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獸的殘響
吾墨依靠雙臂吊在平台的邊緣，全力將自己拉了上去。
不知道這是哪個平台……
混凝土地面上殘留著一個深坑，流淌的痕迹看起來就是熔岩滾過的樣子。
梯子存在的意義就是如此。
那坑道我是不會再走了。
吾墨順著梯子向上行進，一路上見到了幾處被熔岩球穿透的中心柱空洞，以及無數融化的痕迹，但都沒有再進一步探索。
直到最後一階，吾墨總共花費了六個小時。
排水閥也已經被燒穿了，這大小我差不多能鑽過去。
一個不規則的孔洞帶著灼燒的流體印痕讓整片複合材料板都出現了裂痕。
通過這個孔洞，吾墨看到了一座被完全燒毀的核電站，兩天前這裡還能維持基本的運轉。
失去了核心的固定架已經變成了一團碳化的物質，隨意的堆放在旁邊，許多透明的玻璃狀物質呈現凝固的滴落狀。
這裡一切都毀了，看起來沒留下什麼能用的東西。
水火無情嘿。
體量巨大的反應堆設施現在就只剩下了體量巨大的空曠，堆滿了廢墟一般的垃圾，毫無異常反應。
最後再檢查一下安裝台地下的通路，啥都沒有就只能撤退了。
掃開已經化成灰的安裝台框架，原本連接著通路的裝置此時也滿是灰黑色的碳化物，完全看不到其中的情況。
這東西也不知道壞沒壞……
你看到循環的顏色了嗎。
有感應！
雖然沒有觸摸到，但我能感覺到它的反應。
不是說這頭巨獸已經死去了么。
為了保險點，我試著展示一下自己所找到的那瓶完美。
秉持著具象化的完美，吾墨輕輕接觸到了那團黑色的鏈接點，漩渦一般吞噬一切的強大心靈將吾墨捲入其中。
這種力量並沒有伴隨著破壞，而是單純的拉扯，甚至在這種拉扯之中沒有一點貪慾存在，任何類似於飢餓、渴求的感覺都不存在。
只有蠻橫的力量。
還真的死亡了……
映入吾墨心靈的是一片已經看不到任何光明的巨大城市，它的地基是一片由各種圓筒型材料鋪成的履帶，此刻已經停在了一座土山的前面，失去了動力。
這哪是什麼土山……
全都是機械廢料，齒輪、管道、線路，而且看起來這個角度怎麼那麼像「城市」自己吐出去的？
原本吾墨漂浮在天空中的視角突然發生了變化，遲到的地心重力讓他毫無痛感地回歸了人視角度。
一條高六十多米、長不知幾公里的巨大機械毛蟲背負著它的城市軀體，從滿是草地的大平原上延伸至此，唯一蜷起來的就是它的前身，做出一個嘔吐的動作，散落而出的各種機械原材料堆滿成一座十幾米高的小山。
機械的生命就是不停的運轉，他們的死亡也就是徹底停止活動。
這傢伙，確實可以說是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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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流速突然間加快了，吾墨感覺自己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只能待在不遠處望向這台巨獸的身體。
他來到這裡的時候還是夜晚，雖然看不見星星，但是能明顯感覺到一個夜晚的概念刻意的籠罩著這片平原。
時間開始加速之後，白晝出現，沒有太陽也沒有雲彩，單純就像是一個名為「白晝」的黑夜對立面，只為了體現時間的流動而出現。
漸漸的，天這一概念被替換成了月，某個時間段的基本單位發生了轉變，時間的流速成倍提高。
巨大機械巨獸的身軀依舊靜靜地躺在草地上，伴隨著晝夜輪換，毫無變化。
它身旁的植物一枯一榮的開始變化，溫度也隨著枯榮相應的發生轉變，名為季節的單位再度替換了月。
在如此速度的流淌之下，巨獸身上的鋼鐵開始出現鏽蝕與脫落，某些機械架構因為重力的原因漸漸的脫落。
當季節的輪換也變得足夠快速時，年的概念加速了時間的發展。
這時的巨獸已經差不多完全崩壞了，原本側躺的身軀已經徹底散碎成了一對零件，躺在植物逐漸豐富的大草原上。
十幾年的時間過後，它的外殼被新出現的植物當做了據點，徹底埋在了枝葉下。
生死寰宇，芳華剎那，更多的植物在一層一層的腐殖質上增生，越來越厚的生物質將巨獸最後一點露在土外的身軀掩埋之後，它身軀中裝載的一個小東西掉了出來。
這個小東西在土壤中恢復了身形，銀色的外殼看起來像是一隻螞蟻。
它採集了一點金屬材料，以自己為藍圖，開始建造自己的完全克隆體。
很快，這些銀色的機械螞蟻就開始分工合作，建造了第一個完整的機械。
這個機械擁有吞噬和自我補充的潛能，而他的第一餐，就是自己的締造者們。
破碎的機械螞蟻被徹底碾碎，填補到了小型機械的輪轂上，形成了第一個可以移動的機械構造。
它粉碎著巨獸的殘骸，順便將植物的腐殖質作為燃料，發展壯大著自己的身軀和功能。
滾雪球般的成長在它從土中鑽出來後到達了頂點，功能和結構受限之下的它無法再通過自己進行改造和發展。
於是它開始運轉程序中預定的安排，將自己的身軀變成能夠容納其他個體的房屋模樣，然後開始生產有自我行動能力的小型機械。
這些小型機械長得類似於小好幾號的人類，渾身銀色的機械組件。
銀色小人誕生之後就開始做和螞蟻們相同的事情，建造一個更大、更完整、功能更多的吞噬機械，建造所花費的時間是建造小型吞噬機械的幾百倍。
這個巨大機械建成的那一天，它再度吞噬了自己的締造者，以及那個進入瓶頸的小型機械。
地面的植被和小型的樹木開始被它砍伐，作為燃料所燃燒，燒制之後的廢料也儲存起來，作為另外一個核心的供能材料。
相對高效的發展模式下，機械變成了一個小型的車間，前方收集金屬材料和燃料，中間部分進行處理和供能，後端提供維護和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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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堅持的時間比上一個吞噬機械要更久一些，但在這一片叢林即將被完全吞噬的前夕到達了第二次上限。
但這一次，銀色小人給出的辦法卻是建造一台一模一樣的機械，兩台并行，吞噬用的處理機械再度擴大。
更多的金屬和燃料被這隻貪婪的巨獸吞入腹中，形成它的軀殼和動力系統補正，整片叢林的綠色開始凋亡，所有植物和植物生成的有機物開始變成巨獸行進的動力。
吾墨的視角再度拉高，到達之前從未有過的高度，五片一模一樣的大陸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每一片大陸上都有一個銀色的點，在將其上的綠色變成灰褐色，宛如害蟲啃嚙莊稼的速度，擴張著自己的軀體。
等到最後一點綠色消亡的時候，每一片綠葉上的銀色已經成了一個長條，足以跨越大陸之間那並不算大的縫隙，連接在一起，分享彼此的能源，來維持運轉。
更多的銀色小人也被製造出來，用於維修和改造環形巨獸的構造，讓它們維持更久的運轉。
但無論巨獸怎麼尋找，灰褐色的地面上都只會長出能源涵養度並不高的草本植物，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最後銀色小人將熔爐的燃料改造成了金屬，一場近乎自毀的燃燒將巨獸的軀體當做能源，整個巨獸的長度越來越短，直到最後一個維修小人跳入熔爐為止，它終於失去了能源，一頭栽倒。
燃燒而出的氣體廢物在整片大陸天空中迅速形成了雨雲，然後降落而下，形成金屬和其他鹽類物質。
金屬塊在土地里沉積起來，而其他鹽類似乎成為了植物生長的廢料，草本植物和木本植物快速佔領了灰褐色的大陸，欣欣向榮。
然後，一個全新的銀色螞蟻出現了，抖動著它的觸角。
一個人造……不，神造的循環。
雖然還不完善，但作為藝術品來說，很美，很令人震撼。
倒不如說連神都有可能感到震撼。
「很美吧，」一個讓吾墨感覺到親切的聲音在他的心靈空間中傳來，「這是我的第二號作品。」
吾墨轉頭看去，一個與維修巨獸的銀色小人相同的形象出現在他的心靈中。
「我倒是不討厭這個形象，但我並不長這樣，」祂的形體開始變化，最終固定為一個球體的機械造物形態，上面還有一層水膜，膜上面甚至飄著五塊深褐色的陸地，「你是第三個選擇和我交流的智慧生物，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就可以。」
願望。
「我可以問一下基甸的願望是什麼嗎？」
基甸的樣子出現在吾墨的心靈之中。
「他很有意思，許願自己能在死後加入我的世界。」
那顆球體漂浮在空中，緩緩轉動著，就像是星球的自轉。
加入這個循環么……
但很明顯這是一個沒有死亡的世界，只會有不同的循環。
「第二個來的是一個已經嘗試對自己進行改造的小傢伙，它初步了解了一點有關循環的知識。」
「所以他許願去了解循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