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都是可憐人
「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聲音就像讀書人在清晨朗讀一樣溫潤清悅，也難怪三皇孫能和天下的讀書人走到一起。
林成忙道，「我叫林成。」
「我記起來了。」三皇孫恍然大悟道，「你就是榆林總兵林顏的兒子。」
雖然有林祖父珠玉在前，但林顏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山西土匪作亂，朝廷派他前去圍剿，結果他一去就搶了山西巡撫的位置和兵權，將土匪招安，把山西巡撫氣得半死。
有一個厲害的父親，這才有了他的兒子在京城為質。
林成心裡能明顯感覺到，三皇孫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認出他，而是因為他這個名字。
很多人知道榆林總兵的嫡長子林成，但大多數人，名字跟人對不上號。
「當時人太多，又有文武大臣，我一時沒想起來，剛才才看著你覺得面熟。」三皇孫同人解釋道，沒認出人臉上多少有些不自在，「怎麼你如今還是閑賦在家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誰都能猜到，皇上更有意讓林成做一個閑散的富貴子弟。
三皇孫這是在嘲諷他嗎？
林成臉色訕訕，有一瞬間的猶豫。
蘇玥的眼神就落到了林成的手上，「你給我帶了上善寺的素餡包子？……」
三皇孫垂頭，果然發現林成手裡提著點心。
林成笑著伸出手，「我過來問問，你哥什麼時候到京城？」
蘇玥沖著人笑，順手接過林成手中的兩包點心，「沒這麼快，最快也要到年前，他說這個年可能要在京城過了。」
三皇孫直感覺這笑容甜甜的，太過灼熱，他的眉眼幽幽地閃了閃。
親親熱熱的樣子，他們之間很熟嗎？三皇孫所知道的，林成之前在廣州府任知府，蘇玥是嶺南人，要不然天南海北的兩人如何結識？即便是認識，但蘇玥尚未成親，林成這樣關心起一個女子的家事，是不是僭越？
三皇孫立即意識到林成喜歡眼前的這個女子。
這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他覺得剛才吃過的桂花糕不甜了。
他想到了林成的身世，軍功立世的家族出生，照理來說，不會把子女送去讀書，走上仕途這一條道路，偏偏林成習武，讀書也讀得很好，兩榜進士，隨後平步青雲，在仕途上也是一帆風順，三皇孫曾經看過他的政績，年年都是甲等。
林顏這是對兒子寄予了無限的厚望？想讓兒子做一個入翰林的閣老不成？
三皇孫冷笑。
他隨即想到了蘇玥，蘇玥嫁給林成，還不如嫁給京城的一個世家子弟，有一個厲害的父親，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林成滿腹才學，卻只能做一個遊手好閒的富貴散人。
不得志，這也是人生的一種悲哀吧。
「下午皇上要考我功課，我先回宮了。」
三皇孫坐上馬車，蘇玥看著他眼底閃過的一絲異樣，感覺到他不高興。
….「我們把他撩到一旁，他這是生氣了嗎？」蘇玥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誰讓他揭人的短，諷刺人。」
林成心裡卻把這件事揭過，低聲對蘇玥道，「不要理他，他也是個可憐人，幾個皇孫當中，就數他的日子最不好過。」
上面有兄長皇太孫，很早就被封為太孫，三皇孫不是長子，於皇權無望，又從小體弱病怏怏的，被這具身子拖累，不堪大任。
這樣想來，三皇孫看著尊貴無比，實際上比琉璃還不堪一擊。
林成說起蘇青的事，「蘇青到了那天，你一定要派人去知會我一聲，我設宴給他接風洗塵。」
林成胸懷坦蕩，蘇玥也不再提這件事，聞言笑了笑，「他要是聽到你這話，肯定受寵若驚，高興好幾天的，他在信上說到了京城后，要親自去拜訪你。」
兩人笑著道別。
林成回到燈籠衚衕后，提筆給他姐姐林靈寫了一封信，三皇孫的話在他心中留下了陰影，難道他這輩子都要做一個富貴散人，不愁吃不愁穿錦衣玉食是很好，但是碌碌無為虛度光陰啊。
光陰才是最寶貴的，他不想他接下來的餘生都這樣度過，他讓姐姐去套父親的口風，看父親對他的將來是什麼打算，是讓他繼續在京城為質還是？
三皇孫已經回到東宮，重新凈面梳洗更衣，換了一件衣裳，去了乾清宮。
用過午膳之後，皇上有午休的習慣，定了未時考校他的功課，還好，趕在未時之前趕了回來。
等他拍拍袖子衣裳上的灰塵，昂首闊步走進去，發現太子也在，還讓人宣了太醫院的醫正進宮。
太子見他回來，板起臉來訓斥他，「你去哪裡了？皇上要考校你的功課，讓人去叫你，說你不在宮裡。」
三皇孫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裡覺得好冤，「不是定的未時嗎？」見太子和太醫都在，心想皇上是不是不好，擔心著皇上，問太子，「醫正怎麼說？早上我還向皇祖父請過安，怎麼突然就？」
太子見他還算孝順，憂心忡忡地點頭，「也不知怎麼，用午膳的時候好好的，皇上說不上胃口好，但和平時一樣，吃了一小碗飯，一個蔥花捲，還喝了一碗雪耳羹，飯後還在殿後面走了兩圈消食，但午休的時候卻睡不好了，老是做夢，惡夢纏身。」
他說到這裡，還面露遲疑之色，小聲對三皇孫道，「你說，皇上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年老力衰，才睡不安穩，覺也少。」
皇上這是老了？老態也顯現出來了。
三皇孫聽了這些話，心裡還挺難過的。
太子妃得知后，卻私下對三皇孫說，「三兒，你不是跟雲居寺的住持很熟嗎？你去跟你父親說一聲，悄悄地請了凈心師太進宮，我想讓她給你皇祖父祈福。」
這凈心師太被人傳說是南海來的觀音，在雲居寺借住，也在雲居寺掛單，算命求子很有一套，很多京城的貴人都信奉她。
三皇孫半響不知道說什麼好。
宮裡最禁鬼神之說，太子妃不是不知道。
太子妃卻道，「你父親每日為了你皇祖父的事，憂心忡忡，我這不是看著沒有辦法嗎？你只管跟你父親去說，就說是我的意思。」
婦道人家最信這個。
皇上惡夢纏身，觀音菩薩普渡眾生。
這事還真像太子妃這樣的婦人能做出來的，三皇孫認識雲居事的住持，但這個凈心師太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是不是來路不明，他還得查一查，免得到時候真請進宮來開壇做法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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