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對比
在雷光的敘述中,他放棄讀書,幫助父母供養大哥讀書工作娶妻生子,非常無私。
但在苗小紅的敘述中,審訊員看到的雷光是另一種人。
兩廂印證之下,旁觀者就能看到更多的真相。
苗小紅說,雷光精明、心眼小,喜歡處處算計,但對她和她娘家人不錯,算是有求必應。
雷光恨他父母,但他城府較深,一直沒怎麼表現出來。
雷炎和雷光只差兩歲。
雷炎第一年沒考上,復讀一年,便只高了雷光一屆。
雷家窮,雷光的爺爺奶奶身體都不好,離不開藥,家裡只有老雷一個賺錢,供不起兩個大學生,負擔太重——學費是不花錢,生活費卻少不了,衣食住行樣樣要錢。
所以,雷炎考上大學后,老雷就找雷光談了,說電業局缺工人,招高中畢業生,如果他第一年考不上,就不讓他復讀了。
雷光的爺爺是電業局退休的,能弄到推薦名額,他進去就有熟人照著,好好學門手藝,將來在哪兒都能混的不錯。
雷光當時心軟了,而且他也確實沒有雷炎成績好,高考題難,他分數不高,連中專都沒考上,就心甘情願地進了電業局。
一開始,他幹得挺開心,交完家用后,經常和一幫小哥們兒一起吃吃喝喝,手裡還能有點零花錢。
後來,雷炎畢業了,分配工作,起薪就比已經工作三年的雷光高,工作體面,輕鬆,可謂前程遠大。
雷光便有了不平衡,認為他當年如果復讀,考個好大學,一定不比雷炎差。
從那時候起,他就不往家裡交錢了,工資自己留著,還時不時地從父母手裡刮一點攢起來。
再後來,雷炎娶媳婦,老雷到處託人介紹,找到了孔春香。孔春香高中畢業,長得好,家庭條件不錯,彩禮要得也高,為娶她雷家花了不少錢。
雷光是電業局正式職工,身高長相都不錯,所以同在電業局工作的苗小紅看上了他。
苗小紅喜歡打扮,容貌秀麗,拋幾個媚眼,雷光的骨頭就酥了。
苗小紅家窮,沒嫁妝,彩禮就不敢多要。
所以在結婚這件事上,雷家老夫妻確實對雷光多有虧欠。
於是,也就有了雷光挾恩圖報,逼雷炎夫妻和老雷夫妻一起出錢給他們買房子的事。
十幾年過去了,學歷的作用越來越大,雷炎步步高升。
雷光只有手藝沒有學歷,想學電大夜大又沒有精力,不得不在維修工這個崗位上沐風櫛雨、原地踏步。
再加上苗家越來越拉胯,傻弟弟總是惹禍,免不了找苗小紅要錢,苗小紅沒有,就讓雷光想辦法。
雷光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手心向上,一家子去雷家打秋風是常有的事。
以上種種,雷光對雷炎不羨慕嫉妒恨是不可能的,他經常在家裡抱怨,一聊就是想當年如何,現在如何,老雷夫婦對他如何,以及雷炎和孔春香又給他臉色看了如何。
苗小紅也覺得,雷炎當上副經理后抖起來了,動不動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孔春香也瞧不起人——他們一去就得換鞋,在哪兒坐完了孔春香就擦了又擦,好像他們是從屎窩裡爬出來的一樣。
這幾年,兄弟倆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矛盾越來越大。
這個暑期,他家的大孩子考上重點高中了,需要一個好的學習環境,雷光就想換個大房子,但他們的老房子只值七八萬,有十幾萬的缺口。
雷光就想從雷家借這筆錢,被雷炎夫妻、雷家老兩口一口拒絕了,且沒有商量餘地。
雷光當時沒說什麼,笑嘻嘻地走了,回家后大發雷霆,砸了好幾隻碗。苗小紅覺得,他脾氣來得快,走得也快,過去了就拉倒了。
直到案發前,苗小紅都沒覺察到什麼。
但案子一發,她就預感到了不好——警察說是熟人作案,而且兇手有鑰匙,除雷勝外,他們家也有雷家鑰匙啊。
緊接著,雷光就不讓她回娘家了,說是避嫌,苗大春也破天荒地不上門了,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末了,苗小紅說,「其實……雷家對我們也算仁至義盡,我從沒想過雷光能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更沒想到我哥因為幾萬塊錢下了這樣的狠手。」
黎可聽完了所有審訊錄音,把兩方面的說辭轉述給謝箐,最後做了一個總結:「不過幾萬塊而已,卻死了四個人,代價太大了。『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人窮是非多,人窮志不堅",老百姓總結出來的東西還是相當有道理的。」
的萬元戶含金量相當高的!
謝箐笑道:「幾萬塊也是而已嗎,你別忘了,你一個月工資勉強二百吧。再說了,雷光圖的可不是幾萬塊,主要是雷家的房產,開發區拆遷了,未來老城區會不會拆遷呢?那都是錢啊!」
黎可吐了吐舌頭,「你有車,有大哥大,可不就是而已嗎?」
謝箐笑了,「車是我爸給的,大哥大我哥給的,跟我沒什麼關係?」
黎可借用了謝箐說過的一句話,「也是,看著光鮮亮麗,能力出眾,其實不過是拼爹而已。說到底,我爹不如你爹。」
「酸死了酸死了。」謝箐用手扇了扇,「雷淼呢?她去哪兒了?」
黎可道:「我把她送到賓館去了。」
謝箐想了想,「等會兒買點兒東西,我們看看她去。」
……
富陽賓館門前。
謝箐和黎可下了車,提著一大包水果和零食進了門。
「小謝,黎可?」李驥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及格?」小姐妹一起轉過身,「檀隊。」
李驥和檀易一起來的,李驥手上也拎了一大包東西。
李驥走了過來,「檀隊沒找到黎可,就把我抓來了。他想找雷淼談談,安撫安撫,沒想到你們也來了,倒是正好。」
黎可崇拜地看著檀易,「檀隊就是細心。」
檀易點點頭,率先進了賓館。
謝箐笑著搖搖頭。
李驥小聲道:「你這樣誇檀隊,檀隊只會尷尬,知道不?」
「要你管!」黎可紅了臉,「我還誇過黃支隊呢。」
謝箐道:「黃支隊老油條了,檀隊還是愣頭青,不一樣。」
賓館的硬體設施不錯,大堂里有點攏音,她的聲音被放大了。
「噓……」李驥推了謝箐的手肘一把,「你小點聲,檀隊看著咱們呢。」
謝箐往前一看,只見檀易站在三米開外,正莫名驚詫地看著她。
她不自在地摸摸脖子,自我解圍道:「檀隊,雷淼住3008。」
檀易道:「謝謝。」
謝箐正要鬆一口氣,就聽檀易又道,「我或許不是老油條,但絕不是愣頭青。」
「噗……」黎可笑噴了。
謝箐強行辯解,「檀隊,愣頭青其實是說你不老、不油膩的意思,清清爽爽。」
「哦……」檀易轉過身,上了樓梯,「愣頭青原來還有這麼多意思,姑且當你誇我了吧。」
謝箐正色道,「你們別不信,我這個『愣頭青"是帶引號的,專門用來區別『中年油膩男"。」
黎可抱住謝箐的胳膊,不恥下問:「中年油膩男啥樣,你快說說。」
謝箐道:「大肚腩,不修邊幅,戴手串、盤核桃,自以為是,好漢總提當年勇,動不動用大道理教育別人,動不動就講點古文化顯擺那點兒可憐的文化素養,炫富,夾包,不尊重妻子,偶爾再來幾段黃段子就齊活了。」
黎可驚了,「箐箐,我覺得你在針對豐安分局李隊。」
李驥也驚了,「小謝,你認識我爸?」他低頭看看腋下的小皮包,「還有,我和檀隊都夾包啊,不夾包東西往哪擱?」
檀易走在前面,忽然把腋下的包拿在了手裡。
幸運的是,三人都沒注意到他。
謝箐道:「如果認識做皮具的,可以讓他們做幾款真皮休閑挎包,帶著方便,裝的東西也多。」
李驥搖搖頭,「咱們這兒沒聽說有干那個的。」
……
幾句話的功夫,大家到了三樓,黎可敲開了雷淼的房門。
小姑娘再遭一次重創,只說了句請進,便垂著淚,沉默了下去。
黎可道:「你有什麼困難不妨說出來,我們能幫的一定幫。」
雷淼搖搖頭。
謝箐道:「如果可以,我建議你早點回學校,和老師同學們在一起,你爸媽他們也走得安心。至於某些人,你就不要想了。在面對金錢和不公的時候,好人有底線,壞人則沒有,你是大學生,應該懂得物種的多樣性,不必非要知道一個為什麼。」
雷淼抬起淚眼,「他們什麼時候死?」
檀易開了口,「這個案子影響巨大,應該很快就會開庭。」
淚水從雷淼眼裡洶湧而出,「太好了,越快越好。」
謝箐從袋子里取出紙巾,撕一段遞給她,又給黎可一張。
檀易道:「我已經和你們學校的領導聯繫過了,你有什麼事可以和班主任說。」
雷淼點點頭,「謝謝。」
黎可也道:「你有我傳呼,有事呼我,有時間我就會回你的。」
「好。」雷淼道,「我已經買完回京的火車票了,明天一早就走。」
謝箐鬆了口氣,知道逃走的人大多會保護自己,這個女孩子未來或許會孤單一些,但總會挺過來的,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從樓上下來時,他們遇到了雷勝。
雷勝是個熱心腸,為幫警方破案,名譽一度受損,要不是檀易跟廢品公司打過招呼,估計就被開除了。
有他們一家照應雷淼,雷淼也不至於事事孤立無援。
……
雷淼沒有一起用飯的心情,一行人自己去了富陽商業街的老王燒烤。
四人圍著小桌落了座,一邊喝茶水一邊閑聊。
李驥道:「這個案子雖然破了,但心裡沉甸甸的,有些人的人性太醜惡了,醜惡得讓人窒息。」
黎可問:「檀隊,你覺得雷光和苗小紅誰說得更對?還有,雷光為什麼不提買房的事?」
檀易往後面坐了坐,點了根煙,「買房一事,他自己覺得理虧,不敢說。苗小紅心懷愧疚,應該會說得更客觀一些,雷光為了讓自己心裡好過,一定會把過錯全部歸到被害人身上。」
謝箐點了點頭。
李驥道:「透徹,苗大春才是可憐人。」
黎可道:「他可憐什麼?」
李驥道:「無能,無知,貪婪,易怒,衝動,沒志氣。如果沒有雷光引誘,出謀劃策,他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在大街上跟陌生人打兩架頂天了。」
「這倒也是。」黎可道,「善與惡往往就在一念之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服務員把扎啤送了上來。
謝箐道:「今兒開車,我就不喝了,以茶代酒。」
李驥道:「我知道你的量,不至於一杯就醉。」
謝箐給自己倒了杯茶,「酒其實也很可憐,人家也沒求咱喝,喝醉后出了事,卻都歸罪於酒精誤事,我今天就放它一馬。」
檀易道:「你的見解很有趣。」
謝箐搖搖頭,「有感而發罷了。」
檀易撣了撣煙灰,端起酒杯,「雖然已經謝過了,但還是要說句謝謝,這個案子你功不可沒。還有你們,折騰這麼久,辛苦了。」
李驥縮了縮脖子,「檀隊太客氣了,這是我們的工作。」
黎可道:「就是就是。」
謝箐用茶杯撞了一下,「檀隊謝謝自己就好,當時也是你的話給我靈感了,不然我也想不到。」
「好,我也謝謝自己。」檀易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了,「小謝說得對,開車不宜喝酒,剩下的就歸你倆吧。」
黎可、李驥異口同聲:「啊?」求咱喝,喝醉后出了事,卻都歸罪於酒精誤事,我今天就放它一馬。」
檀易道:「你的見解很有趣。」
謝箐搖搖頭,「有感而發罷了。」
檀易撣了撣煙灰,端起酒杯,「雖然已經謝過了,但還是要說句謝謝,這個案子你功不可沒。還有你們,折騰這麼久,辛苦了。」
李驥縮了縮脖子,「檀隊太客氣了,這是我們的工作。」
黎可道:「就是就是。」
謝箐用茶杯撞了一下,「檀隊謝謝自己就好,當時也是你的話給我靈感了,不然我也想不到。」
「好,我也謝謝自己。」檀易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了,「小謝說得對,開車不宜喝酒,剩下的就歸你倆吧。」
黎可、李驥異口同聲:「啊?」求咱喝,喝醉后出了事,卻都歸罪於酒精誤事,我今天就放它一馬。」
檀易道:「你的見解很有趣。」
謝箐搖搖頭,「有感而發罷了。」
檀易撣了撣煙灰,端起酒杯,「雖然已經謝過了,但還是要說句謝謝,這個案子你功不可沒。還有你們,折騰這麼久,辛苦了。」
李驥縮了縮脖子,「檀隊太客氣了,這是我們的工作。」
黎可道:「就是就是。」
謝箐用茶杯撞了一下,「檀隊謝謝自己就好,當時也是你的話給我靈感了,不然我也想不到。」
「好,我也謝謝自己。」檀易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了,「小謝說得對,開車不宜喝酒,剩下的就歸你倆吧。」
黎可、李驥異口同聲:「啊?」求咱喝,喝醉后出了事,卻都歸罪於酒精誤事,我今天就放它一馬。」
檀易道:「你的見解很有趣。」
謝箐搖搖頭,「有感而發罷了。」
檀易撣了撣煙灰,端起酒杯,「雖然已經謝過了,但還是要說句謝謝,這個案子你功不可沒。還有你們,折騰這麼久,辛苦了。」
李驥縮了縮脖子,「檀隊太客氣了,這是我們的工作。」
黎可道:「就是就是。」
謝箐用茶杯撞了一下,「檀隊謝謝自己就好,當時也是你的話給我靈感了,不然我也想不到。」
「好,我也謝謝自己。」檀易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了,「小謝說得對,開車不宜喝酒,剩下的就歸你倆吧。」
黎可、李驥異口同聲:「啊?」求咱喝,喝醉后出了事,卻都歸罪於酒精誤事,我今天就放它一馬。」
檀易道:「你的見解很有趣。」
謝箐搖搖頭,「有感而發罷了。」
檀易撣了撣煙灰,端起酒杯,「雖然已經謝過了,但還是要說句謝謝,這個案子你功不可沒。還有你們,折騰這麼久,辛苦了。」
李驥縮了縮脖子,「檀隊太客氣了,這是我們的工作。」
黎可道:「就是就是。」
謝箐用茶杯撞了一下,「檀隊謝謝自己就好,當時也是你的話給我靈感了,不然我也想不到。」
「好,我也謝謝自己。」檀易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了,「小謝說得對,開車不宜喝酒,剩下的就歸你倆吧。」
黎可、李驥異口同聲:「啊?」求咱喝,喝醉后出了事,卻都歸罪於酒精誤事,我今天就放它一馬。」
檀易道:「你的見解很有趣。」
謝箐搖搖頭,「有感而發罷了。」
檀易撣了撣煙灰,端起酒杯,「雖然已經謝過了,但還是要說句謝謝,這個案子你功不可沒。還有你們,折騰這麼久,辛苦了。」
李驥縮了縮脖子,「檀隊太客氣了,這是我們的工作。」
黎可道:「就是就是。」
謝箐用茶杯撞了一下,「檀隊謝謝自己就好,當時也是你的話給我靈感了,不然我也想不到。」
「好,我也謝謝自己。」檀易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了,「小謝說得對,開車不宜喝酒,剩下的就歸你倆吧。」
黎可、李驥異口同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