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妥協

秦鋒被勒得雙目充血，青筋爆出，嘴唇抽搐發出滋滋聲：「我死了……你也跑……不掉，你能殺得了警察……嗎？」

秦鋒費力顫抖著抬起手，指指牆角的探頭。

魏槐二話不說飛出一條春藤將探頭擊碎。

「沒用，監控已經存檔了……啊嗬，被人發現、直接……你……直接實驗室解、剖！」

魏槐加重幾分力道，秦鋒意識開始模糊，胸前扯住綠光的手漸漸鬆軟。

秦鋒眼前模糊起來，他彎起嘴角：「師……父！」

魏槐只要再加點力量，就能像掐小雞崽一樣擰斷他的脖子，讓這個卑劣的傢伙從世界上消失。

魏槐不能這麼做，他最終散去法藤。

秦鋒癱軟在地，跪趴著大口咳嗽，心中卻欣喜，如此力量！

魏槐垂眸看著地上螻蟻一般掙扎的秦鋒，他明明手無縛雞之力，他卻拿他沒辦法。

因為秦鋒說得對。

魏槐的處境就是如此，戰力大減，沒有靈氣補充，神通用一次少一次。一個人他殺得了，一群人他未必能殺乾淨。

正如秦鋒所言，他若有絕對的力量，也不必使用心計了。

所以他不得不遵守凡人的規矩，貿然殺人，即使逃脫了也會被通緝，到了牢里，只怕有更多雙眼睛盯他。

況且，秦鋒這不是叫師父了嗎，他的計劃也未失敗。

就是魏槐心裡不舒服。

局面在此時悄然轉變。本想把秦鋒當做棋子引誘耍弄的魏槐，不知不覺被秦鋒制衡。

這就是秦鋒想要的公平。

「……咳……咱們先出院。」

「呵。你不想知道我要什麼了？」

「時候到了我自然會知道的，對嗎師父？」

魏槐眼珠上下打量秦鋒好幾遍，自恃神通，便哈哈大笑：「乖徒兒真是通透！你看看這！誤會一場誤會一場。」

兩人轉臉如好友敘舊一般親熱。

「為師現在就教你如何納氣。」

秦鋒扶魏槐坐下，如真正的弟子侍奉師長一般給魏槐倒茶：「今日治療時間到了，白天人多口雜，弟子愚笨，恐時間倉促學不會，您看明晚如何？」

秦鋒看出魏槐自負易怒，專撿好聽恭敬的說，把魏槐捋得舒舒服服。

「劉教授下周三回來，現在我告訴您怎麼在他面前表現，爭取儘快出院。」

「下周三是什麼意思？」

「就是八天後。」

「以後別整這些花里胡哨的詞。」

秦鋒頷首低眉欠腰：「是，師父。」

秦鋒從最細節處給魏槐講，最後檢查了一遍。

秦鋒從病房後去了一趟保安室，悄悄刪掉了魏槐攻擊的錄像。

魏槐出院，秦鋒可以放手研究，而魏槐更可以為所欲為。

兩個人各自打著自己的算盤。

凌晨，空易拉罐被踩扁踢得「悾悾」響撞到路燈上，後半夜的冷風格外乾淨，野貓在空曠的街上掐架。

一點燈紅酒綠處，巷尾酒吧里最昏暗的角落，秦鋒陷進震耳欲聾的音樂和沙發里，他戴著無框眼鏡和口罩，帽檐兒擋住眉毛壓得很低。

「兄弟。」一個身形健壯的中年人走過來，青黑蠍頭文身從衣領探出，爬上橫肉堆疊的光頭後腦勺。

大漢將一小瓶丟進秦鋒懷裡：「用的時候稀釋一下，一比十。」

秦鋒把黑色垃圾袋遞給他。

大漢一掂分量眉開眼笑，唾沫吐在指尖，點了好一會兒：「嘖，太客氣了，整得哥哥我都不好意思了。」

大漢擠眉弄眼湊過去：「給女朋友用這太猛了，傷身體，我還有一……」

秦鋒詭異地笑道：「這個就成，他受得了。」

秦鋒回到家，查陰陽五行易經八卦看到太陽升起，便倒頭睡下，一覺到晚上八點。

今夜星光璀璨，無月無雲。

魏槐在窗前打坐，汲取星力。現世的星力也很拉，被各種燈光蓋住。

魏槐邊思考，他不可能教秦鋒太多，具體要看秦鋒的修鍊速度和資質，教到將將滿足接咒條件即可，否則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誰能保證秦鋒不會殺人奪寶？反正魏槐自己是習慣殺人奪寶的。

而且他很討厭秦鋒，是那種恨不能除之後快的憎惡，他不想承認，這憎惡的源頭是隱約的恐懼。

現在他只想快些擺脫咒術，然後拖幾個冤大頭填祭，抓緊回到楚國，先找張道人買幾顆丹藥，再讓魏玄準備靈石，鄭魏兩家聯姻的事先緩一緩，重中之重就是恢復修為。

秦鋒絕對是狼子野心之輩，昨晚魏槐想好了一套說辭。

秦鋒來了，兩人來到605。

605是一間廢棄的手術室，窗戶很少，門很結實，隔音隔熱，保密性強，通風系統良好。

15平米的面積，中間是手術床和廢掉的聚光燈，桌子橫七豎八地堆放，牆上掛著各種讀片顯示屏，還有許多設備被搬走留下的五顏六色的電線頭。秦鋒一直沒捨得用的電療儀，因為體積大太占空，一直擱在牆角。

「這得從我那年偶然得到的一枚靈丹說起……」魏槐面對窗外車水馬龍，長嘆一氣，做出往事不可追之狀。

「不急。」

秦鋒在魏槐身後手起針落，一支細長的注射器直扎進魏槐脖子！

「我得確保你說的是實話。」

魏槐猛地握拳，綠色霧氣就要裹住雙手，卻在下一秒靈氣潰散，下巴頦緩緩落下，意識開始模糊。

突然他目中爆出兩點晶綠，又瞬間熄滅，再亮，再滅，再亮，再滅！

像一對接觸不良的電燈泡，每次亮起都比前次暗淡一些，直到雙目完全平視。

神識海中，血衣老者僵直身體，雙目空洞。

掙扎失敗，魏槐在藥物的作用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秦鋒在後面接住癱軟的魏槐，將他放到椅子上。

看來靈魂還是受生物基礎的影響。秦鋒想。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秦鋒問什麼，魏槐就機械地回答什麼。

秦鋒得知了從前一些疑點。

魏曾動用蠻力強行沖開孫碩的血脈，所以孫碩才感覺丹田之處有氣流在攪動。

孫碩雖沒有靈根，但魏槐在其丹田處轟開了一片小小的，，憑藉此境，魏槐得以施展神通。

但沒有靈氣補充，他就像無源之水，壽命日漸枯竭。

秦鋒了解了修仙世界，在魏槐的年代，靈氣充沛，有零脈者可以通過吸收天地靈氣鍛體造魂，，，，。

修仙分為鍊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大成八個時期，每個時期又分初、中、后三期，不同時期初中后的跨度也不同。

得知自己是稀有的雷靈根后，秦鋒很開心。

物理專業出身的秦鋒一直想將精神疾病與物理基礎結合在一起，他主張研究物理療法——電療，從外部根除病因，掐滅複發的可能。

與恐怖片里虐待式的粗暴電擊治療不同，秦鋒假設極細極精準的電流，在微觀層面對大腦進行修補。

假如他掌握了雷電，做起事來豈不是易如反掌？

由於現世靈氣太稀薄，魏槐決定從光陰之河拿元石供養秦鋒修仙。

他為什麼對秦鋒這麼好，因為他要哄騙秦鋒替他承接咒術，秦鋒就知道他沒憋好屁。

秦鋒開始專註了解修仙之法。

魏槐說秦鋒鍊氣中期就足夠引咒了，再高雷力的陽剛之氣會影響咒術轉移，秦鋒決定至少修鍊至後期。

除了修仙正法，還有些其他的功法，比如煉體。

秦鋒問如何修鍊，魏槐嘰哩哇啦講了一大通，不知是古楚口音還是道文發音，秦鋒一個字也沒聽懂，看來還是等魏槐清醒再讓他教吧。

突然秦鋒想到了什麼：「你教我的時候會不會動手腳？」

魏槐點點頭：「會。」

嘿，倒是誠實。

「怎麼個動法？」

「看情況。」

行吧。秦鋒覺得自己可以憑藉現代科技辨別，便沒太在意。

問完話后，秦鋒坐在魏槐對面饒有興緻地上下觀察。

他想看看被附身了會不會留下什麼印跡，不知道被奪舍后，身體激素會不會變化。

他給魏槐紮好壓脈帶，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柔地抽了一管血。

對於奪舍，秦鋒更傾向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學說解釋，他喜歡那種原始和野性。

所謂神識，秦鋒猜想是潛意識。奪舍也即侵入潛意識，那是常人不能控制的類似「第六感」的區域。

潛意識在人類醫學史上一直是神秘不可控的，修士神識之力，也許就是不斷開發潛意識，讓無知覺者逐漸有知覺。

那神識修鍊到頭有多強，也許沒有盡頭。就像人的大腦皮層就這麼一小層，卻能產生這樣宏大神秘的空間。神識，是一個可以無限開拓的精神領域。

意識之於意識，是同維的東西，即使一方意識再強，也是兩個同級主體。而潛意識是原始，不可控的，像一頭上古野獸，奪舍就是以有攻無。

假如潛意識崩壞，意識也將瘋魔。奪舍也許就是侵入了潛意識。那麼侵入潛意識可以被測量嗎，假如能被測量，是不是可以被剝離，普通人是不是也能做到神魂離體？

秦鋒想，既然一切修為在丹田……

他拿出一根電擊棒，給孫碩手指夾上體征儀。

秦鋒扯開孫碩病服的紐扣，兩指併攏向下數三寸。

這裡是……關元穴，氣海穴。

孫碩實在太瘦了，骶髂突出，細細的絨毛覆蓋小腹，散發淡淡的體溫。

秦鋒眼睛微不可察地躲閃一下，不知是否因為愧疚。

電擊開到45赫茲，青紫電光在兩個鐵牙間滋滋爆出，曲折纖細的電光在空氣中尖銳地扭曲，有一種幾何狀的美。

20伏，電光吻上柔軟的小腹。

電流強度很小，只有30ma，時間很短，一觸即離。

孫碩抽搐一下，手指腳趾像被抽緊了筋，皮肉下的筋骨痛苦地綳起。

但沒有看到靈力。

22v，沒有反應。

24v，沒有反應。

30v，依舊沒有反應！

隨著電壓增強，孫碩抽搐的幅度越來越大。

到了32v，他的頭快速而無意識地擺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脖頸聳起，像街上烤箱里轉著的烤雞，僵硬而無力。

再繼續就要出人命了，秦鋒額頭冒汗，咬牙將電壓調至35v。

顯示屏上心跳曲線頻率陡增，孫碩口吐白沫只呼不吸，眼看就要背過氣去！

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不是丹田處……

也許……電流不在強度，而在頻率！

秦鋒馬上調整，降低電壓，將電流調高到50hz。

砰的一聲！孫碩像一條彈射的蝦，猛地在椅上綳直。

正此時！他的小腹爆出一團翻滾的綠色光霧，隨後逐漸消散。

有了！

秦鋒他掏出密封袋，兜住了一部分光霧。

他給癱軟的魏槐穿好衣服，讓陳護士推回病房睡覺，並把那管血交給她，叮囑送去化驗激素。

余從後面笑嘻嘻小碎步追上推著魏槐的陳：「媽呀幾點了還工作。這要是在一起，哪有時間陪女朋友。」

陳梨渦淺笑，臉蛋紅撲撲的：「我覺得很可愛嘛。」

第二日他開車來到了學校地理研究所。

「楊，檢測一下這個。」秦鋒把裝著淡綠氣體的密封袋遞上。

「這什麼啊，你小子不會又兜了個屁整我吧？」

「這回絕對不是，快驗，有結果馬上告訴我！」

知道了成分，就能知道怎麼防魏槐了。

秦鋒很開心，一踩油門，馳過一片塵土。

在他不顧孫碩安危強行電擊時，一絲心魔在秦鋒心底悄然生出，並將在他未來的修仙之路上，差點要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