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趙高殺心漸起,好個鎚子
自己的這個學生如此貪戀享樂,趙高也是很無奈的。但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著想,趙高不得不儘力督促自己這個學生,以期謀劃成為大秦皇位的下一任繼承人。
趙高心裡非常之清楚,如果一但扶蘇登上了皇位的話,那麼自己就徹底的完蛋了。
自己是公子胡亥的老師,而始皇帝之所以一直沒有冊立太子,其實就是在扶蘇與胡亥之間左右搖擺不定,猶豫不決。
皇始帝雖然一共有二十多個兒子,但朝堂裡外,每個人都知道,始皇帝唯獨只對胡亥這個兒子疼愛有加,不僅經常帶他一起出遊就能證明,更讓他趙高做胡亥的老師,甚至欲立之為太子的打算。
當然,大家亦是知道,皇帝心中太子的首選,自然還是扶蘇的。但是扶蘇深受其老師淳于越的儒家思想影響,性格十分的儒弱,所以皇帝不放心將大秦就這樣將給他。
也正是因為如此,可以說,明裡暗裡兩幫人都在較著勁。
蒙家、馮家都在阻止胡亥做太子,而趙高身為胡亥的老師,自然是一力阻止扶蘇做太子。如此一來,如果最終太子之位被扶蘇奪去了的話,那他趙高便將是一敗塗地,輸的會連命都保不住了。
到時就算扶蘇不殺他,蒙家也會殺了他。
要知道,他趙高跟蒙家,可是有著深仇大恨的。
當初,他趙高犯了死罪,落在了蒙毅手裡。蒙毅一點面子都不給,甚至胡亥求情也無用,直接如實判了他的死罪。
最後,好在是皇帝覺得他平時做事還挺好的,就免了他的死罪,如此他趙高才得以活到今日。
這個可是生死仇家了,自己被赦免后,蒙家兄弟亦是知道與他趙高算是結下死仇了,所以趙高心中十分明白,如果在這場皇儲爭奪當中,胡亥贏了,自己就能報仇血恨。而反之,如果扶蘇贏了,那麼蒙家作為扶蘇的親信,蒙家必置他於死地!
皇儲之爭,關乎著自己的性命,以前雙方都算是勢均力敵,不分上下,可是如今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李陽,直接把眼下局勢變得非常不利了,你說趙高能不著急上火嗎?
特別是想到今日,扶蘇更是拜李陽為太傅了,他就更加的不妙。
趙高心中無比之憂慮,而此時此刻的公子胡亥,卻是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略帶抱怨地道:「今日早朝,不就是殺李陽還有蒙、馮那批搞新法的人么,如此暢快之事,本公子請來歌姬慶賀一下,老師難道覺得這有何不妥嗎?「
趙高嘆了口氣,一想起這事,心中便恨不得捶胸頓足,咬牙切齒道:「公子有所不知啊,今日早朝,李陽他沒死!」
「什麼?他沒死!」
這一下,胡亥聽罷,心中一顫,豁然驚起,滿臉詫異道:「這….…這怎麼可能?他….….他們搞得那些《公法》,明明就是在與父皇做對,不讓父皇征徭役,父皇怎麼可能不殺他們!「
趙高苦笑的搖了搖頭,無奈道:「公子有所不知,這個李陽遠比我等想的要狡猾的多,他事先就謀算好了退路,居然給皇帝出了一條不影響阿房等工程的對策。今日,不僅他躲過了一劫,那些參與變法的律政大臣盡皆安然無恙。」
「怎麼會這樣!」
胡亥一聽,對於這樣的結果,簡直就不敢相信,當即傻在了當場,臉色難看的,就像吃了屎一樣。
趙高也好不到哪裡去,今日早朝的結果,是令他無法接受的
他不禁恨道:「那個李陽,比我們想像的要難對付許多,今日劉議郎和許大夫,因為反對他的新法,已是被皇帝給殺了。」
說到這裡,趙高嘆了口氣:「這也幸好我預感到些不太妙,及時對另外幾位大人使了眼色,要不然,今日咱們的人估計全給交待出去了。」
胡亥心中一驚,抬頭看到趙高無奈的樣子,不由問道:「老師那這該怎麼辦?今日父皇沒有殺李陽,那便代表他這中氶相的位置坐穩了,以後要想對付他就更加的難了。要不……我們去將他拉攏過來,老師意下如何?「
趙高搖頭,苦笑道:「在今日之前,此法還或有可為,而從今日開始,此法已是不可能了。因為………今日在朝上,陛下已經讓扶蘇拜他為老師了。」
「啊!」胡亥直接傻了。
心中頓時拔涼拔涼的,踉蹌一下,險些沒站穩。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就由如晴天霹靂。
胡亥心裡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如今,李陽成了扶蘇的老師,那自然就是扶蘇的一大助力了,加上他身為中丞相,主導新法實施,權力之高,掌大秦之律政殺伐,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深得皇帝信任。多了這樣一個人去幫扶蘇,加上馮、蒙二家,這等於是法、政、軍三大頭都成了扶蘇的人了,那他胡亥還能跟扶蘇爭個屁的太子位,這是徹底的沒戲了!
「老師,我們輸了,已經輸了……」
胡亥心中一片死灰,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雙眼突然變得木枘、空洞,就好像一下子把魂給丟掉了一般。
趙高呆了一下,隨即眼睛微微一眯,睛中滿是不甘和狠厲之色,似是自言自語:「不,還沒輸,我們還不能認輸。」
念叨到這裡,他轉頭對胡亥鄭重其事的規勸道:「公子,這盤棋還在下,還沒到認輸的那一步,你怎能就此失去信心,你可要知道,皇帝二十多位皇子當中,唯有你才最得皇帝之疼愛,公子萬不可放棄啊。」
胡亥苦笑:「老師,這棋還怎麼下?無論怎麼下,到頭來還不是一個輸嗎?」
趙高搖頭,一雙眼睛變得像毒蛇一樣,透著一絲陰狠毒辣,默默地道:「這盤棋之所以今日我等會居於劣勢,之關鍵便是多了李陽這顆棋,沒有他這顆棋子,何來如今這番變故,這大秦皇帝的寶座,早已是公子你的了。」
胡亥一聽,也是大怒,恨不得將李陽大卸八塊,咬牙切齒道:「這個李陽,實在可惡之極!不僅壞本公子謀划已久之大事,如今更是成了扶蘇那邊的一大助力,此人簡直就是本公子的掃把星!」
胡亥不得不恨李陽,因為李陽的出現,直接打亂了他們謀划已久的一個布局。
自年前開始,皇帝患上了風寒感冒,久治不愈,他和趙高便陸續布局了三件大事。
一是隕石事件。
他們在東郡,埋了一塊玄石,石頭上刻了一句「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話。
二是玉璧事件。
將早年皇帝外出巡遊時,掉到江里的那塊玉璧,派人送回到嬴政的手裡,還附帶贈送了這麼一句「今年祖龍死」的咒語。
三是讓太史令,虛構「熒惑守心」的天文怪象。
如此一來,三個詛咒,勢必會將皇帝嚇壞,從而求化解之策
這時,太史令便可以避禍為借口,建議皇帝東巡。
原本,這一切都是按著他們的計劃進行的十分順利,皇帝也答應了東巡以避禍。
按照計劃,趙高和胡亥只要在路上將身患重病的嬴政直接了斷,接著便能以皇帝的名義,下昭將被發配在長城邊關的扶蘇和蒙恬賜死。再立昭,傳位於他胡亥。
如此,大事即成!
可是,如此完美之布局,如此完美之計劃,結果卻因為李陽的出現,瞬間打亂,最後功虧一簣。
李陽居然獻葯治好了皇帝的病,皇帝病一好,這東巡自然就暫且擱置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皇帝病好了,如果還殺之的話,不說能不能辦到,就算是能辦到,那也會引起他人懷疑。
結果,就這樣,即將成功的計劃,直接因他李陽,化為了泡影。
更可氣的是,他不僅破壞了這個計劃,而且扶蘇也因獻葯之事,被皇帝昭了回來。
這一切的一切,你說胡亥能不對他恨之入骨么?
現在倒好,他居然還成了扶蘇的老師,胡亥簡直就被氣到想要發狂的地步!
這何止是掃把星啊,這簡直就是他胡亥走向皇位的攔路石,胡亥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挫骨揚灰!
想到這裡,胡亥雖然心中失去了信心,但卻也甚是不甘心,問道:「老師,是否還有辦法將這盤棋下下去?「
趙高微眯著眼睛,道:「既然這盤棋的劣勢是他這顆子造成的,那我們就把這顆子給拿掉!」
說到這裡,他做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
胡亥一聽,也是一股殺意瞬間乍現,一拍手掌:「好,此人不殺之,實難解本公子心頭之大恨!「
話說,散朝後的李陽,直接就去了太子宮。
如今身為太傅,掌授長公子扶蘇治國之學,自然得給他布置一些學習任務不是。
此時的他,心情美滋滋的,自己也算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太傅了,甚至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驕傲的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因為被拜為了太傅,如今已是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欲殺之而後快。
秦朝雖然詳細設置了太子宮官,但確未正式冊立過太子,這倒是歷朝歷代不多見的。
不過,李陽也知道,只要扶蘇不出什麼大錯,這太子之位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故。
不多久,李陽就來到了太子宮。
這太子宮,雖大,卻極為的素簡,還不如李陽的丞相府的後庭富麗豪華。
入門,自有衛率進府傳報。
很快,公子扶蘇便領著一群太子宮官匆匆趕至前口,前來恭迎老師大駕,一齊躬身見禮:「太傅!」
李陽心中享受著這份尊榮,一邊卻也裝作受寵之狀,忙拱手道:「殿下日後與臣之間,無需多禮!」
扶蘇連忙道:「太傅雖與扶蘇年紀相仿,但如今已是扶蘇的師長,這尊師禮數,怎能省去。」
李陽笑了笑,也就由得著他了,反正有這麼一個長公子天天喊著自己老師,這種感覺也蠻有成就感的。
「太傅,此人是我府中的王詹事。」
這時,扶蘇指著身後的一位四十多歲的臣子,向李陽介紹道。
詹事,太子卿,掌太子家,統領太子宮臣,秩二千石,詹事丞副之,即是扶蘇最親近之人。
王詹事恭恭敬敬的躬身見禮:「下臣見過太傅!」
太子宮官,原不歸丞相管制,以太傅為首,所以此時這位王詹事自然是稱李陽太傅的身份,表示尊之。
他可是早就聽說了,這位李中丞十分的厲害,不僅身懷治世之能,更得皇帝之信任,可謂是得寵信與大權於一身,所以王詹事不敢有半分不敬。
李陽也客氣了一句:「王詹事不必多禮。」
扶蘇先是將李陽請入廳中,然後道:「學生原本正打算前往中丞府去拜見太傅,請教治國之學,沒想到倒是太傅自己來了。」
李陽笑了笑:「臣蒙陛下和殿下之信任,拜為太傅,殿下的治國學業,臣亦是不敢有半點貽誤,故特地前來與殿下一敘。」
扶蘇大喜,趕緊道:「讓太傅費心了,不知太傅今日有何示訓?」
李陽道:「示訓不敢當,臣想先問一下,殿下平生之志向!」
扶蘇回道:「學生之志,便是想讓我大秦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使我大秦江山萬世永固,如此方能上不愧對父皇,下不愧對天下百姓。只是…….」
「只是什麼?」李陽問道。
扶蘇嘆了口氣,有些失落的道:「只是……父皇說我這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悲心腸,缺少剛毅果敢之性,所以時時不滿。「
李陽一笑:「殿下不必憂愁,此為國為民之心,無比之難得可貴,只不過是殿下以往方法用錯,這才會被陛下誤解。「
扶蘇一聽,豁然一喜,急忙道:「太傅沒有騙我?你真的覺得我之志願並無不妥?」
李陽點點頭:「臣怎會欺騙殿下呢,作為大秦長公子,殿下有此憂國憂民之心,將來必會是大秦之福,萬民之福,此志何其可貴。」
李陽此番言論一出,就是連一旁的王詹事都是感到喜出望外
扶蘇顯得有些激動,以往一直被父皇否定,今日意外的得到了李陽的認可和欣賞,這對他來說可是十分意外的事,同時也讓他極為的振奮。
其實,扶蘇經過今日的早朝,他也對李陽的治國理念也是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無論是他編著的《公法》,還是今日朝上出的可持續性發展戰略,無不是在為百姓生計著想,也就是說,這位李中丞,其實他的治國之略,也算是仁政。
只不過,這位李中丞所施的仁政,能得到父皇的支持和贊同,而自己提出來的仁政策略,卻總是被父皇駁斥。
這一切,可不就是李中氶口中所說的,方法用錯了嗎?
想到這裡,扶蘇趕緊拱手一禮:「還望太傅授我治國之學。「
李陽微微笑了笑:「治國之學,無從學起。」
「啊?」扶蘇一愣,滿臉問號。
此時的他,真的有些懵逼,完全聽不懂李陽的話了,好奇的問道:「太傅此言,是何意啊?」
李陽道:「治國之學,與儒家學說大有不同啊,儒家學說,全在詩書典籍當中,只需每日用功讀者,這儒家要意,自然全部學得。可是,這治國之學,乃是術,是辦法。何為辦法?辦法就是能解決因難的計策。所以,治國之學,無從學起,唯有一途,那便是靠做!」
「做?」扶蘇迷茫了。
李陽點點頭:「沒錯,唯有不斷去做,去嘗試想盡一切辦法,解決大秦眼下之困難,這治國之本領,自然而然便學會了。「
李陽可是在來太子宮之前,就已是想得非常的清楚了。
這位公子扶子,論學識,恐怕李陽自己都比不過,畢竟人家從小就跟著儒家大學士淳于越學習,什麼詩經古集沒有學過呀!總不可能自己還教他讀書吧?
而且,真正說起來,這治國,除了知識之外,靠的確實就是見識和辦法計策。
以前大談治國理念,倒不如讓扶蘇慢慢地去嘗試著做,從小事做起,讓他親身參與到治國當中,這樣他自然就會明白什麼叫治國,怎麼樣才能治好國。
事情做多了,這治國本領自然就能學會。
也只有這樣,他才會明白,單靠淳于越教他的那些詩書裡面的仁、義、禮、智、信,是不可能有用的,唯有真正有效的辦法。
才能解決國家的難題,也只有真正有效的辦法,才能達到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的結果。
聽完李陽這番話,扶蘇沉思了一會兒,接著豁然開朗,躬身一禮:「太傅之言,當真是言簡意駭,叫人醍醐灌頂。原來治國之學,不在於言,而在於行,扶蘇今日真是茅塞頓開。「
扶蘇是真的有一種撥雲見日,幡然醒悟的感沉。
當初自己的輕徭役之策,之所以得不到父皇的贊同,之所以今日在朝堂之上,會直接被李陽貶得一文不值,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當初提出這種減少徭役人數的計策時,並沒有深入的去想過這個輕徭役計策的結果。
自己只是自以為然的認為,輕徭役乃是仁政,結果自然會是於百姓生計有利。
如今看來,只懂理論言說,毫無用處,甚至反會誤國。
想及於此,扶蘇是真的徹底佩服李陽了,一句話就指出了治國要意,這種老師實在是太牛逼了。
李陽可沒有料到,自己隨便說出來的一句話,會給別人產生那麼多的想法。
見扶蘇認同自己的教學方式,於是滿意的點點頭,便道:「既如何,臣欲問殿下,殿下覺得大秦眼下之難題,是什麼?「
扶蘇知道,這是李陽在考他,為了能第一次在太傅面前爭取好好表現一下,扶蘇仔細的思慮了一下。
然後這才信心滿滿地答道:
「我大秦原本難題實在是太多,律太嚴,役太重,稅太高,民不能安生。不過,如今有太傅變法,還有今日的可持續性發展妙策,這律來、役重之憂算是盡解。故此,扶蘇認為,眼下我大秦唯一之難題,當屬稅過高,應迫切減稅輕賦為宜。」
說完,扶蘇一臉高興地看向李陽,心想這個回答李陽肯定會滿意,不僅奉承了他的功績,同時也點明了大秦眼下的難題。
不過,誇獎沒等到....
只見李陽聽完之後,白眼一翻,然後看傻逼似的看著他,嘴裡嘣出兩個字:「你真是個蠢蛋!」
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