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鄭直

陽光精神病院，滄海最好的三甲級精神病院，裡面配置著許多資歷深厚的主治醫師，還有大量一流的精神病患者。

「我有病！」

少年眼神凝重，正襟危坐地說道。

他叫鄭直，為人也很正直，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精神分裂患者。

這時，一道暮氣沉沉的聲音傳來。

「小鄭啊，不要胡鬧了。」

院長頂著發白的頭髮，滿臉滄桑，對著鄭直輕聲說道：「你沒病，你比正常人看起來還正常。」

他倚躺在院長室的大椅上，枯瘦的手指摩挲著身前的茶杯。

數位德高望重的主治醫師站立在院長身旁，眼神複雜地看著院長那徹底發白的頭頂，心裡感慨不已。

院長為了這群可愛的精神病患者，真的是操碎了心。

要知道，他今年才剛剛滿五十歲啊！

只見院長輕嘆一口氣，看著身前這位少年那清澈的雙眸，眼裡儘是複雜。

長相清秀俊朗，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美少男。

多好的孩子啊！

可惜，就是有點不要臉！

只見鄭直神情嚴肅，對著院長正色道：「院長，我真的有病，不能將我趕出精神病院，我怕會給大家造成麻煩的。」

言語之間，盡顯赤子之心。

鄭直十二歲那年，在孤兒院生了一場大病。他的背後突然浮現出一尊神秘紋身，似乎是一位未知的女性神明，外表神聖而不容褻瀆。

自那以後，鄭直時常可以發現一些詭異的事物，比如沒有頭顱的老奶奶、喜歡用腦袋走路的怪人。

然後，他就被診斷為精神分裂。

於是鄭直在這陽光精神病院，足足待了三年！

還記得當年，他剛入院的時候，聲音顫抖地對著院長說道：「院長，我沒有親人，交不起精神治療的費用。」

而那時，院長只是笑著撫摸鄭直的頭，和藹地說道：「無妨，我們醫院有愛心救助基金，配合醫療補貼無須收費，你放寬心就行。」

「畢竟，陽光男孩最好的歸宿，就是我陽光精神病院。」

那時的院長，腰杆子比誰挺得都直。

然而當初意氣風發的院長，此時卻是低垂著頭，輕聲說道：

「小鄭啊，這三年的醫學觀察，發現你已經恢復到正常人的水平，完全可以重新融入社會。」

「出去后，國家會給你安排一個特殊人群的學校上，之後就得靠你自己了。」

「畢竟，愛心基金已經不夠用了。」

院長臉上古井無波，將鄭直身前的茶杯斟滿，意欲讓其離開。

鄭直聞言，顯然是愣了一下。只見他眼裡帶著掙扎，隨後咬牙說道：

「院長，我真的不能走，我最近病情又惡化了，時常眼前會出現奇怪的身影。」

在陽光精神病院度過的三年光陰，鄭直結交了許多高素質人才，使得自己思想覺悟有了很大的提升。

他不允許自己，有危害他人的可能性！

「是又見到鬼了嗎？」

院長皺起眉頭，乾枯的手指不停地敲打桌面，沉吟道。

鄭直輕咳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院長，哪有什麼鬼怪，這應該是幻視，我們要相信科學。」

只見院長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同鄭直剛剛那番話，不過總感覺有什麼地方好像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於是他站起身子，對著鄭直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是幻視，那自然要找專門的醫生來檢查。」

只見院長從懷中掏出幾張皺巴巴的大鈔，塞到鄭直手裡，又繼續說道：

「滄海市第一醫院的周院長是我大學的同學，我到時讓他派個好一點的腦科醫生給你看看。」

「記住，到了滄海市第一醫院，就別再回來了。」

他轉過身去，雙手負於背後，不再看向鄭直。

其餘的主治醫師見狀，依依不捨地從懷裡掏出紙幣，甚至還有醫師掏出了手機，意欲網上支付。

畢竟，院長都做出了表率。

撲通！

「院長！」

鄭直從容不迫，先是將紙鈔收入懷裡，隨後很敏捷地跪倒在地上，高聲說道：

「我生性高潔，人人都叫我正直，又豈會打那愛心基金的主意？我就是怕到時候病情惡化，萬一失去理智，傷害到他人。」

「若院長實在不願留我下來，乾脆將我關押到監獄，以免我干出傻事。」

聲音朗朗，響徹整座陽光精神病院。

一旁的中年女醫師聞言，不禁潸然淚下，眼前那少年跪下的身影，一時之間竟然無比偉岸！

明明自己都要被趕出精神病院了，還時刻為他人著想，真是個好孩子。

至於鄭直到底是為什麼不想離開，她並沒有多想。

畢竟鄭直長得那麼帥，笑得那麼純情，肯定不會騙人。

一旁的副院長看著鄭直那誠懇的模樣，心底也不禁一軟。他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對著院長正色道：

「院長，我認為鄭直確實還需要留在陽光精神病院，進行更深層次的治療。」

他話音未落，一道響亮的聲音驚起。

啪！

院長一掌拍在桌上，眼睛深邃如古井，對著副院長似笑非笑地說道：「副院長，你在教我做事？」

副院長虎軀一震，麻溜地縮了回去，以免院長發脾氣在自己身上。

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

見副院長很是識相，院長將袖口隨手一揮，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沉聲說道：「我意已決，後天鄭直就離開陽光精神病院吧！」

「散會！」

那中年女醫師輕嘆一口氣，略微感到有些可惜。

多好的一個孩子！

鄭直聞言，明白此時院長恐怕鐵了心要自己離開，便沒有回應，任由一位嬌美護士牽自己回房間。

待鄭直離開后，一位留著地中海的中年男子，對著院長說道：

「院長，你和我們說實話吧。我們愛心基金就是再緊缺，也不差一個鄭直，肯定有更深層的原因。」

他叫馮提柏，陽光精神病院的主治醫師之一，資歷深厚並且做事謹慎。

院長本來不想理會他，但看著馮提柏那亮鋥鋥的地中海，老眼不由略微發熱。

老馮為了這陽光精神病院，也付出了許多心血呀！

於是院長輕咳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還記得地下室鎮壓著一頭b級邪祟嗎？」

眾人眼神一凝，這可是陽光精神病院最大的秘密！

當時有位重度精神病患者，由於護士疏忽大意，忘記給他打上鎮靜劑。

結果他突然犯病，硬生生地用雙手，將自己的雙眼挖出，舌頭拔下，等到醫護人員到達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死亡了。

在那之後，陽光精神病院便時常發生一些怪事。比如病房的門莫名被打開，有精神病人莫名發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此後便有傳言，那自殺死掉的人，怨氣不散，化為怨靈徘徊在陽光精神病院的走道上，時不時會附身在精神病患者身上。

傳聞中，自殺的人是入不了輪迴的。

後來，事態越來越嚴重。被怨靈附身的人，皆是被挖去雙眼和舌頭，死相極為凄慘。

最終國家專門處理靈異事件的組織，派人前來鎮壓這怨靈，卻由於特殊原因，只能將其困在地下室。

院長頓了頓，打開電腦里錄製的一段視頻，幽幽地說道：「昨日那邪祟，逃出了地下室。」

眾人背後滲出冷汗，緊張地湊上前去，觀看院長播放的那一段錄像。

只見古銅色的地下室鐵門，上面貼著一張玄奧的黃符。

突然，鐵門劇烈震動起來，那張黃符被詭異出現的腥血染黑，隨後掉落在地上。

一張慘白的臉驟然浮現在鐵門上，只見其眼眶空洞漆黑，滿嘴淌血，隱隱有蛆蟲在鼻孔里蠕動。

此時，那怨靈裂開了嘴，對著鏡頭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隨後飄出，徘徊在陽光精神病院的走道上。

眾人臉上毫無血色，感覺有隻無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這怨靈一旦出來，陽光精神病院怕是又要有許多人死於非命。

就在這時，那怨靈突然停留在306號病房窗前，似乎看到了什麼很有趣的事物。

滋～

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不知道什麼原因變得模糊起來。

隱隱可以看到，那怨靈似乎發現了什麼令它都感到顫慄的東西，拚命地要向外逃去。

突然，一隻毫無血色的手從306號病房伸出，將怨靈猛得拉進房間里。

隨後從窗戶映到走道的影子中能夠發現，此前那怨靈竟然被一道未知身影撕扯成了數段。

眾人瞳孔逐漸收縮，眼前此景太過瘮人。

院長室內，針落可聞。

此時，院長凝重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這306號病房，正是鄭直待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