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聖人
天火節在當春城舉行,相傳聖鼎派開山祖師是煉金盟的弟子。
因為在看守爐火時睡著了,導致一爐珍稀丹藥煉廢,被師父逐岀煉金盟。
開山祖師在外四處漂泊,偶然間獲得一上古神鼎,便在青水洲開山立派。
聖鼎派開山祖師雖然是煉金盟棄徒,但是對師父與煉金盟很有感情,所以天火節是其師父的生辰。
因此淵源,聖鼎派和煉金盟一直互為盟友,每次天火節,煉金盟必然派出當代聖子前來觀禮。
通往當春城的路上,一隊千人鐵衛護送著一輛馬車遠去。
丁七等人乘坐牛車路邊避讓,這次除了寬叔守家,所有人都來了。
「那是煉金盟聖子王圖的車隊。」阿木奇說道。
方小貓拍掉身上的塵土,「去往凡俗界的王承恩最終爭奪聖子失敗,聽說是因為後台不夠強大。」
阿木奇嘆道:「所以說煉金盟從宗門衰落到七派是必然的,所有人都知道派系爭鬥拖垮了煉金盟,但誰也解決不了問題。」
方小貓詫異道:「阿木奇,沒想到你居然會動腦子想這些。」
阿木奇撇過頭不看方小貓,他覺得方小貓的話帶著濃濃的惡意。
小紅依偎在丁七的懷裡睡著了,這牛車走的著實有些慢,坐牛車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所有的馬車都被雇傭了,市面上一馬難求。
天火節是青水洲的盛會,人們爭相來到當春城,路上有很多人徒步而行,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袱。
路邊走著一對父子,他們身穿獸皮,露出黝黑的半邊肩膀。
那個孩子穿著一雙壞掉的草鞋,一看就是走了很遠的路。
白氏獃獃的看著那個孩子的背影,嘴唇輕輕的顫抖。
她想小魚了,很想很想,想到看見和小魚身形相似的孩子,都有一種上前看一看的衝動。
路過一座涼茶的鋪子,孩子看著茶碗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我們能歇歇腳嗎?」白氏問道。
阿木奇拉住韁繩,老牛晃了晃腦袋,停下了腳步。
白氏下車走進茶鋪買了一碗茶,端到孩子面前。
孩子有些慌張,抬頭看向父親,漢子點點頭,「快謝謝嬸嬸。」
丁七駝著背走了過來,體內的那顆心臟彷彿重若萬鈞,壓的他直不起腰。
「老哥一起喝碗茶吧!我請客。」
漢子憨厚的笑了笑,「謝公子。」
茶是當地的小葉楓,外形酷似楓葉,不過比楓葉小很多,只有小指甲大小。
幾片葉子在紅色的茶盪里沉浮,茶水很涼,帶著一絲甘甜喝一口甚為解暑。
漢子在包袱里掏出一包干菇。
「這是山裡特產,公子請收下,莫要嫌棄。」
丁七笑著點點頭,漢子看著另一桌和孩子坐在一起的白氏欲言又止。
丁七嘆道:「我們的孩子遠行,她思念成疾,老哥請多包涵。」
漢子恍然,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
「老哥從哪裡來?」
漢子收回目光,「我來自連雲山,是趕山人。」
丁七疑惑看向阿木奇,阿木奇解釋道:「連雲山在青水洲南部,山多林密,據說有大山十萬。
多精怪妖獸,山中有三大人族部落,小部落不計其數。
趕山人便是在山中採集草藥靈珍,這份活計很是兇險。」
丁七聽后,對趕山人頗有興趣,他的身體給心臟供給生命力已經入不敷出。
如果自己去連雲山採集草藥,會不會好一些,想到這裡,便和漢子打聽起連雲山的事。
路上人來人往,一位白須道人帶著背劍女子走進茶鋪。
女子身穿紫衣,雙眼靈動,問茶鋪老闆有沒有酒。
老闆說有,並吹捧起自家的酒水。
紫衣女子要了兩碗酒,便打量起其他桌上的客人,方小貓眼睛不時的偷偷瞟一眼。
話說那紫衣女子長的真是好看,她來到茶鋪,感覺陽光都明媚了很多。
紫衣女子發現了方小貓的目光,轉頭看來,方小貓正襟危坐慢慢的臉越來越紅。
紫衣女子越看越有趣,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淑女的形象蕩然無存,仰頭大笑的樣子讓人不忍直視。
白須道人滿臉無奈,「徒兒,休得無禮。」
紫衣女子馬上閉緊嘴巴,只是腮幫子鼓得很大,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看上去頗為滑稽。
白須道人對丁七一桌露出歉意的微笑。
丁七注意到這邊,對白須道人拱拱手,而後看向方小貓眼神古怪。
又有兩輛馬車停下,下車的人丁七認識,正是杜越倫,他陪同一位貴公子走進茶鋪。
貴公子看到茶鋪坐了如此多的人皺了皺眉頭。
杜越倫會意掃了所有人一眼,突然看到丁七和白氏,嘴角不自覺得露出笑意。
「諸位的茶水錢我們包了,請諸位離開這裡。」
茶鋪里的人一怔,有兩桌客人打量了杜越倫兩眼,拱拱手離開。
「你這麼有錢怎麼不把當春城包下來,包個路邊茶鋪算什麼?」方小貓陰陽怪氣的說道。
鄰桌的少女聽後點頭道:「說的有道理,少俠來干一碗。」
方小貓精神一振,忙和茶鋪老闆要了一碗酒。
杜越倫不怒反喜,他看向貴公子,貴公子不耐煩的揮揮手。
身後三十餘名黑衣護衛進入茶鋪開始趕人,方小貓與阿木奇站起身和護衛們打了起來。
這一交手,方小貓就後悔了,這些黑衣護衛都是修道者,而且境界不比他低,要是以往想都不想就跑路了,但是今天不行。
方小貓偷偷看了紫衣女子一眼,一咬牙從懷裡掏出一把黑炭似的丹藥,用力捏碎向周圍一撒。
黑衣護衛紛紛撐起護體結界,結界擋住了黑色粉末,但是一股難聞的氣味還是湧入了所有人的鼻孔。
就算屏住呼吸,那股氣味也聞的到,而且越來越臭,臭的有些噎人。
不但如此,所有人嘴巴里莫名的分泌出很多唾液。
這是什麼鬼東西,讓人有種想吃屎的衝動。
所有人腦袋懵了一下,彎腰嘔吐了起來,看著自己淡黃色的嘔吐物,口中的唾液再度分泌,眾人再吐。
阿木奇看到方小貓的丹藥就跑到丁七身邊展開了一件法器屏風,若問阿木奇為何如此明智,無他,唯手熟爾。
白須老道和紫衣少女絲毫未動,白須老道還用鼻子嗅了嗅,看方小貓的目光有惋惜有欣賞。
貴公子腰間的玉佩發出流水般的煙氣,眼中帶著幾分怒意。
他伸手在空中一握,一柄長劍出現,身影幻滅。
丁七出現在方小貓身旁,左臂對著虛空一甩,貴公子的身形被打出數丈遠,他以劍拄地,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丁七臉上的血色盡去,心臟彷彿在空跳,沒有給身體輸送一絲血液,好長時間才緩過氣來。
「劍,不是亂岀的!」
貴公子面露譏諷的笑容。
「一個病鬼都敢教訓我,哈哈,真是笑話!」
杜越倫從旁叫道:「白修竹,你只是一個小小五等白家子弟,敢對白氏正統口岀狂言,你想死嗎?」
「白修竹?」貴公子思索了一下。
「你就是討好白清晚,被十三發配到凡俗界的白修竹?」
貴公子流露出鄙夷的神情,冷漠的說道:「你也配和我說話!」
關於白修竹發配的事丁七還真不知道原因,他好奇的問道:「十三是誰?」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不介意宰了你。」
方小貓大怒:「他娘的,老子今天先宰了你。」說完手持長刀就砍了過去。
丁七一伸手沒有拉住,他嘆息一聲,自己的身體已經破敗到這種地步了嗎?
那貴公子是養魂境,方小貓根本不是對手,他深吸一口氣,但是力不從心的感覺讓行動遲緩。
沒走岀幾步就雙手撐膝,大口大口的喘氣。
方小貓被一腳踹倒在地。
「殺我,你也配!」
一劍向方小貓的頭顱揮去。
丁七抬頭,雙目之中一口黑紅飛劍在黑曈中流轉。
鐺!鐺!
兩聲脆響,紫衣女子架住了貴公子的劍,丁七的手指點在了貴公子的眉心。
咔嚓!
貴公子頭上的髮釵斷成兩截,眉心滴下一縷鮮血,他雙目圓瞪,退後幾步手指著丁七。
「你,你敢對我下殺手。」
貴公子差點死了,真的只差一點點,要不是寶器髮釵護主,他必死無疑。
紫衣女子驚訝的看著丁七,剛才的一指太驚艷了,沒有任何的法力波動,也沒有任何徵兆。
如白日驚雷,出手便是絕殺。
丁七的臉色不再是慘白,而是血紅,雙唇透岀淡淡的紫色。
失手了?丁七的刺殺失手了,這在他人生中絕無僅有。
雖然有修為境界,保命器物等原因,但是他還是失手了。
貴公子緩過神來,退到遠處猙獰的喊道:「給我殺了他們,一個人都不要放過!」
黑衣護衛剛才被驚的不輕,要是剛才少主死在這裡,他們的下場絕對會很慘。
所有人看向丁七,抽刀向前,目光兇狠。
「退下!」
輕輕兩個字,卻在所有人耳中炸響,一股聖人威壓震懾全場。
人們驚愕的看向坐在茶鋪里的白須老道,這是,這是一位聖人!
黑衣護衛立刻收刀,躬身站在一旁。
貴公子急忙上前躬身施禮,「晚輩聖鼎派核心弟子白尚,見過聖人,不知聖人在此,請聖人降罪。」
白須老道冷漠的說道:「我是游道人,雖然我不管門派庶務,但你身為核心弟子,為了些許小事便妄動刀兵,實屬不該,自行去掌律那裡領受處罰。」
游道人是聖鼎派供奉,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也不是一個弟子能得罪的。
「弟子領罪!」白尚緩步後退,並未上馬車,而是徒步向當春城走去。
游道人看向丁七,「後生可否陪老道喝碗茶?」
丁七努力平復氣血,沙啞的開口,「聖人相邀,榮幸之至。」
他看向方小貓,方小貓站起身拍拍屁股說道:「我沒事!」
丁七緩緩向茶鋪走去,路過趕山的漢子對他點點頭,漢子伸手讓丁七不能管他。
在游道人面前坐下,開口道:「白修竹謝聖人救命之恩。」
游道人搖頭道:「哪有什麼救命之恩,自家子弟跋扈,讓你看笑話了。」
他招招手,讓茶鋪老闆再上一碗酒。
「你姓白?是哪一脈的?」
「雨相城白氏,五等家族,不過因為一些原因和家族斷了往來。」
游道人點點頭,「你的天資極好,可惜身體出了大問題,我一時也沒想出解決辦法,這裡有一瓶補氣丹,你先收下。」
丁七站起來躬身施禮,「謝聖人賞賜。」
紫衣女子走過來,好奇的看著丁七,「你的體術很厲害,是跟誰學的?」
丁七摸摸鼻子,「我師父。」
紫衣女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游道人和丁七閑談了幾句就帶著紫衣女子離開了。
走在路上紫衣女子問道:「師父,他是如何沒有法力波動戰鬥的?」
游道人手捋長須,「他根本就不是修士,當然沒有法力波動。」
「啊!」
紫衣女子張大了嘴巴,「不是修士?不是修士他能差點殺了一位養魂境?師父你不會又吃錯藥了吧!」
游道人瞪了她一眼,「我今天沒吃藥!」
「唉!」游道人露出惋惜之色。
「他的靈魂被邪異侵染,出現了未知的變化,肉身也變的很詭異,變的既強大又脆弱,可惜了他驚人的悟性,還沒修道就已經領悟了意。」
紫衣女子明白師父說的什麼,有人有肉身天賦,有人有修道天賦,有人有戰鬥天賦。
意,便是修士對於戰鬥的悟性。
第一層為氣,第二層為意,第三層為勢,第四層為域。
這種戰鬥天賦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有人曾試著總結出一條道路,但是學習的人只會越走越偏,慢慢的人們就放棄了。
「師父,你為什麼不收他當弟子?」
「心性不和啊!他如果在白月,白月又恰好捨得給他治病,怕是修道界又會出現一位掌夜。」
看著師徒二人遠去的背影,丁七拍拍方小貓的肩膀,「走吧!」
方小貓慢慢的轉過頭,「白哥,我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