沒有想到的，對於兩個還未步入社會的高中生來說，金錢成本這個概念並不清晰，他們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被錢這個問題難倒。
「以我們現在的經費來看，要在改變內容的同時擴大刊印數量幾乎是不可能的。」馮老師遺憾地說道，「年輕人有好的想法是好事，但是還是要考慮到實際操作層面上的一些問題。」
難道他們對鳳鳴的美好想法就要因為沒錢這個現實的問題而夭折了嗎？司見肖心中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但臉上還是不能自已地露出了沮喪。
傳說中所謂的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大概就是現在這樣的情景吧。這一刻他們都提前意識到了阻隔在理想和現實之間的那道名為「金錢」的障壁是多麼厚重。
「老師……沒有爭取一下的可能嗎？」司見肖懷著最後一絲希望，試圖從主管文學社的馮老師那裡得到援助。
「很遺憾預算的問題我沒有做主的權力。」馮老師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說道，但他稍作停頓之後，又開口說：「在預算不足的情況下，同時實現你們的兩個想法很困難，但是如果你們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我也會儘力支持的。」
離開了馮老師的辦公室，司見肖和易誠兩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等候在前方樓梯口的呂漪瀾將這一幕收在眼裡，但她什麼都沒說。
「喲，班長在等我們嗎？」易誠在看到呂漪瀾之後第一時間換了表情，但他身旁的司見肖還是沉浸在理想被金錢阻擋的失落之中。
「嗯，紀檢部沒什麼要商量的提案，我很早就下來了。」呂漪瀾說著看了一眼司見肖。
易誠點了點頭，對司見肖打了聲招呼，表示自己先回三班去了。
「不順利？」呂漪瀾看似沒頭沒腦地對司見肖問了一句。
「你不是聽到了嗎？」司見肖指的是呂漪瀾剛剛既然會說「沒什麼要商量的提案」這種話，顯然她是聽了一些他們和馮老師的談話內容的。
呂漪瀾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本來想看看你們是不是已經走了，確實聽到了一些……」
司見肖覺得現在再多想這些也沒有意義，就像考試時遇到的有些難題第一眼發覺做不出來，並非是你再去多想就能夠解決的。
他說了一聲「回去吧」，就邁步往前走去，沒打算和呂漪瀾討論那個煩惱的問題。
「預算的問題其實也不完全是無計可施。」呂漪瀾對他說道。
司見肖沒有停步，她快步趕上去，繼續說道：「喂，司見肖，我可以幫你解決預算的問題，但是前提是你得答應我的兩個條件。」
司見肖停住了，轉頭認真地看著她，語氣也無比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家大概很有錢，但是我這個人的臭毛病是沒本事但有傲骨，不吃嗟來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