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此恨綿綿無絕期
法眼之下,黑紅邪氣猶如藤蔓爬滿房間,其上生著許多眼睛,正滴溜溜的轉動。
這般濃郁的邪氣,出手之人道行不低於十六年……秦修頗為意動,若是能利用邪氣找出那位道友,定要與他好生交流。
他轉身跨入房門,法眼雖然能看破邪祟,但卻無法探明具體情況,唯有見到人後,才好得出解決辦法。
而若是利用靈識查探,也只能模糊看見屋內景象,鎖定想要打殺的敵人。
至於像話本小說里那樣,靈識什麼都能查看的說法,卻是根本不存在的,它更像是識別、鎖定敵人的雷達。
只能模糊掃視,更別提查看柳平安的情況。
金燦燦的陽光穿過窗欞,灑在青木書桌上,桌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桌角還放著壇文人松。
秦修放下書箱,走近查看,紙墨筆硯都是嶄新的,而且質量比他現在用的要好上許多,顯然是七叔精心準備的。
右側的床榻上的被褥疊的整整齊齊,枕頭不偏不倚的放在正中,都是新做好的。
左側的牆壁上,掛著副凌霜傲雪梅花圖,雖然不是出自大家只手,但也頗有幾分梅花的清冷與傲意。
秦修喜歡梅花,卻不知嬸嬸從何得知,稍加思索,便立刻想明白了,「應該是老爺子在信中說過。」
將柳枝插在窗欞,秦修癱倒在床上,聞著被褥上淡淡的清香,喃喃道:「七叔一家都是好人吶。」
他趕路月余,一路多是睡的枯草,硬木板,如今享受著柔軟的床榻,心中便格外的滿足了。
卻在這個時候,院子中傳來驚呼聲,只聽房頂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是瓦片啪拉砸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秦修劍眉蹙起,眼中閃爍寒芒,「我倒要看看,誰敢害表弟?」
楊惜急匆匆衝出房間,幾塊瓦片便從頭頂落下,啪拉落在地上摔的稀碎,頭頂上傳來則響起呼喊聲。
她抬眸望去,只見屋頂正有位白衣少年,衣衫不整,頭髮散亂的嘿嘿笑著,偶爾一腳踩到邊緣,踢落幾片瓦。
「平安,平安你快往裡站,別掉下來了!」楊惜眼見少年數次差點落下,頓時心驚肉跳,連忙朝身旁的趙青民求救。
「趙先生,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從屋頂下來。」
剛才柳平安突然蘇醒,她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見兒子光著腳飛奔出門,幾步爬上院牆,靈活的如一隻猴子上了房頂。
趙青民望見婦人擔憂的模樣,捋著鬍鬚道:「令郎這是邪氣衝撞神志,讓他產生莫名的幻覺,做出平常都難以做到的動作。
「這也是迴光返照的模樣,我觀他的表現,恐怕活不過一個時辰,夫人還是早做準備吧。」
「我不信,他不會有事的!」楊惜猛地大吼,通紅的眼眶盯著趙青民,猶如護著孩子的猛禽。
嘩啦啦!
成片的青瓦接連墜落,掉在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卻是屋頂的柳平安不慎跌倒,差點摔了下來。
楊惜心頭顫抖,只覺得腿肚子都在顫抖,急忙吼道:「柳平安,你趕快給我下來,否則老娘打斷你的腿!」
屋頂上的少年眼眸赤紅,表情猛地猙獰起來,半隻腳都踩空了,惡狠狠的道。
「為什麼不讓我和希音在一起,為什麼要拆散我們?」
楊惜有心想要發作,旋即又忍住脾氣安慰道:「只要你從上面下來,娘就帶你去提親,保管把那姑娘娶回家。」
柳平安沒理會他,反而抖了抖衣袖,梳理凌亂的長發,目光遙望遠處,長嘆道:「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希音姑娘可知小生的心意?」
秦修剛來到院子中,便見那少年深情凝視遠方,不禁有些詫異,這就是嬸嬸口中溫文爾雅的表弟。
看來我這位表弟暗地裡還是個情種……秦修嘴角翹起抹弧度,旋即查看少年的狀況,不多時,他便有了結論。
竟是被人種下邪種,他到底招惹了什麼人?
所謂邪種,乃是妖魔常用的手段,是以自身血肉凝聚邪念,利用特殊手段凝聚的血肉種子。
這種子可以種在人血肉中,以達到吞噬靈氣、血肉的目的,便如寄生的惡獸,直到將人吞噬乾淨,方才罷休。
他眼眸微微眯起,看著種下的邪種推測,對方修為比他之前推測的還要高,恐怕已經達到二十年道行。
就在這時,只聽嬸嬸再度開口,勸說道:「平安,你快些下來,娘這就帶你去提親,那位希音姑娘也是書院的學生嗎?」
許是希音這個名字吸引了柳平安,他眼眸中有了光亮,道:「希音是煙雨舫的花魁。」
「什麼?!」楊惜嗓門高了幾個調,變得格外刺耳,道:「你什麼時候去了煙雨舫,哪個沒長眼的帶你去的?」
趙青民嘴角微抽,煙雨舫乃是江城最大的青樓。
柳平安面孔猙獰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目中彷彿有鮮血涌動,咳出大量的黑血,發瘋的踢著瓦片,「你騙我,為什麼要騙我!」
他猶如失了神志的瘋子,邁步從屋頂跳下來。
楊惜立刻衝上前去,撕心裂肺的大喊著不要跳,而後毫不猶豫的伸手準備接住兒子。
旁邊的秦修用出攝物術,柳平安便被股無形力量攝中,旋即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沒有受到半分傷害。
經過這番鬧劇,柳平安面色慘白如紙,已然是氣若遊絲。
楊惜眼見他眼睛緩緩閉上,頓時緊緊的抱住他,喊道:「平安,快睜開眼睛,千萬別睡過去。」
她驚慌失措的喊了句,突然看向趙青民,道:「先生,你快救救他,快救救我的孩子。」
趙青民沉吟少許,上前捏住柳平安的手腕,片刻后便是閉上眼睛,搖頭不語。
秦修快步走上前去,正想出手為表弟拔出邪種,身後卻突然傳來呼喊聲。
「夫人,我回來了!」柳章急匆匆的推開院門,他的身後還跟著位身穿深黑長衣,頭髮豎成馬尾的女子。
女子望見柳平安的模樣,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道:「來的還算及時,否則只能為他收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