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幕
張博穿過了濱城市公立公園,四周的空氣瀰漫著玉蘭花和樹木的清香。公園的負責人總會在特定的季節栽種一些應季的植物作為點綴。傳說,龍王曾經封鎖鹽庫,不讓人們吃鹽,導致瘟疫滋生。玉蘭三姐妹四處討鹽,這才令村子得救,人們也將這純白的蘭花命名為玉蘭以紀念她們。現在時間還早,公園內也不乏有人或是遛狗,或是散步閑聊。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張博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去往拘留所調查取證。一般來說,拘留所通常並不會設立在市中心,濱城市的拘留所也是如此。從外面看去,拘留所並不是很大,三三兩兩的人群也會經過拘留所的門口。附近的居民已經見怪不怪了。到了拘留所,黃來已經等候多時了。他們昨天曾經約定過今天要到拘留所瞧一瞧。
此時拘留所的內部已經有鑒識員調查了,他們一連調查了兩天,或多或少的有點實質性的線索。
「啊,辛苦了。」黃來拍了拍一個鑒識員的肩膀,「報告應該出來了吧。」
一名鑒識員將一個厚厚的報告書遞給了黃來,看得黃來眼睛都直了。他把報告書放在了一邊,對那名鑒識員說。「那個,張雷,我還是聽你說吧,我覺得你聲音挺好聽的,想多聽聽。可別誤會啊,我並不是因為報告書厚才不看的。」
鑒識員對黃來白了一眼。「你應該能記住我的名字了吧,我叫做張春雷。都好幾次了,每次也沒見你叫對我的名字。」
張博推開了黃來,示意張春雷繼續說下去,畢竟,他看著這麼厚的報告也有些頭大。張春雷對張博的印象還不錯,知道張博是一個比較務實的人,和他的性格十分相仿。鑒識員沒有廢話,帶著兩個人進入到了裡間的拘留室。如他們所看到的那樣,拘留室內密密麻麻地帖滿了各種小紙條,張博和黃來兩個人終於能明白為什麼報告書這麼厚了。
「需要我給你們挨個說一下嗎?」張春雷用著充滿希冀的眼神看著兩個人,似乎十分希望給他們解釋一遍。
「不,不用了吧。」張博有些發虛。
「害,不要緊,咱們都是熟人。來來來,你看這個床位上,有著一個鞋印,根據比對,確認這個鞋印是被害人的,44碼的大腳,著力點在前方,根據我們的假設,他死前十分想要踩到床鋪,以床鋪來作為他的落腳點,那麼宋明義的證詞沒有錯誤。被害人一定是在遠離床鋪的位置被人弔死的。法醫第一時間解剖了被害人的屍體,確認被害者是機械性窒息死亡,但並不確認兇器。第一點,死者脖頸處並沒有提取到任何的植物纖維,所以,並不是麻繩。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沒有勒痕,只有一個血紅色的手印,血紅色的部分並不是鮮血,而是類似於顏料的東西,塗抹的很厚,提取不到掌紋和指紋。」
「那這樣的話,有一點很值得考慮。昨天,我們詢問過宋明義。他親眼目睹過了案發的整個過程,被害人雙腳離地,並且用手一直掐著自己的喉嚨,等到宋明義打開並進入到室內后,被害者已經死了,脖頸處留有血手印,那這個血手印是怎麼弄上的呢?你們有頭緒嗎?」張博詢問張春雷。
張春雷搖了搖頭。「沒有頭緒,但當我們昨天趕到的時候,血手印已經幹了,所以,我們並不知道這個血手印是怎麼弄上去的。並且,我們仍然不確定兇器是什麼。宋明義的證詞太過匪夷所思了,雙腳離地,像是在表演大衛科波菲爾的懸浮魔術一樣,
如果沒有道具,太難實現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在宋明義打開門的時候,死者並沒有死,而是裝死,在宋明義離開的時候,有個人進入了牢房把趙光德給殺了。畢竟,宋明義剛剛目睹了這麼恐怖的場面,他心裡肯定很慌,所以察覺到沒有心跳,沒有脈搏的時候,就去叫人了。那個時候,也沒有人注意到牢房內的行動。」黃來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張春雷聽到黃來的看法,立馬否定了他。「不可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除非藥物作用,心跳和脈搏都不會停止。很遺憾,法醫也並沒有在死者體內發現任何藥物成分。你以為這是武俠小說啊,動不動就停止脈搏停止心跳,然後假死什麼的。」
張春雷看到兩個人都不吭聲,他也明白,這次的事件與之前的白柳案和白俊案的難度不遑多讓。於是,他拿出了一個塑封袋,裡邊裝著一張便籤條。張博看到這個便籤條,呼吸逐漸變得沉重。這,這難道是?
「正如你們所想的一樣,和前邊兩起案子一模一樣的紙條。另外,你們覺得不奇怪嗎?明明宋明義說得如此含糊其辭,他也並沒有被定為嫌疑人,原因全在這裡。」
張博接過張春雷手中的便籤條,朦朧感油然而生。看來,這並不是宋明義所說的鬼魂或者透明人殺人啊,這分明是一起連環殺人案,這也為之前白俊和白柳的離奇死亡定下了案件性質。因為這起案件是人為殺人,既然這起案件與前邊兩起案件有聯繫,那麼,前邊兩起案件也是人為做的了。想清楚這點的張博,突然間如釋重負,這兩天神神鬼鬼的事情經歷的多了,他都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太正常了。果然啊,自己還是熟悉解開這種謎團啊,他心想道。
「還有一件事,你們跟我來。」張春雷一擺手,拉著兩個人來到了拘留所的外面的牆壁上,指著一個配電箱。配電箱正處於打開的狀態。裡邊的線路密密麻麻,但又有條不紊的鏈接著開關按鈕。鑒識員指著其中一個黃色的按鈕,「你們看,這個開關就是控制總電閘的開關。我們當時來到這裡后,第一時間調查過這個開關,當時這個開關是向下的,也就是現在這個狀態,這個情況通俗來講就是被人拉了閘了。」
張博和黃來點了點頭。也就是說,當天晚上有人把這個開關給關掉了。張博望向四周,路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雖然這裡處於濱城市區邊緣的位置,但附近也有許多居民,況且這裡距離公立公園十分近,行人眾多。配電箱處於外側,即使有人偷偷摸摸的來到這裡關閉配電箱,也沒有人能注意到。
「另外,你們看你們腳底下。」張春雷示意兩個人低頭,「有沒有看到什麼東西。沒錯,就是腳印,密密麻麻的全是腳印。」
辦案人員進入到案發現場後會做好一切措施,包括手套和腳套,所以,此時的地上並沒有三人的腳印。張博低頭仔細觀察,這些腳印有大有小,有剛留下的,也有很長時間的。
「這就需要你們出馬了,我們現在沒有人手。現在你們的任務就是去探訪周邊的居民,詢問關於看守所的情況,其他的情況我們都已經了解了。先跟你們說一嘴,拘留所的警員跟我們說過,所裡面經常跳閘,換過好幾次總閘。那接下來,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張博和黃來點了點頭,但是接著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明明自己是來勘察現場的,怎麼就被指派去查訪了。張春雷學著黃來的動作,拍了拍黃來的肩膀,甩下一句拜託你們了,就揚長而去,留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此時正值中午,即使是冬天,太陽也依舊毒辣。黃來脫下了他厚厚的羽絨服擦著汗。這麼一會工夫,他們已經走訪過了兩戶人家。一戶是一家三口,他們都不曾去過公立公園,對拘留所也沒有任何印象。另一戶是一個家裡蹲的男人,樣子三十好幾,皮膚慘白,鬍子拉碴。整個家裡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窗帘全部拉上,只有老式的台式電腦隱隱發出光芒。詢問過後,兩個人才知道這個人已經將近三個月沒有出過門了,吃飯全靠電話叫附近的飯店配送。兩個人臨走時還讓他們幫他把門外的垃圾扔了。黃來一邊咒罵,一邊看著垃圾袋細數裡邊的餐盒,魚香肉絲,紅燒肉,宮保雞丁。看著樣式眾多的菜品,黃來不禁感嘆老了,跟不上時代了,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的人都能吃的這麼好了。
時間慢慢流逝。張博和黃來走訪了周邊許多民用住宅,沿街房,甚至掃地大媽,依然沒有搜集到對拘留所的任何線索,或許是他們在這裡住的太久了,以至於他們對眼前熟悉的場景也變得陌生了。
晚上八點鐘,兩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吃著手中的盒飯。黃來對那個家裡蹲的事情一直念念不忘,記住了餐盒上的地址,也去那家飯店買了兩份盒飯。
「嘶,水水水。」黃來拿起礦泉水一飲而盡,「這個怎麼這麼辣啊,我第一次吃這麼辣的紅燒肉。」
「不能吃辣就別點,真的是,明天上廁所當心著點。」張博也打開了一瓶礦泉水,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
「唉,查了一天,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黃來忍著舌頭上傳來的刺痛,三下五除二地把手上的盒飯一口氣吃完。
「這才查了一天,肯定查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像這種事情,咱們還得多查幾遍。怎麼還得有個五六天吧。」
「不一定哦。」
張博疑惑地看著黃來,只見,後者的眼睛逐漸散發著光彩,向張博指著拘留所的方向。張博順著看去,拘留所此時依然開著燈,不過裡邊的鑒識員以及負責刑警都已經撤了出去,現在裡邊空無一人。幾個孩子偷偷摸摸的往拘留所後方走去。那個位置正是拘留所的配電箱。
「看來,我們抓住兇手了哦。」張博笑著說。
……
「哎,快點。馬上就要被人發現了。」
「嘻嘻嘻。我知道了,真好玩。」
「什麼好玩呀?」
孩子們被嚇了一跳,驚恐的回頭。-張博和黃來雖然沒有穿警服,穿了一身便裝,但是多年來從事警察的工作,也給他們帶來了一身威嚴的氣息。他們只在孩子們面前出現,就已經把幾個孩子給嚇哭了。
黃來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地說道:「我是警察,這個是我的證件。我們要以妨礙公務罪,將你們幾個逮捕。」
說完,便從衣服里掏出了一把手銬。張博也迎合黃來。「你們幾個,老老實實地坦白你們的罪行,可以放寬處理。」
孩子們中看起來年齡較大的孩子,站了出來,臉上的眼淚和鼻涕一抹一大把,哭哭啼啼地說:「都是我乾的,和他們無關。」
「哦,還挺有義氣的嘛。你們記住,小孩子就不應該這麼搞惡作劇,聽明白了嗎?而且小孩子摸電閘是很危險的。再這麼做,我就逮捕你們。「黃來揚了揚手中的手銬,幾個孩子四散而逃。他知道,對於這些惡作劇的小鬼,只有這種辦法才管用。
張博趁勢逮住了一個正在逃跑的孩子,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兇惡,而是一個和藹,慈善的表情。「跟叔叔說,昨天你們來這裡關電閘了嗎?」
「嗚嗚嗚,沒有,昨天我們來的時候,已經關上了。」
「什麼!你們幾點來的?」
「就和現在一個時間,嗚嗚嗚,你們別抓我,都是大壯讓我乾的,你們抓他去。」
張博放開了孩子,轉頭問黃來。「昨天停電的時間是幾點?」
黃來用十分驚恐的眼神看著張博,緩慢的,一字一句的說。
「昨天晚上停電的時間是晚上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