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銀河（其二）

女子身著輕薄內襯，胸前若隱若現，長發如水，孟御塵別過臉去，雙頰微微泛起紅暈。

柳熠竹怔了下，雙臂環抱男子哭了起來，對方心疼地輕撫髮絲，右手摟住背部寬慰著她，自己心裡卻翻江倒海一般。

許是壓抑太久，孟御塵的安慰並未能讓懷裡的人兒安靜下來。柳熠竹像一隻委屈的小鹿，小心地抽泣著，皚鹿耷拉著腦袋，試探性地蹭入懷中，毛茸茸的腦袋弄的柳熠竹直痒痒。噗嗤一聲樂了，皚鹿見狀，也高興地咧著嘴。

孟御塵示意她穿好衣服。

「我帶你去個地方。」當下還有比哄柳熠竹開心更重要的事嗎？

柳熠竹乖巧地穿上粉白色外衫，又加了件杏色斗篷，來到門外等候的男子身旁。

初春時節，霜露依舊濃重，柳熠竹不禁打了個寒顫。

孟御塵毫無預兆地抓起她的手，深情對視，倏忽間，二人騰躍而起，眨眼已是九重天之上。

倉皇驚喜，柳熠竹轉頭望向男子，如圭如璧，無雙側顏。

牽手御風而行，夜靜，呼吸近在咫尺。乾坤雖大，渺觀寰宇。

星辰縹緲，和風徐徐，潤萬物而無聲。

孟御塵帶柳熠竹穿梭層雲，猶如兩隻飛蟲，貪戀宇宙的廣袤無垠。

佳人淺笑嫣然，眼波明媚，雲鬢半偏，鉛華淡淡，斗篷飄揚而起，男子一時忘懷，竟道「竹兒，可記得從前，你我也是這般夜遊星際。」深情款款，脈脈含情。

柳熠竹不明。

男子鬆開手，幻化成龍。金鱗銀甲，九天生輝熠熠，女子於其間幻為青鳥，展翅翱翔。天階波光粼粼，飛羽漫天。

正當二人歡愉之時，遠處黑洞中傳來妖異之聲。

「這女子好生奇怪，她身上怕是有大秘密。」聲音尖細鬼魅。

「她像是被人攝過魂魄，甚至封印記憶，可真有意思。」沉如幽谷。

柳熠竹聞聲看去，黑色旋渦深不見底，尖銳嘶鳴，折磨的她頭痛欲裂。

「看她，果然受不了我們。」尖細鬼得意極了。

「把她抓過來嘗嘗。」幽谷鬼叫囂道。

孟御塵憤怒一尾拍去，攝魂黑洞隨雲霧沒了蹤跡。

驟然天機大變，星象震蕩劇烈。雲層飛沙走石，排星布陣一般圍住了柳熠竹，此時她已變幻人形。眼前情形也已超出孟御塵的掌控，他只能用軀體將女子牢牢地護住。

「是她，是她，是她……」恐怖陰森，無數小鬼憤憤道。

柳熠竹強忍疼痛，掙脫保護，張開雙臂，誦出梵水咒，只見袖中狂風大作，數記冰刀破刃而出。

「啊!扎到我的眼睛了。」小鬼們痛的直叫喚，四散而去。

「妖女給我們等著，妖女給我們等著……」迴音可怖。

柳熠竹反過來護住男子，「別怕，有我在。」

孟御塵耳邊響起隱心師尊的話來，「以她仙姿天賦，天下必將生異。」果然不虛。

忽而鳳簫聲動，院中傅筱奏起釵頭鳳，婉轉聲凄凄，三人心中各自不安。

柳熠竹的秘密，孟御塵的隱瞞，傅筱的惻隱，宿星宮偏殿上到底是怎樣一盤棋。

次日，餐桌上擺著一條樣貌怪異的魚，蛇首魚身，短小還長著腳。

「咦，這是什麼怪東西啊？」柳熠竹難掩嫌棄。

「這是魚啊，你看不出來嗎？」傅筱調侃她。

「這什麼魚啊，投錯胎了吧，還有股土腥味。」下意識捂住口鼻。

「我看它的外祖父是泥鰍，爺爺是馬，媽媽是蛇，爸爸是狡才能生下它吧。」聽完柳熠竹的進化論，皚鹿好奇的瞅了一眼，沒把它丑的背過去。

「你蘸上我調的秘制料汁嘗嘗，味道還是很鮮美的。」

柳熠竹將信將疑，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蘸了蘸。

「是還不錯」，「可也實在太丑了。」

「快吃，吃完我們去放風箏。」說著，傅筱給她碗里夾了塊魚肉。

皚鹿開心地點頭示意，催促這一餐的進程。

「申時有雨，早點帶她回來。」孟御塵囑咐傅筱。

廚房內只有他二人。

「你拿什麼換的冉遺魚？」

對方沒說話。

「是物件還是靈力？」，傅筱一挑眉，「也對，這也不是我該操心的，畢竟御王大殿神通四海。」此話頗有深意。

「此魚對夢魘有效，可辟凶邪，物盡其用罷了。」孟御塵不卑不亢。

「只是下次不要一時興起，做些遨遊太虛荒誕之事。」

一時語塞，傅筱果然不簡單。

春風拂面，兩人一獸爬上山坡，嫩綠色小芽破土而出，又是一年好時節。

鳶首竹笛，引線乘風。風箏越飛越高，遊絲一線牽著，皚鹿瞳孔放大隨著紙鳶游移。

傅筱一曲，雲裳飄揚。

熠竹也像被抽了魂魄，痴痴地望著天空，機械地拽著手裡的線結。雲海蒼茫間，似乎柳熠竹才是那天上的風箏，一縷孤苦的幽魂，時而躲在雲層之中，時而飄在枝丫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