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溫不語
北方的天氣冷特別快,連接幾日寒風呼嘯過後,潮河上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李堅早就派人駕乘小船,沿河而趟,防止水面結冰,但奈何船少水淺,昨夜還有幾條小船被凍在河面,眼看胡人若要偷襲,可能就在這幾日,內心不免焦慮起來。
「黃將軍,冰面可是凍實了。」見黃通爬上關牆,李堅連忙問道。
「冰厚接近兩尺了,恐怕胡人不日就要衝關了。」黃通望向遠處,雖然看不到敵營,但是彷彿一頭怪獸就在遠處匍匐,只等時機一到,便張嘴噬人。
「我正讓士兵鑿冰砌牆,若胡人今夜不來,明日一早便可築起兩丈冰牆,到那時倒也不須太過擔憂。」黃通安慰李堅說道。
「就怕過不了今夜呀。」李堅憂心忡忡的說著。
李堅和黃通在關牆上並排前行,待至一無人處,李堅悄聲對黃通說道:
」胡人冬日攻漁陽並不常見,越過燕山後,與其走山路到漁陽,不如走大路直衝右北平,或者不走燕山,直接沖遼東,可是此次偏偏來了兩萬騎兵,我雖然不明白鬍人到底是為什麼,但是總感覺哪裡不對勁。「李堅皺著眉頭分析道。
「我也感覺不對,漁陽兵力本就如其他幾郡多,也不是胡人南下的最優選擇,此次如此兵力,怕是來者不善。」黃通附和道。
「黃將軍,我想帶兵撤出漁陽,直接前往上谷,你看如何?」李堅分析道,「此次胡人明顯來勢洶洶,若在此與其決戰,我怕我們會損失殆盡呀。」
「侯爺,若是撤出漁陽,胡人可是順勢南下,漁陽百姓恐怕十不存一,生靈塗炭呀。」黃通不忍的說道。
「我又何嘗不知道如此,但是我隱隱感覺,若此次不撤,我們和這兩萬兄弟,恐怕要葬身於此呀。」李堅冷冷的說道。
「侯爺不必驚慌,若是我們儘力防守,胡人久攻不下,糧草短缺,不退也得退,若是我們撤了,漁陽的百姓可就遭殃了,到時侯爺定會被天下人所指啊。」黃通認真的說道。
李堅點點頭,看著將要落下的夕陽,不免心情更加沉重。
黃通和李堅聊完,又去潮河上檢查冰牆的進度。所謂冰牆,就是在潮河上游開採冰塊,然後運到古北關潮河沿線,堆砌起來,潑水凍實,同時留有孔洞,方便長矛兵進出拒馬杆,同時弓箭手也能藏身其後,整個冰牆預計長度接近三百丈,高度兩丈,上下兩層,此時已經修完一丈,士兵們正在加緊行動。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李堅命城關和潮河上都點起火把,熊熊的火把照的黑夜都泛起了紅色。
眾軍侯皆不休息,都在關牆待命。
卯時剛到,就見關外黑壓壓人影晃動,戰馬嘶鳴,正是胡人的大軍來到。
漁陽這邊,弓弩手守關兵等也早已就位,雖然大多一夜未睡,可看到胡人的大軍,也都瞬間精神抖擻。
李堅定睛一看,那胡人陣前當先的應該就是那夜挑飛張飛虎頭盔的將軍,雖看不清面目,但也能感受出沉重的的壓迫感,此人長的確實壯闊如山,坐下戰馬也比旁人的大了一號,簡簡單單往前邊一停,就能引起萬眾矚目。
張飛虎一眼就看到了這員大將,不自覺的摸了摸頭髮,又緊緊抓住腰間長刀,這才穩定了心神。
「來將何人?」李堅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
卻見對面大漢並不搭話,關上眾將正氣憤不平,這大漢卻是舉起右手,往前一揮。
只見胡人的隊伍分成兩路,一路沖著潮河而去,一路呼嗬著沖著城關而來。
待離關牆還有兩百步,關上弓箭手拉弓齊射,頓時胡人人仰馬翻,可是戰馬衝刺速度極快,眨眼眾多騎兵已衝到關下。
胡人也不在乎戰馬是否沖牆受損,借著衝力拋起鎖鉤,一邊躲避關上的擂石滾木,一邊奮力攀爬。關上眾軍士一時也是手忙腳亂,連忙揮刀砍向鎖鉤。
關下胡人也是箭雨齊發,不斷有士兵中箭跌落下去。
李堅也是著急起來,雖然他也是久經戰陣,可是內地攻城哪見過如此兇悍,哪一匹戰馬不是像寶貝一樣供著,自己的三千騎兵營,還是石玉開十年時間耗費了大量心血才組建而成,這胡人騎著戰馬沖關,剛才粗略一看,撞死的都不下兩百匹!
更不用說關下一百步還站著上千的重甲重騎,一直不落的箭雨就是這些騎兵所射,胡人雖然沒有雲梯等大型的攻城設備,可是這悍不畏死的勁頭,效率可比拿步兵往裡填高多了。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關牆上已是一片混戰,胡人正源源不斷的往上攀登,此刻已經短兵相接了。
李堅心急如焚,可也只能奮力殺敵,看這樣子,黃通那邊潮河上也不好受,只盼黃通能多堅持一會兒,等殺退胡人再去支援。
此刻黃通那邊情況比李堅這邊還要好一些,雖然冰牆沒有關牆高,可是因為采冰築牆,採過的冰面凍的並不結實,不斷有胡人連人帶馬掉進河中,胡人見此也不敢猛衝,就算衝到冰牆前,那鎖鉤丟在冰牆上也不易鉤住,反而被不斷伸出的長矛和射出的弓弩擊中,死傷無數。
黃通帶了五千人防守此處,眾軍士來回換防,倒是遊刃有餘。見到這樣,黃通趕緊又帶一千精兵馳援李堅。
李堅在關牆上奮力拚殺,因為關牆空間有限,手下士兵也是輪流換防,不斷有受傷的士兵被抬下,新的生力軍再頂上,渡過了前期的手忙腳亂,雙方也是打的難解難分。
沒一會的功夫,關牆之下已經堆滿了厚厚的屍體,有胡人的,也有漁陽的。看著奮力攀爬又不斷掉落的士兵,胡人大漢眉頭不禁皺了皺,「太慢了。」他心想。
誰也不願自己被打敗,誰也不願自己被別人殺死,在這小小的城牆上,只有殺人與被殺。
漁陽的士兵看到李堅一直在揮刀殺敵,身上早已被鮮血浸染,那長刀都已微微卷刃,眾人也是士氣士氣大振,紛紛雙眼通紅,咬牙堅持。
突然關下漁陽的陣營一陣騷亂,李堅還沒來得及仔細觀看,就見一個軍侯拚命的擠到李堅身邊,大聲喊道:「侯爺,不好了,有不明身份的敵軍在我們後方殺過來了!」
李堅連忙砍翻旁邊的胡人,轉身查看,卻見關內漁陽守軍已經和一群黑衣黑甲騎兵打了起來,因為注意力一直放在關上,不曾想背後有騎兵偷襲,猝不及防之下,那群神秘騎兵已經呈鑿陣之勢衝殺進大營,眼看就要衝破大營,往關門而去。
李堅睚眥欲裂,瞬間明白了自己的擔憂從何而來,這定是有人勾結胡人,要置自己於死地呀!
黃通正帶兵前來支援,看到這伙騎兵,也是瞬間明白,頓時悲憤交加,連忙命令援軍把守城門,自己帶領一部分士兵沖了過去。
黃通騎馬衝到這伙騎兵陣前,手持長刀撲哧撲哧砍翻幾個,正想趁機多殺幾個,卻見一蒙面騎兵手持丈八蛇矛,沖著黃通刺了過來,黃通趕緊躲閃,順勢劈出一刀,那蒙面騎兵舉矛一挑,順勢又是一刺,黃通躲閃不及,正中右下腋窩,鑽心的疼痛瞬間襲來,黃通也突然想起此人是誰!
「溫不語!你敢勾結胡人,亂我漁陽!」黃通大喝一聲。
那蒙面騎士卻不回應,拍馬又沖關門而去。
黃通強忍疼痛,拍馬追去,無奈自己是右手刀,今日右手被刺,本來就不是此人對手,光靠左手,更是難敵,可是黃通生性耿直,此刻也顧不得安慰,只想阻止這幫騎兵打開關門。
守關門的眾人都是步兵短刀,哪裡是騎兵的對手,這伙騎兵一個衝殺,漁陽兵就死傷過半,接著關門就被打開了。
門外的胡人怪叫著如洪水般湧入,頓時關門口亂戰起來。
這伙神秘騎兵見關門打開,也不戀戰,紛紛調轉馬頭,一陣衝殺之後,揚長而去。
黃通胡人眾騎兵湧入,連忙下馬上關,找到李堅說道:「侯爺,關破了,胡人進來了,趕緊撤吧,再不走真要命喪於此了!」
李堅聞言,也知道再不走絕對走不掉了,連忙招呼身邊的親信,傳令下去,下關撤退。
李堅和黃通下的關來,黃通的戰馬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李堅見黃通受了傷,連忙護住他,一通廝殺,找到兩匹戰馬,隨後找到傳令兵,即刻鳴金,他和黃通也不戀戰,打馬揚鞭往南而逃。
待到天色大亮,李堅停馬休息,返身一看,唉,兩萬大軍,跟在身後的不足兩百,大多還都是自己的近衛軍,不免心中悵然。
「黃將軍認出了那蒙面騎兵?」李堅看著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的黃通,咬牙問道。
「侯爺,認出來了,此人武藝高強,遠超過我,那丈八蛇矛更是容易相認,此人定是邯鄲郡溫家溫不語!」黃通憤憤的說道。
「溫不語!」李堅也咬牙念到。
「侯爺,胡人人多馬快,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快動身吧。」黃通強撐著身子說道。
「溫不語能從邯鄲趕來破了咱們的古北關,定會料到咱們若是逃出來,肯定會從密雲進漁陽再到居庸關,咱們不能回郡府了,直接抄小路往居庸關,免得中了他的埋伏。」李堅想了想說道。
「聽憑侯爺安排!」黃通等人連忙說。
李堅帶著殘兵敗將順著小路直衝居庸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