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滅口
三個小新人聯手破獲一起七人死亡的大型連環殺人案,這在市局引起了轟動。
星期一上班,謝箐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且不說黃振義、傅達等人多麼熱情洋溢,就連嚴局都對她和黎可、李驥青眼有加。
這讓她很不自在,一到中午就回了宿舍,連飯都是黎可帶回來的。
謝箐把米飯分成兩等份,肉末茄子倒在其中一份上,拌一拌……
黎可在她對面坐下,「箐箐,你有沒有覺得,其實范小山也算出淤泥而不染了?」
謝箐道:「我沒覺得。」
黎可有點意外,「為什麼?」
謝箐道:「他一方面心安理得地開著他媽媽賣肉給他買的計程車,另一方面靠殺所謂的壞人和他媽媽劃清界限,我覺得堆積在他心裡的淤泥比所有人都多。他心理有病。」
「嗯,還真是。」黎可拿起筷子,夾了塊紅燒肉,「及格問過范小山,他確實在殺顧大強時受到了刺激,所以才在後面改用了磚頭。箐箐,你幾乎猜對了全部,你我分明一樣大,我還是學刑偵的,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她的語氣中不乏羨慕,如果細品,可能還有一絲絲嫉妒。
這是人之常情。
謝箐喜歡這個單純坦蕩的小姑娘,遂道:「我跟我爺爺奶奶在鄉下長大的,我爺爺是大學教授,管我很嚴。玩的少,書看得多,人情世故就懂得多,對人性也會多些揣測。」
以上當然是假話,她書讀得多也沒錯,但更多的是學習和經驗。
「讀書真的有用嗎?」黎可蹙起了眉頭,「我不喜歡看書。」
謝箐道:「因人而異,我覺得你更適合逐漸積累經驗,畢竟咱們還年輕,有時間。」
黎可「嘿嘿」一笑,「這話我愛聽,得嘞,吃飯!」
吃完飯,倆人帶著洗潔精去水房刷飯盒。
黎可把蔥姜倒在垃圾桶里,「還是宿舍衛生做的好,我們二樓的廁所簡直了。」
謝箐道:「二樓男的多,你去我們三樓,衛生還是可以的。」
黎可沖著水,「嗯,以後我就多跑一層,熏得腦瓜仁兒疼。」
「哎呀。」謝箐腦海中靈光一閃,沈懿會不會在離開時去二樓或一樓的廁所呢?
沈懿、謝筠等人在1:02離開三樓包房,那麼走出金櫃正門在幾點幾分呢?
如果有時間差,就說明沈懿可能去了二樓廁所,謝筠等人在二樓等了他一會兒。
黎可問:「怎麼了?想到什麼了?」
「剛才被你提醒了,我忽然想到沈懿一案的一些細節。」謝箐把飯盒擦洗一遍,放在水龍頭下沖。
黎可道:「真的嗎?」
謝箐道:「當然,你等會兒要不要跟我去一趟會議室?」
黎可道:「不了,他的案子敏感,我爸不讓我瞎打聽。」
謝箐點點頭,「你爸說得對。」
……
謝箐在宿舍休息四十分鐘,一點半趕到辦公室。
曹海生、陳謙都來了,正面對面喝茶。
陳謙笑眯眯地說道:「真沒想到,小謝這麼能幹,來咱們局還不到一個月吧。」
「運氣好罷了。」曹海生謙虛一句,「小謝可不能驕傲啊。」
「哈哈~」陳謙笑了起來,「小曹啊,你謹慎過頭了,這孩子比我還低調呢。」
曹海生也笑了,「好像也是,我這徒弟就是省心。」
謝箐道:「多謝師父誇獎。」
陳謙起了身,用食指點點曹海生,「得他一句誇可不容易。」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門出去了。
謝箐道:「師父,我發現一條線索,但還沒有印證……」
她把情況如此這般地講了一遍。
曹海生笑著搖搖頭,「我只是不讓你驕傲,不是讓你連功勞都不要了,該表現就得表現,怕什麼。去吧,先把事情落到實處,然後再說其他。」
謝箐道:「師父,畢竟不是咱的活兒,會不會引起人家反感。」
曹海生還是搖頭,「你是法醫,歸我管,不用想那些。去吧,看完了悄悄跟黃大隊說一聲就行。」
曹海生是法醫科科長,謝箐的師父兼直屬領導,有資格和底氣說這樣的話。
謝箐帶著錄像帶去了二大隊。
她先去會議室,把沈懿離開三樓和走出金櫃大門的時間確定了一下。
兩個節點分別是1:02和1:07。
足鐘的時間差。
謝箐找到一二樓對應時段的錄像,很快在二樓發現了沈懿的身影。
他進衛生間時走得急,和一個穿著金櫃統一制服的年輕男子有過短暫的肢體接觸。
那男子笑著說了句什麼,但沈懿已經進去了,看不到他是否有過回復。
男子沒有馬上就走,而是朝廁所裡面看了過去。
攝像頭在他右側方,看不清楚表情,也無法判斷其是否和沈懿有過交流。
七八秒后,男子嘴裡叨叨咕咕地離開了。
在他到達攝像頭的最佳成像地點時,謝箐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張秀氣的臉,單眼皮,眉形不錯,薄唇。
再看金櫃大門口的情況。
沈懿消失在監控範圍內時,男子及時地出現了,直勾勾地看著停車場的方向。
那麼,會不會是他呢?
謝箐關掉放映機,拿著帶子去找黃振義。
「咚咚。」她在敞開的門上敲了敲。
黃振義抬起頭,見是謝箐,笑眼一眯,「小謝啊,有事嗎?」
謝箐走過去,把幾本帶子放在辦公桌上,「黃大隊,我在金櫃二樓找到了沈懿和一個男子的交集。」
「二樓?」黃振義扔下筆,「走,去會議室。」
「好。」謝箐掃一眼他面前的紙張,只見標題寫著「交接事項」四個大字。
她心裡一沉,暗忖,難道檀易真的要來了?
……
會議室。
謝箐直接放二樓的錄像。
「娘誒,真有問題!」黃大隊顧不上什麼,拿上帶子大步走出會議室,「二組誰在,趕緊跟我去趟金櫃。」
……
大約兩個小時后,曹海生接到黃振義的電話,「老曹,你叫上殯儀館的車,來一趟開發區劉庄,第四條衚衕,警車在外面,你一來就能看到。」
曹海生放下屍檢表,對謝箐說道:「你對了,但人也被滅口了,案子越來越撲朔迷離迷離了。」
謝箐拎上勘察箱,和曹海生一起坐上警車,二十分鐘后趕到劉庄……
死者就是視頻中的年輕男子,二十四歲,名叫毛甲一,在金櫃打工七個月。
他規規矩矩地躺在炕頭,雙腿併攏,兩條胳膊攏在身體兩側,如同睡著了一般。
謝箐檢查過,死亡徵象與沈懿一樣,可以推測同是因注射過量嗎/啡而死。
曹海生直起腰,「角膜不能透視瞳孔,高度渾濁,屍僵緩解,死者死亡至少在48小時以上。只在左手臂上找到一個針孔,不像注射型吸毒人員,推測死者被同伴滅口了。」
黃振義道:「就是滅口。金櫃經理說,毛甲一是上州人,性格開朗,愛說愛笑,就是自尊心有點強,愛犟嘴,其他的還好,嘴甜、幹活兒勤快,從未發現他有不良嗜好。」
「我問過房東,這個房子是毛甲一出面租的。鄰居說,他家常住人口至,有男有女,很少出門,基本上沒人瞧見過他們的樣子。毛甲一就此解釋過,那些人是他的叔叔伯伯,都沒有工作,靠他一個人養活。但毛甲一死後,這些人人間蒸發一般地消失了。」
曹海生道:「兩天時間,足夠一干嫌犯跑得無影無蹤了。」
「誰說不是呢?」黃振義苦笑,「對方殺人手段嫻熟,現場乾淨,我估計這是一樁特大案件,搞不好還有槍呢。」
曹海生問:「沒提取到指紋?」
黃振義朝痕檢人員揚了揚下巴,「半個小時了,什麼都沒找到呢。」
曹海生嘆息,「這是碰上硬茬了啊。」
謝箐把屍體用白布蒙上了。
殯儀館的車沒到,屍體抬不出去,謝箐就端著相機轉了轉。
院子不太大,三間正房,兩間廂房。
毛甲一死在東廂房。
東廂房冬冷夏熱,卧房外連著土灶,夏天做飯時屋裡巨熱。
生活條件差,說明其在團伙中的地位低下。
房間設施簡陋,一炕、一櫃、一張瘸腿小圓桌、兩隻木凳子,還有一把落地小風扇。
炕稍上堆著臟衣服,外衣、內衣、襪子應有盡有。
柜子里略顯凌亂,顯然被人翻檢過。
謝箐把所見用相機記錄下來,即將離開房間時,她把靠牆的門拉過來,看了看背後,發現上面掛著一塊長方形小鏡子,鏡子上方的釘子上掛著一隻白色小玩偶。
布料乾淨,沒有塵土,一看就是嶄新的。
「師父,黃大隊。」謝箐叫了一聲,「我懷疑這是兇手特意放在這裡的。」
曹海生和黃振義一起走了過來。
黃振義摘下小玩偶,「太乾淨了,確實像剛掛的,這是什麼玩意兒?」
謝箐道:「在我國叫掃晴娘,在島國叫晴天娃娃,動畫片一休哥里就有,祈求不再下雨的。」
黃振義把掃晴娘裝進證物袋,「回頭問問,這玩意兒有沒有在其他案子里出現過。」
謝箐再掃一眼屋內,就在她轉向門口,打算出去時,忽然被破桌腿下墊著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她又回去了。
曹海生問:「發現什麼了?」
謝箐把一個牛皮紙包從瘸桌腿下撤了出來,打開,裡面露出一疊人民幣,紙幣新舊都有,看厚度,至少一萬。
黃振義眉頭一展,招手叫來痕檢人員,吩咐他們帶回去仔細檢查。
曹海生道:「如果在紙幣上找到沈懿的指紋,市局對沈副市長也算有個交代了。」
「唉……」黃振義也嘆了口氣,「看來非要給新來的同事留下一個爛攤子不可了。」
曹海生調侃道:「怎麼著,當了副支隊長,就不管我們二大隊了?」
黃振義道,「那哪能呢?」
謝箐聽得分明,心道,檀易的調動居然和沈懿的案子無關,怕什麼來什麼,居然真要跟男二碰頭了。
他會不會因為謝筠給自己穿小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