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間有善良
妹妹白衣飄飄，手中長劍如一朵雪蓮盛開，細小的雪花隨風飛舞。
這是飛雪劍訣的心境外放，虛空凝雪，劍法已經算是初窺門徑。
董恆和丁七在遠處看著。
「該走了。」董恆說道。
「好！」
下午董恆布設了一座傳送陣，聖人是不需要傳送陣的，但是丁七兄妹二人需要傳送陣保護，否則會被強大的空間亂流撕裂。
瓊洲，無比荒涼落後的一塊大陸，這裡不屬於任何一個大勢力的地盤。
瓊洲靈氣匱乏，盜匪橫行，很多極惡之徒會跑到瓊洲來避難，路邊常見屍骨。
曾有人想統一瓊洲，沒過兩天那人就會躺在不知名的臭水溝里。
瓊洲的亂不是所有地方都亂，玉梁城要相對好一些，因為這裡的城主很強。
董恆三人站在城外，妹妹拉著丁七的手說道：「哥哥，進城去看看爹娘吧！她們很想念你。」
丁七摸摸妹妹的頭，「不了，下回吧！」
他轉身對董恆說道：「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吧！」
董恆笑著點頭，對丁七他沒有什麼不放心的，瓊洲雖然亂，但還沒到丁七這種老江湖會死在路上的地步。
丁七向董恆彎腰行禮，對著妹妹揮揮手，轉身離開。
妹妹抹著眼淚，哥哥還是不願意見父母，他對父母的恨，縱使過了十幾年都不曾釋懷。
山路上，一個老漢趕著驢車，丁七坐在車上，旁邊有些老漢在城裡換購的物品。
小毛驢灰背白肚皮，額頭上還有一抹白，兩隻長長的耳朵向後豎著，彷彿在聽主人和丁七的談話。
「那是在我十歲…不對，應該是十一歲了，我只記得太陽剛剛落山，村裡的人就變的很古怪，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喜慶的笑容。
他們什麼都吃，把肚子吃的爆開還一無所覺，拖著流岀來的腸子滿街走。
哎呀呀，當時的情況真是慘不忍睹。」
丁七晃著腦袋聽老漢講他們村的鬼故事。
「後來呢？」
老漢吧嗒吧嗒嘴，顯然說了太多話，嘴巴有些干，丁七連忙遞過一壺酒。
「我這有水。」
丁七將酒壺塞到老漢懷裡笑道：「怎麼，怕我下藥害你不成？」
老漢呵呵一笑，「公子哪裡話，我就這頭驢值點錢，想必公子也看不上眼，公子要我這條老命有什麼用？
只是這酒金貴的很，老漢喝了就糟蹋了，公子還是留著吧！」
丁七笑道：「世上只有嫌棄酒的人，沒有嫌棄人的酒，老哥收下便是。」
老漢向丁七伸出大拇指，「公子這話說的極好！」
他摩擦了兩下酒壺，拔出塞子，小嘗了一口。
「噝…好酒啊！」
吧嗒兩下嘴，又小心翼翼的塞回木蓋。
「後來啊！村裡的人全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逃到了隔壁村子，多年以後才知道，原來那天村裡的富戶，老劉家的傻兒子掉井裡淹死了。
找了一個窮人家的女娃娃配陰婚，女娃的父母為了錢就答應了，女娃娃活著就被下葬，死後找全村人索命。」
丁七奇怪的問道：「老哥，問句有些冒犯的話，你怎麼活下來的呢？」
老漢笑道：「啥冒犯不冒犯的，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啊！那女孩我就見過一次。
那時她被別的孩子丟石頭，我上前告訴那些丟石頭的孩子，有隻野兔跑到山溝里了，把他們給騙了過去！」
丁七嘆了口氣，「當一個人周圍全是惡意的時候，你的一點點善良，就會顯得彌足珍貴，在她心中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老漢沉默了很久，擰開酒壺狠狠灌了一大口，又往地上灑了一些。
「其實，我當時可以做的更多。」
丁七看著天上的白雲，人最寶貴的是當時的善良，事後的善良也是善良，但往往改變不了最壞的結局。
「已經很好了，至少讓她知道，人間有善良。」
小毛驢走的很快，四個蹄子上下翻飛，屁股一扭一扭的，認真看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在村子口一個小男孩領著弟弟在石頭上玩耍，看到老漢過來高高興興的跑上前，弟弟的鼻涕都跑的飄了起來。
老漢應該快五十了，孩子才六七歲，看來成家很晚。
不過老漢臉上的幸福之色溢於言表。
兩個孩子看著丁七有些害怕，丁七下車對孩子笑了笑，「兩個孩子面像都很好，將來不一定大富大貴，但一定會平安喜樂豐衣足食。」
老漢笑道：「借公子吉言，和我們一起回家吃飯吧！」
丁七搖頭，「不了，謝老哥。」
辭別老漢丁七向遠處走去，後方傳來老漢的呼喊聲，「公子，前面三十里就是我原來的村子，一定要繞行啊！」
「知道啦！」丁七揮揮手。
荒草齊腰，曾經的路已經看不見了，丁七正在往那個村子趕去，不知為什麼，他想去看看。
老漢說多年前來過兩個捉鬼人，很有可能那個女孩的鬼魂已經被消滅了。
丁七站在一座墳塋前，那個女孩的鬼魂的確不見了。
石頭砌成的墳已經被挖開，棺材板丟在不遠處，上面有很多抓撓的痕迹，多年的雨水沖刷，已經洗去了上面的血跡，卻洗不掉上面一道道的傷口。
棺材里有一副白骨，看樣子是那個男孩的，落日餘暉照在裡面，盡顯凄涼與悲苦。
很難想象當時的女孩在棺材里，有多麼的害怕，多麼的無助，多麼的絕望。
丁七很不開心，面對這麼悲慘的女孩，她的鬼魂居然被人捉走了，從地上的痕迹來看，是天鬼門做的。
天鬼門，七派之中排在最末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其他門派是羞於和天鬼門為伍。
天鬼門起源於綠林草莽，他們以打家劫舍起家，門派內多是心術不正下九流的浪人匪徒。
他們捉鬼魂不是為民除害，而是為了修鍊功法或者祭煉法寶。
在丁七的凡俗界，天鬼門殺人最多，對於魂魄的渴望近乎於病態。
瓊洲鬼怪多，這裡簡直就是天鬼門弟子的樂土。
丁七向村裡走去，找到一個還能勉強住人的房子，燃起一堆篝火，明亮的火焰在他眼眸中跳動。
「你要是敢弄滅我的火，我就打死你。」
一個鬼孩站在牆角停止吹氣的動作，縮了縮腦袋，委屈巴巴的說道：「這裡是我家。」
「嗯，我知道，所以我是客人。」
鬼孩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修道者嗎？你會不會把我捉走？」
「不會。」
「真的？」
丁七沒有再說話，而是拿出一壺酒開始喝。
鬼孩坐在牆角雙手支著下巴看著丁七，好久好久沒和人說過話了，他想多和丁七聊幾句，又怕丁七嫌他煩，把他給打殺了。
窗外淅淅瀝瀝的飄起了小雨，半截窗子在輕輕晃動。
丁七喝完酒躺在乾草上睡覺，鬼孩守在旁邊，為丁七驅趕蛇鼠蚊蟲。
第二天丁七醒來，他送給鬼孩一粒鬼修丹藥和一本鬼修功法，這些東西都是董恆給丁七準備的，包括一枚空間很大的納戒。
一個洲很大，丁七不可能一路走到雲水澗，趕遠路除了空間傳送，還有價格比較實惠的天空渡船。
走了一天他找到了天空渡船的停伯渡口，這裡有一種畸形的繁華，街上多是青樓，客棧還有不少的商貨鋪子。
進入小鎮需要交一枚銀幣，守衛並沒有向丁七收取，原因很簡單，丁七一看就不好惹，想要在瓊洲活的長久，眼力必須要好。
渡船是用一具不知名獸骨做成的，體積非常龐大，丁七上船要了一間普通客房，一共十枚水晶幣，還包括一路上的餐食酒水。
房間不大，但住一個人綽綽有餘，侍女送來茶水點心。
丁七坐在桌前看著書，隔壁傳來喝酒吵鬧的聲音，一般情況下修士都會在自己的房間內設置隔音結界。
丁七卻沒有這種想法，對於一名刺客，隨時掌控周圍的事物是一種本能，任何聲音都可以為丁七提供很多信息。
比如他隔壁住的就是天鬼門的弟子，修為不高，應該是第一次出門歷練，有些興奮過頭了。
他們對昨天欺辱的一位良家女子聊的起勁，不停的炫耀當時自己多有男人氣概。
丁七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渡船啟航，龐大的船身沖向天空，獸骨發出瑩瑩白光拖著渡船前行。
天色入夜，明月入窗，渡船內有人對酒當歌，有人刻苦修鍊，有人入夢，有人死亡。
守船人是一位修為極高的老人，他神情凜冽，目光如刀。
護衛們將一具具屍體搬到甲板上，一共七十四具，都是天鬼門的弟子，死因不明。
渡船管事來到老人身邊，「何老，沒有一絲線索。」
何老點點頭，他開口聲音傳遍整個渡船，「不知道哪位道友動的手，請明天自行下船，我不管閣下和天鬼門有什麼過結，都不應該在渡船上動手，這壞了規矩，如果渡船上再死一個人，我青雲幫會將渡船開到天鬼門地盤，任憑他們處置船上的所有人。」
老人說完便回了房間，渡船內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