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若非夢中幻境
1
若非夢中幻境，即為前世風景。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葉小薇，葉小薇，你醒了？……」
我……我又醒了。眼前是一群並不熟識的人。
這裡是現代。那先前的那些經歷，在那個天承國，我擁有過的……自由的希望？
「姐姐，姐姐，你終於醒了。」說話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樣貌清秀，旁邊是兩個身穿警服的人，是警察？
我只覺得有點困。記得之前我開著公交車，被一個不明物體擊中，然後忍著劇痛把手剎拉住……然後成了一盞燈籠，然後遇到了三胖子，然後吻了一個男人。
難道我，復活了！
我迷惑地望著眼前的兩個警察，一個十來歲男孩向趴在我的病床旁哭著，「姐姐，你之前乘坐的那趟班車，一車人除了你，全死了。」
什麼？我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再次看向那兩個警察。
他們上下打量著我，彷彿看到了嫌疑犯的種種罪證，搞得我渾身不自在。
……
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我稀里糊塗地變成了另一個人。
我到底是誰？
醫院的診斷只是說我腦震蕩，暫時性失憶。可是我清楚地明白，不是失憶！因為我記得前世發生的一切，因為我不叫葉小薇，我叫紫薇小薇啊。
直到後來我知道了一個詞――奪舍。奪舍：借屍還魂的事態表現，是某人死後復活，人格、記憶完全轉換為另一已亡故的人。
2
我獃獃地坐在鏡子前，看著這張並不熟悉的臉。
「這孩子還真是晦氣，滿車的人都死光了就他沒死，一整天了凈對著鏡子發獃，一定是被髒東西附身了，」嬸嬸的聲音很大，她在對叔叔抱怨，「他們家這兩個孩子真是沒一個讓人喜歡……」後來又聽到她說請道士來驅邪什麼的。
我安靜地聽著，靜靜地坐著，我沒法回去了，我那自由的天承國。
隨著「砰」的一聲關門聲響，抱怨聲音完全消失了，叔叔嬸嬸都出去了。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不是這個人，我是紫薇小薇，一國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啊，怎麼成了小孩，名字怎麼變成了葉小薇？
我呆坐著。弟弟還在學校上課，家裡就剩我一個人，哦不，還有一個人。
「小薇，奶奶來看看你。」她的步速慢的讓人心疼，鞋底與地面發出摩擦聲。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也許這淚水來自那個原主的心吧。
「來，小薇，這是你姑姑給我的，你爸爸走得早，家業就被你叔叔繼承了，可是這個逆子……唉，你都拿著。」
皺皺巴巴的500塊錢，莫名讓人覺得心酸。
「我說你這老不死的，竟然還敢藏私，我們供養你吃，供養你住，你還要偷錢給這個禍害。」嬸嬸早已經在門后偷窺，就在奶奶遞我錢的那一刻，她突兀地闖了進來，蠻橫地一把抓起那錢，奶奶被她甩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起來。
她又急急地朝我走來，欲給我臉上招呼一巴掌。
奶奶於那晚病逝了。這是我第二次見到死人。
3
那一刻我想殺了他的所謂的嬸嬸和叔叔。
我連夜逃走了，那晚冰涼，冷的讓我想哭。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想著：前有古人，後有來者，念滄海之一粟，嘆浮生如浮遊。
人都會死，生來都會走向死亡。那為什麼還要活著，是怕死嗎？
正想著，一輛車呼地飛馳而過，原來是我闖了紅燈，已經在路中央了。
我下意識拍了拍胸脯，小心翼翼地走了前去。回想起剛才差點被車撞到的場景，仍舊心有餘悸。
我還不想死，至少，想要為錢書的奶奶報仇。
4
我在路邊看到一個不起眼擺攤算卦的道士，想起我以前經歷的種種，還歷歷在目，仿若隔世，我不由得向他走去。
「師傅，您這裡算一卦得多少錢啊」
他開始介紹各種價格，總之……都很貴，我沒錢就對了。
「……前世的免費。」
「那您先給我算算前世吧。」
「這位小哥，你前世是一隻九尾靈狐啊，balabalabala」
「對不起，我不算了。」
我前世是什麼，我再清楚不過。果然出來擺攤的道士都是騙錢的。
5
「小孩，還請留步。」
我轉身，是他旁邊的一個擺書攤的。
「什麼事？」
「我看你面相非凡，天生龍骨，大器晚成之像啊。」
「你也會算卦么？」
「耳濡目染也就一知半解了。」
我這才打量起他來，是個羊須老爺爺。但感覺他又很年輕。
「孩子你過來，手伸出來我給你看看。」，我伸出了手，他說，「你看這條是感情線，這條是生命線，這條是智慧線。分別代表天、地、人。」
他又將我的手指握起來，每一個都握了握，他笑著，「看你也算是有緣人了，我就送你兩本書。」
他果真從書攤上拿起兩本書來遞給我。我拿起書看了看，一本叫《追趕時間》，一本名《天承之域》。
大概是他這裡唯一不是佛教書籍的兩本書了吧。
可是今晚實在太冷，我出來時身無分文，有點怪自己太冒失，應該偷一些錢出來的。
我抱著書繼續漫無目的地遊盪在大街上，又像孤魂野鬼一般。
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了這裡。書攤旁的算卦攤已經收攤了，可是那裡的燈還亮著。我走上前去。
「老爺爺，我現在無家可歸，能不能您暫時收留我一晚，房租我打工掙錢還給您。」
「那你我還真算有緣了。」羊須老爺爺在我的懇切目光下點了點頭。
6
我跟著羊須老大爺進了一所道覌。
「這裡就您一個人嗎？」
「嗯。」
「那您真的是道士？」
「嗯。」
我對這裡的一切好奇極了。
「那您可以算算我的前世嗎？」
他看了看我，摸了摸鬍子，「可以，但是你得幫我做一件事。」
我本以為是什麼砍柴、挑水、搬東西的體力活。
結果卻是一件讓我徹底的改變人生觀的事。
「進屋說。」
7
「我馬上要圓寂了。」
「什麼？」我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也結結巴巴地不知所云地說，「那……那個，您看，我，我可以幫你做點什麼？」
「你守住我的身體七天，不要火化，七天後我將復活。」
「什麼？」
「復活之後我便可以幫你算命。」他閉上了眼睛。
我見他沒動靜了，大著膽去探他的鼻息。
「貧道還沒圓寂呢。」他倏然睜開眼睛，「我算命要錢的，你先去掙錢吧。」
看他忽然睜開了眼，詐屍了詐屍了！
這是嚇死本屌絲的節奏啊。我又看著這屋子，不會真的有鬼吧這世上。
8
我自認為不是什麼膽小如鼠的人，權衡再三，我把他給燒掉了。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我念著佛號，漸漸沉睡……
夢中我又見到那個殺戮的場景里的女人，那才是自由的我，天承國的聖女。
她說，「乘願歸來，乘願歸來」
一會兒我又夢見好多好多錢，從天而降，我非常地開心。
後來我忽然發現，一堆鈔票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叫著「三胖子，」我叫著「老闆」我叫著「有人嗎？」
沒有人，沒有一個人。漫天的紙幣像是在下雪一樣，鵝毛大雪，飄飄撒撒。
一個聲音傳來，「你以為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嗎？」
「是啊，只有我一個了。」我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說道。
9
我在那本《天承之域》的首頁里看到了老道手寫的遒勁有力的毛筆字-——無根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