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山
「這建業城可不比旁的地方,就是這樣小門派出來的陰陽先生也能受的到推崇,若是放在中土,這些陰陽先生便是混口飯吃都難了。」中年人看穿了他的心思,搖了搖頭笑道。
沈江浣撓了撓頭,好奇問道:「難道您冒這麼大險來建業城就是為了多賺點銀子?」
中年人愣了愣,有好氣又好笑,道:「倘若只是賺點銀錢,哪裡用得著這般麻煩,這裡要出世的東西,可比多少銀兩來的都要稀奇,倘若能碰了巧撿個漏,莫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下下輩子,子子孫孫都算是飛黃騰達了。」
沈江浣看這中年人說話時,只要說到這所謂出世的東西,都是一番滿臉通紅眉飛色舞的光景,就和那城口王老漢談到青樓里那個最艷的頭牌花魁一個樣,心下也不由對這東西多了幾分好奇,問道:「什麼東西?」
中年人微微搖頭,並不言語,轉眼間,他身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當即起了身來,神色變的有些嚴肅,告誡道:「此事與你並無瓜葛,平白知道了也是徒惹了禍端,反而對你不利,這些日子你便不要出行了,只管在屋裡待好,倘若卷進這場事端,恐怕就沒命出來了。」
沈江浣被他忽如其來的嚴肅嚇了一跳,神情也隨之變的肅穆起來,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的看向沈江浣眼睛時,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道:「雙目縈血,這是惹上了瞳鬼之兆啊,什麼時候的事了?」
沈江浣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手指,知道他應該說的是自己的眼睛,頓覺十分詫異,問道:「幾年前時一次夜行去隔庄,結果走到半路眼睛就忽然看不清了,到現在也未好,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中年道士搖了搖頭,道:「你這眼睛並不是患了什麼病,而是惹得一方瞳鬼纏身,這種鬼物最喜依附人眼之上,好吞人淚,食盡足夠之後,就會消散,不過等他消散之際,你這眼睛也算毀了。」
道人再看了看沈江浣瞳目,朝門前那擺放的破舊日晷上瞧了一眼,道了句時辰尚早,道:「今日在這建業城中,得以受你相救,感激不盡,今日便寫道符幫你祛了眼疾,全當報恩,你看如何?」
沈江浣微微一愣,隨即大喜過望,但還是有些懷疑這平日里那些商賈富豪畫幾十兩銀子才能求到的道符會不會這麼輕易到他手上,依舊確認道:「先生您說的是真的?」
「哪能有假。」中年道士微微一笑,問道:「可有筆墨?」
沈江浣這下可算是犯了難,他這鋪子荒廢了不知多久,那當年寧老頭也沒用過幾次筆墨紙硯,這鋪子上上下下也沒什麼了,只是有些窘迫的垂手看向中年道士,直勾勾的瞧著他。
中年道士瞧出沈江浣窘迫,又看了看這家徒四壁的鐵匠鋪,不由得嘆息一聲,道:「可憐如今亂世,人活得這般凄慘啊。」
說罷,道士也不再要什麼筆墨,伸手摘下那掛在鋪前的紅燈,咬破指尖,以血為墨,以指為筆,便在那燈籠布上勾勒起來,一十三筆筆畫,躍然紙上,隱隱排列交錯,似是有跡可循,也似無根之水。
「喏,等到明日午夜之際,將這燈在正廳里燃了,等到這東西化成紙灰的時,將這紙灰敷到眼上,不日便可有所緩解,等過上半月左右,便可痊癒了。」中年道士將燈籠掛回鋪子的上方,叮囑了一句,轉身便出了鋪門,沈江浣還想道聲謝,追出門外,卻已然不見人影,就是這般憑空消失了。
沈江浣怔怔出神,對這忽的飛天遁地的道家法門顯的是極為羨慕,遙遙望了半響,靠在門框上,也只是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爹娘當年口裡說的那些神仙也就這樣了吧?」
這中年道士人影堪堪消失,這門裡門外便傳來腳步聲,想來是有人來了,沈江浣依言閉緊門扉,回身遠離門口,輕聲細步,卻是生怕被那些中年道人口中所說的危險纏上,不曾靠近。
那腳步聲到了這鐵匠鋪子前,竟是平白停住,沈江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緩步後退,手也抓住了他一向得心應手的鐵鎚,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死死盯著門口。
好在,那門前的腳步聲只是不過兩三刻,便已然再度響起,同時也逐漸遠去,沈江浣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脯,開了那大門,四下張望,不見人影,這才徹底放心,而轉頭時,眼睛朝樑上瞥了一眼,卻不見了那中年道士給他留的紅紙燈,而遙遙望去,只見遠處一個著白衣的和尚正提著這燈籠前行。
呆了半響,沈江浣不由得大為懊悔,但卻是不甘心這能療困擾自己多年的眼疾的寶符就這樣被人順走,當即也顧不得道人叮囑,悄然便跟上了那和尚步子。
這街道上沒幾個人,大多能遇見的,也都是些著著道袍,僧衣,青衫的三教人士,自己這樣穿著一身粗麻衣的倒是反而顯的扎眼了。
他也知道這個道理,里那僧人始終有一段距離,並不挨的太近,只是一路尾隨,即便明知著自己鐵定是奪不回那燈籠的,但是心裡卻是熊熊燃燒起自己一個曾今從未有過的東西。
希望。
從他眼睛看不清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幾乎是以一種認命了的態度面對著這個世界,因為他知道,他無法改變什麼,而就在不久前那紅燈籠被掛在房樑上時,他便又有了希望,而現在,他的希望無疑是再度破滅,但偏偏,還有這麼一絲不像生機的生機。
那僧人朝著建業城后城走去,這建業城地處偏遠,其中並沒有什麼官吏管轄,所謂的城主府也只是供奉了一尊城隍的廟宇。
而在那城主府之後,便是座北背靠的一座大山,這山名叫功德山,名字恐是千萬年前的事了,也沒人知道來歷,但名頭說得好聽,這所謂功德山,也實則就是一荒涼的連雜草都沒幾根的土石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