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新主人

董事會目前恰好不是鐵板一塊。

新來的關伯年，不是柯玉生熟悉的，甚至之前就沒聽韓安說過華創投有這一號人物。

但此時，不明細節的小股東代表只震驚於宋陽的手筆，只有柯玉生等人的心直接沉了下去。

怪不得工行這個最大的債權方沒派人來。

華國置業最初選擇的資金來往主要銀行自然是滙豐和渣打這兩個參股方，但從92年開始，工行開啟了海外業務拓展。到95年香島分行成立，硬是通過上層運作與巨大的授信額度，把華國置業這個客戶搶了過去。

這也是滙豐和渣打興起謀奪華國置業之心的一個誘因。

這兩年通過不斷的操作，華國置業在工行那邊已經累積了將近5億的未還貸款。

現在看來，宋陽竟然是拿到了那邊的債權。毫無疑問，這個宋陽正如韓安之前所擔心的一樣，已經得到了內地那邊大領導的支持。

於是柯玉生看向了關伯年：恐怕他也是為了配合宋陽而來的。

真金白銀收購的債權，再通過華國置業已經爆發的危機商議債轉股。此時有其他小股東在場，滙豐和渣打這兩個股東有什麼立場拒絕縮小公司債務規模？就因為不肯股份被稀釋？

那些只有幾手、最多上百手的小股東，可不在乎本來就在小數點後面幾位的股份比例再變小那麼一點點，只要每一股的股價最終能漲回去，賺到錢就行。

「這麼大規模的債轉股，不是小事。」關伯年嚴肅地說道，「一旦商議決定，是直接改變公司股權結構的大事，對股東的影響也很大。毫無疑問，這是需要停牌重組的。而且，為了保障股東的利益，重組后的公司需要拿出切實可行的經營戰略，好讓市場恢復對華國置業的信心。」

「這麼說，關董事原則上並不反對我這邊的債轉股了？」宋陽又笑著看向柯玉生等人，「其他董事的意見呢？」

柯玉生皺著眉開口了：「目前，公司的市值已經跌到了不足23億香幣。宋先生所討論的債轉股，是基於什麼時候的股價？對於贖回又有什麼想法？」

目前的香島股市共有將近900支股票，總市值規模剛剛跌去不少，在4萬億左右震蕩，還有進一步下跌的趨勢。

華國置業在其中跌得非常狠，從之前的40多億跌到了不足23億。而現在的宋陽號稱手頭上擁有7.2億的債權，要是轉化成股份，得佔去多少？立馬就成為最大股東了。

上市公司要實施債轉股，其實也相當於一個融資方式，是一種增發新股。這些新發的可轉換債券兼具股權和債權的性質，企業實際上還是要承擔這個債務，只不過是以股權分紅的形式去償還，這樣短期的債務壓力就減小了，有利於經營。

所以，可轉換債券因為有雙重收益，其實挺受歡迎。當然了，這都是建立在企業前景仍然被看好的前提上。

而企業這邊要承擔還債和股權分紅的雙重壓力，如果經營狀況開始好轉，也會傾向於提前贖回可轉換債券。只不過這個提前贖回，往往就是以股權的方式去做，而且稍有溢價。這樣一來，債務就相當於用股票還了。

總而言之，是一套很複雜的操作。

目前柯玉生提出來的，其實就是核心的問題：宋陽希望華國置業以什麼樣的價位「贖回」那些債務，這決定了宋陽會擁有多大比例的華國置業股份。

「如果同意了這個方案，自然是要再次進行停牌重組的，就以屆時的股價為基準吧。」宋陽只見柯玉生等人的臉色再變，笑著說道，「至於贖回……如果公司決定在重組期間就直接用股票贖回，那就按正常情況，溢價20%吧。」

柯玉生臉色難看的原因在於，今天這個會還不知道會開得怎樣。

如果這些小股東覺得公司股權結構大變之後，等會再聽聽宋陽這個「准大股東」對於未來公司經營戰略的建議，那說不準再次停牌之前，他們反而會帶動一些人讓股價再生變故。

是回暖一些還是繼續跌，可說不準。

而不論如何，宋陽已經擺明了態度是更傾向於手上的債務真正轉化成純股權的。

並不是僅僅提出要持有可轉化債券來獲得雙重收益。

就在這時，關伯年又開口：「由於韓安在擔任執行董事期間所犯下的重大經營錯誤，華創投所謂華國置業的最大持股方，也在考慮逐步退出。退出的方式採取協議轉讓，按照規定，需要徵得其他股東的同意，還要上報聯交所進行審批。原股東自然擁有優先權，但為了使過渡更加平穩，華創投退出的條件是讓華國置業的債務規模能削減到一個更合理、更安全的比例。」

這個表態再次引起軒然大波。

柯玉生深深地看著關伯年。

這可是涉及到華國置業還是不是能繼續保持上市資格的問題！

按照規定，如果只是通過大宗交易普通減持，連續一段時間內可交易的股票比例是有限的。但如果是協議轉讓，則可以一次轉讓相當大的比例，只要能按照規定履行披露業務、報交易所獲得合規確認。

當然了，這一切都會在停牌重組期間進行。

但停牌結束后，公司相當於換了主人，將來還能不能維持上市資格，那可很難說得准了。

難道現在真正的目的是退市重組？

如果這樣一來，滙豐和渣打還費這麼大勁幹什麼？不僅如此，已經做的一些布局會大虧！

可是難道現在拿出真金白銀去購買華創投手上的股份？

這是下下策！

至於先把債務規模削減到一個合理比例，那自然也就是先債轉股，讓原有股東的持股比例被稀釋不少。

想都不用想，現在債權最多的是宋陽，優先削減的債務一定是他手上的。

不然的話，將來的華國置業就相當於要給宋陽打一段時間的工，得還他手上那些巨額債務的本息。

宋陽若不是背後有施宥鳴這個資產管理大咖作為智囊團，現在也已經要被上市公司的這些複雜操作弄暈了。

只不過現在的他很清楚，這種操作手段就是讓滙豐、渣打這些股東有口難言，堂堂正正而又能達到目的。

這也是因為宋陽能掏出真金白銀，幫助華創投去解決一些母公司的問題。

而他得到的，則將是華國置業這個上市公司的最大比例股份。

滙豐和渣打還會跟嗎？

柯玉生臉色難看，很想說一句不如退市清算得了。

此時此刻，其他的小股東不約而同地都看向了宋陽。

他準備怎麼經營華國置業？

……

華國置業目前的問題何其複雜？

滙豐和渣打這邊原本想得很好。

黎憲用所謂「新香島1號」基金，通過認購新股和一些金融衍生品，讓華國置業獲得一筆融資，

這筆錢，先填了滙豐和渣打系留下的一些窟窿，然後，韓安背這部分鍋，陷華創投於不義。

至於那些認購「新香島1號」的韭菜們，遇到了香島股災又有什麼辦法？頂多黎憲被裁掉、銀行出面發表一個誠摯道歉。

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滙豐這些銀行見多了。

向勝所以為的「新香島1號」會通過做空賺錢，只是他的腦補而已。黎憲有明說嗎？只不過強調他們的「專業」而已。

實際上就是通過暗地裡的操作，滙豐和渣打系又暗中持有了一些權益。到時候再推出一些代理人，在股東大會上就能投出一個讓滙豐和渣打佔主導的方案。

現在半路殺出了一個宋陽。

在7.2億債權的絕對話語權和華創投這個大股東的「裡應外合」之下，他們已經無力再與之抗衡。

關鍵那些檯面下的事情還不能拿出來說，說了就會引起其他小股東的震怒。一個惡意操縱公司股價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新香島1號」的醜聞還會累及滙豐銀行本身。

面對眾人，宋陽只是無奈地說道：「目前我還只是債權方代表，另外則是一個剛剛舉牌的投資者而已。華國置業的內部問題我還不夠了解，沒有身份和立場發表什麼意見。」

……你他娘的是想讓股價再跌一點，再次停牌重組時候能佔到更多股份吧！

柯玉生如是想。

關伯年則先假惺惺地問了問柯玉生等人，看他們是否有意向收購華創投所持有的華國置業股份。

柯玉生能怎麼回答？計劃里就根本沒這個！

正經的陰謀家怎麼會拿真金白銀玩收購？都是巧取！

關伯年於是再問宋陽，這回宋陽就回答了：「倒是可以考慮。不過，我需要先更進一步對華國置業目前的狀況進行調查。」

「這是應有的程序。既然方向上可能，那麼宋先生就已經是准董事的身份，也很可能成為華國置業的大股東，可以提提你的想法了。相信，這也是今天來參會的股東們所關心的。」

繞了一圈，無非先確定華國置業會往這個方向重組。

柯玉生麻了。

以後要以更小比例的股份，與這個宋陽玩？

如果華國置業不能成為滙豐和渣打進行各種操作高額獲利的殼子，不如也減持甚至退出算了。

也許借著股災，黎憲那邊及時「割肉」，倒也不用讓他柯玉生在滙豐內部損失一員大將。

他已經在想著這些事。

宋陽斟酌了一下，這才說道：「其實吧，我先在二級市場收購華國置業的股票，又收購那些債權，主要是考慮到華國置業擁有我在內地想接手的那個巨人大廈6000多萬的樓花，沒有想過接手華國置業。倉促之間，還真沒有什麼成熟的意見。」

柯玉生冷冷地看著他：6000多萬樓花而已，你都能花那麼多錢收購股份和債權了，不能直接贖回？裝什麼清純！

「在座許多人可能還不了解我。」宋陽又笑了笑，「鄙人的產業，主要都在內地。在香島這邊，一共只有五個公司。」

柯玉生繼續腹誹：聽聽，只有。

「一家是做影視投資的，一家內地商貿公司的子公司，方便在香島進行業務對接。一家資產管理公司，一家諮詢公司，最近又成立了一個金融服務公司。這些公司，與華國置業的主要業務，聯繫並不是很緊密。」

宋陽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當然了，我既然在內地接手了那棟爛尾的巨人大廈，也是有興趣進入一下地產領域的，但目前的重心是在內地。就我對華國置業的意見，將來主要的方嚮應該也是放在內地，而且不再是物業經營，是地產項目投資，只做跟投。目前香島樓市已經下行，內地的潛力更大。」

「倒是香島這邊，可以藉助現在樓市跌下來之後的機會，嘗試收購一些優質資產，想辦法經營好。當然了，我目前也只是這麼一說，並不能夠馬上就拿出讓大家覺得大為看好的方案。只能向大家表明一點，我的投資眼光應該還是不錯的。」

「美國那邊今年上市的亞馬遜，是我從最早輪就投的企業。愛高電子，我們也將認購新增發的股票成為次大股東。我在內地創辦的驕陽廣告，目前是內地最優秀的廣告公司之一。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投資的三友電子和波道今年也會在內地上市。所以，我如果決定參與到華國置業，應該還是能帶來一些幫助的。」

華國置業之前增發新股時，拿宋陽做過利好宣傳。

但這些人對宋陽的了解還真不夠，現在宋陽這麼一番自我介紹，儼然已經是商業版圖十分巨大的模樣，連美國的上市公司都有不小的股份。

柯玉生有點麻了。

難道判斷錯了？

這樣吹牛逼，這些本來虧得兩眼冒紅光的韭菜小股東們現在變得兩眼冒金光了，不會回去之後又會砸鍋賣鐵加倉華國置業吧？那股價豈不是會漲？

隨後他警醒過來，看向了關伯年。

股價如果稍微漲上去一點，要退出的華創投就能多收到一些錢。

這是某種交換？

問題是……他又看向了宋陽：這傢伙就這麼不在乎錢？他到底有多少錢？

柯玉生忽然又不考慮現在退出了。

萬一華國置業真能被他盤活呢？

……

華國置業的這場臨時股東大會開了兩天，所討論的問題除了現在關於債務的解決方案，華創投的退出節奏，當然還有過渡時期的高層結構。

僅僅憑藉已經舉牌的股東身份，宋陽就獲得了一個獨立董事席位，但他說要讓自己的一個部下來擔任。

樂會民沒想到自己跟著一通操作，忽然搖身一變成為了上市公司的獨立董事，而且隨後很可能成為執行董事。

「第一個任務，就是想辦法跟滙豐、渣打的老狐狸們周旋，把華國置業的實際情況調查清楚。」

宋陽咧嘴冷笑：「他們現在想得美，還想蹭我的。股災結束還早著呢，設個局把他們踢出去！」

「怎麼設？」

「當然是八萬五計劃了。華國置業作為內資背景的企業，支持一下香島老百姓住上便宜房的願望很合理吧？」

「……當然合理，就是很難賺到錢。」

「我擔心短時間賺不到錢嗎？」

樂會民想著如今正在韓國張開血盆大口的那筆巨額資金，長嘆了一口氣：「你擔心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