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桃源
萱羅一臉疑惑，和小娃娃兩個大眼瞪小眼。
焦無心噗嗤一笑，隨意說了幾句話就打發了小娃娃。
「你別看他人小，已有三百年壽歲。」
言下之意，人家懂得比你這個菜鳥多多了。
萱羅被鄙夷，只覺得這裡都是成精的，又覺得自己見識短少，咬牙立志要多長長見識。
待到了一處桃花林，焦無心就停下了腳步。
他示意萱羅往裡走，自己卻卻步於此。
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了出來，桃花林里颳起了一陣風，風隨琴動，竟鋪就一條桃花路來。
萱羅朝里走去，見一株巨大的桃花樹下，穿著青袍的人垂眸彈琴。
青袍襯托此人更為清瘦白凈，他像是玉人一般，通身剔透，渾身無半點戾氣，平和素雅，謙潤無聲。
琴音幽幽，聽得萱羅如痴如醉。
她學著他席地而坐，任由桃花紛飛，她只坐在他對面，細細觀察著他。
他睫毛很長，十分濃密，眉骨很高，長眉入鬢，唇色很淡，是毫無攻擊力的君子長相。
只是他一直垂著眼，萱羅好奇地看著，待他一曲完結，才問道：「司空，你為什麼不睜眼？」
司空唇角帶笑，卻是不知道哪裡飄來了一個素帶，將他雙眼蒙住，他道：「我已把眼給了無心了。」
他輕飄飄說著這話，神情平和，卻將萱羅了驚地說不出話來。
「你把眼睛給他了？」
「為什麼？」
萱羅不明白，人一生只能有一雙眼睛，看不見得多慌亂多無助，他竟平靜以待，不覺得可惜嗎？
她好像才發現，從認識他開始，她一度都在問他為什麼。
司空淡笑道：「他還不知道，你別告訴他。」
萱羅忽然就酸了鼻子，司空到底求的是什麼？
五百年孤孤單單的，好不容易把人救回來了，眼睛卻沒有了。
「他是你的契約獸吧。」萱羅問道。
司空愣了下，道：「現在不是了。」
「你不出去走走嗎？」
司空搖了搖頭，「這裡清凈，沒人來擾。」
萱羅不明白，這和坐牢有什麼區別。
這裡只有蟲鳴鳥叫，他又看不見，焦無心也不進來陪他，他一個人在這裡要呆到什麼時候？
「我帶你出去走走。」萱羅要拉他起來，他卻道：「你陪我坐坐就好。」
他倒了一杯桃花釀給萱羅，道：「那日脅迫你，是我不好。但我知道他不會讓你受苦。」
他說的是晏清？
她接過喝了一口，發現這桃花釀清甜可口，就笑道：「司空，我這兩天給你做個釀酒器，你送我幾瓶可好？」
司空呵地一笑，無不說好。
「這無妄界，雖是一片凈土，可也能溝通外界。答應我，除了你最喜歡的人，其他任何人不能讓他知道這地方。」
最喜歡的人？
萱羅有些為難，她覺得大師姐，晏清，師父，司空她都很喜歡啊。
司空帶她去了桃林深處，給她一個竹屋安置。
竹屋裡頭一應俱全，萱羅坐在了案幾前，百無聊賴地把自己乾坤袋裡的東西拿出來，看到那話鈴，就想著給晏清通話。
話鈴閃爍了兩下紅光就傳來了那頭的聲音。
「晏清，在嗎？你可到了北野荒漠？」
此刻，北野荒漠中黃沙漫天，圍攻的狼群已死於雷電之下，晏清本要繼續前行，想到萱羅喜歡這些靈獸的屍體，便都收入囊中。
乾坤袋中銀鈴震動，他莞爾一笑，接起來問道：「到東海了？」
萱羅連忙應道：「是啊，我和師父分開了。現在我在……」
她頓了下，司空說不是最喜歡的人不能說。
那晏清是嗎？
「恩？」
「在哪兒？」他難得追根究底，萱羅還沒想明白，就說道：「我在東海海底。」
晏清遲疑問道，「龍宮？」
東海龍宮因司空當年犯錯，已緊閉宮門多年，誰又能進得去？
「我這邊結束後過去找你，我給你帶別離草和流蘇糕，還有一些難見的靈獸屍骨。」
萱羅笑地眼壓不見眼，她最喜歡晏清了！她忙道：「我在東海無妄界。」
晏清沉吟了會兒，正要說話，那頭就傳來了有些耳熟的聲音。
「小萱羅，今日我帶你去書店走走，買兩本話本看看。」
萱羅忙扣掉靈石，嚇得心臟砰砰跳，她對來人道：「焦無心，我正和人通話聯繫呢。」
她還不想暴露焦無心呢，雖他現在沒作惡，可保不定晏清要來抓人啊。
焦無心掀開衣擺，風流倜儻地坐在煙羅對面，他雙眸含笑，神情透著幾分不羈。
「和晏清通話？你現在這般，可是做賊心虛？」
「誰做賊心虛了？」
要不是他中途出現，她也不至於就直接斷了聯繫。
她正想著再聯絡一下，焦無心就拉著她起身，萱羅踉踉蹌蹌地被帶出去，嘴裡雖不說，心裡卻想著，他為何要把自己帶進來，難道是當初晏清因她之故放了他的救命之恩？
萱羅走在街道上，忽然身上傳來劇痛，這熟悉的疼痛襲來，萱羅臉色一變，忙催生穿雲咒，駕著雲就往桃花林而去。
可才行至半路，就疼地從雲層中翻了下來，她高呼了聲，被瑞麟戒接住，穩穩地落在地上。
行至此地的過客都紛紛停下腳步，正要關切過問兩句，就看到她身上起了鱗，雙腿變成了尾。
萱羅忙拿出那火狐令寶給她的葯，顫抖著手，才狠狠地吸上一口，就看自己的身體恢復原樣。
只是，她卻不太敢看這些行人，忙要施法逃離，卻聽得其中有人道：「小姑娘，你別怕。」
她抬頭看去，對方是一位年老的奶奶，她身後跟著的人都看著她，竟誰也沒有露出恐懼和嫌惡的表情。
要知道，她半人半妖的姿態實為罕見，她自己初見都嚇一大跳，這些人卻如此坦蕩。
那奶奶忙扶自己起來，道：「這裡誰都不是正常人，或人或妖或仙或鬼，可就因為如此，誰在這都是正常的。我們生而於世被天道所不容，便自己給自己創一處安生。路不是永遠是天道定的。」
萱羅訥訥地看著她，其他人也笑眯眯地和她打著招呼離去。
她忽然想到自己在師父書房裡看過的書，說是混沌之初，天地之中妖魔鬼怪人五族之中不分你我，無分階層。
可如今，能在陽光下行走的，全然是被仙人契約的神使，其他妖魔鬼怪甚至是沒有靈根不能修仙的人呢？
萱羅看著這群人之中也不全然是人類，竟有三兩個妖物跟著他們進入書舍。
她一路跟著，見人人都翻看書籍，求知若渴，就連這些妖物也如此一般，她忽然覺得這無妄界，乃是六界桃源，心中生出無邊的柔軟來。
「原來你早已經迫不及待來此了。」
焦無心直接拽著萱羅的手，拉她進了書舍上層。
幾個女子臉色通紅地拿了書就匆匆下樓去了，男子們則是一頁一頁地翻看，神情奧妙，看得萱羅十分好奇。
「他們看的是什麼書？」
焦無心從書架上拿了一本給她，「這是臻選版，只有我才能買到，這本就送你了，你回去好好讀讀，真是個菜鳥小白，連元陰是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