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盛極而衰

雲海上數萬丈的虛空，無數人影和獸影遙遙對峙著。

他們爆發出的窒息壓力將數萬里內的風雲絞碎，無盡的虛空如同鏡子一般明亮、清澈。

對峙的兩邊，一邊是以人類修士為主，包括少許化形的妖獸。其中還有部分未化形的妖獸，但它們身上氣勢滔天，比起身旁化形妖獸來也毫不遜色。他們無不愁眉肅立，滿眼仇恨地望向對面。

對面是一望無際的妖獸。獸群中有的化為人形，有的人首獸身，還有部分黑袍修士混雜其中。這些人和妖獸的數量是對面人類修士的數倍。他們身上有著一個共同的特徵，就是血腥氣濃郁得似要凝成實質。

獸群最前面是一個高千丈，九首人身的巨人。它的九首為蛇頭，其中一個蛇首已被斬，其上烏血汩汩直流。它的一個蛇首雖已破碎，但凶威卻絲毫未減。

九頭的蛇，亘古未見。九為數之極。它既為「陽數」，又為「極數」。天之高稱為「九重」，地之幽稱為「九泉」。

此獠氣勢滔天，似乎吹口氣都能將天穹擊穿似的。它手握一根十人合抱般粗大的狼牙棒，其上鋒利尖刺盡被鮮血浸染。

「九頭蛇，你可敢進我陣法？」人類陣營的最前方是一位身披火焰紅袍的老人，人類修士以他為首。後方數以萬計的修士看著他，眼中儘是希望。因為老人剛才那一擊，使得九頭蛇破天荒地受到了重創。

自九頭蛇肆虐以來，人類第一次正面上讓它受了傷。這一幕，讓人類修士覺得九頭蛇並非不可戰勝，對他們是莫大的鼓舞。也許……老者可以帶領他們擊敗九頭蛇，甚至於收復被妖獸踐踏的大地。一絲絲的信心，在人類修士中慢慢地滋生壯大著。

皓首蒼顏的老者見此，臉上露出了苦笑。他眼中難掩疲憊之色，嘴角還有絲絲殷紅的血液流出。他的靈力在剛才那威力巨大的一擊中，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本以為施展這流傳自家族的絕術可以斬殺九頭蛇，但卻沒有料想這廝似乎遠遠超越了他所了解的層次。

「這大陸怎生得如此妖孽……看來我們都低估了它的實力啊！」老者輕嘆。

也許只有「它」方能制服九頭蛇了吧。老者想到陣法的來由，不由得精神一振。他臉色肅然地看向對面的九頭蛇。

「九君，此陣是人類的九轉鎖魔陣。乃是遠古人類大能燧所留，萬萬不可小覷！」妖獸陣營中，一個黑袍人類修士聞此看向前方氤氳一片之地，而後臉色劇變。他飛身至九頭蛇前，望向九頭蛇滿臉堆笑地說道。

「哼！」九頭蛇聞聽后眼中不滿一閃，其隨手一揮。黑袍人如同隕石般遠遠地跌飛而出。

遠處，黑袍人掙扎著站起，渾不在意地拭去嘴角的血漬。他再看向百裡外人類修士和九頭蛇方向時，嘴角露出一抹陰笑。

「人類小兒，休得激我，我自會入陣！」九頭蛇仰首狂笑，揮舞著巨型狼牙棒直衝向前，它身後尾隨著密密麻麻的妖獸。

老者朝身旁眾人看了一眼，其他人紛紛點頭，目光堅定。他們的手指掐動如蝶飛般，一股股強大的靈力輸送向前方的虛空。頓時，一個方圓近百里的巨大陣法突然出現，將蜂擁而來的妖獸盡皆籠罩在內。

「一轉！」火焰紅袍老者見陣法已成，臉色大喜。他手中猛地掐訣，同時高聲暴喝。

只見陣法猛烈地轉動起來，陣中湧現出一股洪荒之氣。忽地，陣內出現一道道的巨大的藍色風刃群，無差別地割向陣內的妖獸。風刃上閃爍著幽幽的白光，每一道都爆發著驚心動魄的氣息。

「咔嚓」「咔嚓」之聲連響。一片片的妖獸在風刃的攻擊下，如割麥般盡皆倒下。陣外的修士見此，無不臉露喜色。

「這？」突然有人驚呼。

眾人望去，只見部分風刃攻擊在了九頭蛇身上。但這些風刃如同石投巨浪滔天的大海，又如薄紙划向堅硬的鋼板，它的身軀沒有絲毫的痕迹。

陣中的九頭蛇隨手撈來一把風刃向嘴中一送，「嘣嘣」地咀嚼著。其遙望著眾人，眼中儘是戲謔。而對陣法絞殺的那十分之一妖獸，它似乎毫不在意。

所有的人類修士，包括妖獸群中的黑袍修士見此，無不駭然。

「此僅為一轉，看我陣法的變化！」老者見此，高聲喝道。

人類修士聞此語后，精神一振。據說九轉鎖魔陣有九轉，每一轉都有毀天滅地之能。

老者回首，環視身旁眾人，再看向身後的無數修士。眾人均齊齊點頭，目光堅定。隨後無數道靈力齊齊地射向高空中的陣法。

「二轉！」老者沉聲暴喝道。

五顏六色的靈力到達陣法后，在陣壁激起層層漣漪。而陣中驟然一暗，風刃瞬間消失一空。陣中忽地沉寂，靜得可怕。其內彷彿沒有了時間流逝，一切顏色和味道均消失，時空彷彿到了太初前的混沌時。

九頭蛇僅剩的八個頭微縮，眼中罕見地有懼色出現。它身後的其他妖獸面面相覷，驚恐地東張西望著。

「滴答」一滴豆粒般大小的水珠自虛無中降下。

這滴水珠，落到了一隻尚未化形的妖獸身上。此獸對虛空中突降的水滴眼露迷茫，而其他妖獸眼可見它的身體被消融一空。眾獸見此，紛紛抬眼望天，只見天空無數的水滴如暴雨般傾盆掉落。陣中的妖獸，頓時騷亂起來。

一滴滴的水珠接連落下。陣中的低階妖獸凡有接觸的，其身體瞬間被融化一空。一些高階的妖獸則身體被洞穿，身軀變得如篩般百孔千瘡，發出凄厲的吼叫。

九頭蛇身形連連躲閃，但還是有一滴水珠落至它的手掌。它的手狂甩，欲甩落水珠，但水珠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頃刻間，它的手掌被滴穿，留下一個明晃晃的血洞。

九頭蛇驚恐，痛苦地吼叫連連……

但瞬間，九頭蛇臉露狡黠之色。它轉身奔向陣法邊緣，揮舞著巨大的狼牙棒猛烈地攻擊向陣法壁。旁邊的眾獸見此，紛紛飛起揮舞著武器護在它的上方。

見九頭蛇瘋狂攻擊陣法璧，陣內的其他妖獸也紛紛效仿著。

頓時，陣內傳來轟隆隆的巨響。陣法一陣晃動，接著數百修士口吐鮮血。見此法有用，陣內的妖獸更是瘋狂地攻擊著陣壁。

陣法頓時變得搖搖欲墜起來。陣外的修士眼露堅決，咬牙堅持著向陣法輸送著靈力。

「嘭」九頭蛇蓄力的兇猛一記擊至陣法，陣璧立即凹陷了一大塊。同時，陣外「噗」「噗」之聲接連響起，數千修士口中鮮血狂噴，身形一歪力竭倒下，悵然若失地看著陣法。

陣中的九頭蛇見此，手持狼牙棒愈加兇悍地砸向陣法的凹陷處。

「噗」「噗」之聲連響，陣外無數修士噴血。但他們努力支撐著，盤坐於虛空。

「嘭」震天的巨響傳來，陣法忽地被破開。陣法中濃郁的靈力化為一片一片的五色靈氣，在虛空中消散一盡。

眾人眼露絕望，火焰紅袍老者低嘆，臉上一片凄涼之色。

「人類小兒，可還有招數？」破開陣法后的九頭蛇，看著人類修士不住狂笑。

它身上的傷勢已在這短時間內盡數復原。眾人見其恐怖的生命恢復力，眼中更是落寞。

九頭蛇不時從它身上某處抓出一把人類，捏著往八個口送去，「咔嚓」「咔嚓」的咀嚼著。它後方殘存下來的妖獸仍然很多。

「枉你們佔據天地中的修鍊靈地，卻如此不堪一擊！」

「人類不過如此……」

「以前的萬族居然敗給了他們……就這樣的他們？」妖獸不屑地盯著前方的人類修士，紛紛出言譏笑。

人類修士見此，眼中無不要噴出火來。

黑袍修士不知何時已返至九頭蛇身旁。「九君威武！」他轉身朝著後面黑壓壓的妖獸，舉起右手，撕心裂肺地高喊著。無數妖獸紛紛揚首，跟隨著他狂熱地吼叫著。

九頭蛇咧嘴大笑。而後它輕輕擺手，妖獸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你們戰還是不戰？」九頭蛇看向對面的人類修士說道。

人類修士齊刷刷地將眼光投向火焰紅袍老者。而老者看向對面的九頭蛇眼中儘是絕望。此獸的實力遠超他所知曉大陸的巔峰修為，已遠非人力可以抗拒的了。

此處的人類修士，代表著大陸上的人類巔峰力量。但他們若不阻止它，人類必將在妖獸的鐵蹄下慘遭滅絕。

「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人類被滅亡嗎？」

「不，絕不！」

「人類至今百萬餘年，歷無數劫而不倒！」

「無數人類賢明……他們前赴後繼用血蹚出來的一條人間大道，絕不能在自己這些人的手裡斷送！」

火焰紅袍老者眼中一紅，神色變得無比堅定。他抬首，淡淡地看著遠處的九頭蛇，渾身更添滄桑之感。

老者正欲邁步，一個壯碩的火焰紅袍青年突然上前拉住了他的手。青年拉住老者，急急地向他附耳低語。

老者聞聽其數語后，眼中的光越來越亮。他看向身旁的青年，臉上儘是欣慰和讚賞。

「諸位，請再助我一臂之力。」老者轉首望向身後的人類修士，眼中精光閃爍。

他看著身旁近處的數千火焰紅袍修士，高聲喝道：「兒郎們，請祖神！」

九轉鎖魔陣，是大陸遠古人類修士始祖之一的燧，其飛升上界前所布下的。此陣以五行為基礎，陣分為九轉一變，一轉滅靈，二轉滅魂，三轉滅魄，四轉滅仙，五轉滅神，據說六轉以上可以滅祖、聖等。

燧布此陣用以守護修真界。但數十萬年間大陸上風平浪靜，此陣也從未動用過。如今陣法運轉起來不僅晦澀遲滯，而且威力難存一二。據說此陣暗藏有一變，這一變就是變化成祭壇溝通上界的祖神。

但這一變的使用代價非常大，他們一族從未用過。故此，這一變化也在他們一族數十萬年間浩如煙海的信息中被逐漸遺忘。剛才的火焰紅袍青年，在族中最喜博覽群書。他向老者所說的，也正是這一變。

人類修士中的火焰紅袍修士紛紛飛身向前，在老者身後跪拜在地。他們人人面色肅穆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