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降板磚

周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左手背上插著輸液管，頭上包著一大片紗布，隱隱的血跡從裡面滲了出來，腦袋昏昏沉沉，心裡還在默談自己怎麼這麼倒霉。

今天一大早出門上班，剛跨出小區門口，突然天降板磚，一下子砸到他的腦門上，鮮血瞬間就嘩嘩的冒了出來，順著他的腦袋往臉上淌，當時他就感覺自己不行了，還沒來得及罵聲娘，兩眼一抹黑，就倒了。

一醒來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鼻子里充斥著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看來是哪個好心人把自己送到了醫院，回頭出院了一定要給去登門拜訪送兩籃水果，沒辦法自己窮，太貴的也送不起了，那個高空拋物的傻逼，老子一定不會放過他的，等老子逮到了他，拼著賠償款精神損失費不要，也要讓他嘗嘗老子拳頭的滋味。

總有那麼一些人不守規矩，說多少遍都不長記性，哼哼。

周濟正在憤憤不平，幻想著怎麼揍那個不長眼的傻逼的時候，一個頭髮沒多少的醫生走了過來，穿著白大褂，手裡抱著一摞病例，胸口的口袋上掛著一個小拇指大小的銘牌，上面印著三個黑體大字「張有華」。

「周濟是嗎，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醫生撇了一眼他，表情有些麻木，話語中毫無情緒波動，周濟根本沒聽出其中有任何關心或是疑問的的感情。

「還好，就是頭還有點暈。」

「這是正常的，畢竟流了那麼多血，多休息兩天就好了。」

話問完了，周濟以為醫生就要離開了，沒想這位張醫生突然口中嘖嘖的感慨起來，「也虧你命大，砸中你腦袋的只是外牆上一塊脫落下來的瓷磚，還是小半塊，要是那塊磚再大一點，怕是你的小命都保不住嘍，真是走運。」

「真是福大命大。」

周濟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臉色變幻不定，我一大早出門上班，被砸了個頭破血流，醒來就躺在醫院，你們他喵的說我什麼，我運氣好！

「是啊，我運氣真的很好，沒死。」周濟口不對心的附和了一句，勉強一笑，臉上毫無血色。

很顯然這位張醫生一點沒聽出他的話語中無奈的意思，還一個勁的誇他運氣好，簡直就是天選之子，嘮叨了幾句，張醫生就走了。

現在周濟更鬱悶了，連個出氣的人都找不到了，小區外牆瓷磚脫落，連賠償金都不一定能拿到手呢，這些業主扯皮推脫，就算能拿到也不知道也多久。醫藥費都沒著落了，哎，周濟輕輕嘆了一口氣，拿起床頭的手機，打開手機銀行，查看餘額，總資產：888.8。

不看金額的話，這數字還挺吉利的哈。

叮鈴鈴，手機一震的響動，周濟回過神來，手機來電顯示高益思，是老闆呀！不會打電話催我去上班吧，今天一天沒去上班，又要扣不少錢。「小周啊，怎麼回事，今天怎麼沒來上班？」

「老闆，我被砸了，高空墜物，腦袋上砸了個窟窿，現在躺醫院呢」周濟苦笑一聲解釋道。

「哦，那你好好休息吧，我這邊給你請三天的假，你看可以嗎，今天曠工就不扣你工資了。」電話那頭，高老闆很豪氣的說道，那語氣彷彿給他發了一萬塊親的獎金似的，周濟十分無語，但是還是用歡快的語氣回道：「謝謝老闆！」

「那個，老闆能不能……」周濟語氣支支吾吾，話剛說一半，啪的一聲，那邊電話就掛斷了。

「……借我一點錢，或者預支一點工資。」

本來不用擔心下個月的房租，再過一個星期就發工資了，手裡有這幾百塊錢大吃大喝都夠一個星期的開銷的，現在醫藥費都在沒著落了，周濟內心有些煎熬，醫藥費雖然不知道具體數額，但是一兩千總是要的，縫針、掛鹽水、住院、還有各種抽血檢查，怎麼都是醫生，自己混的那麼悲催，遭人白眼，一個月三千多塊的工資，卡里常年就在四位數和三位數之間跳動，這些醫院的醫生就受人追捧，走到哪裡都被人視為精英。

周濟徽城人，是個中醫世家，爺爺爸爸一輩子都是中醫，在他那個小村可有名了，救死扶傷藥到病除，尤其他的父親，更是婦科聖手，幫助多少不孕不育的婦女實現了懷孕生子的夢想，家裡十來平米的葯堂掛滿了紅色的錦旗。

周濟上三年級的時候，就開始幫家裡人抄藥方，平時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的中醫治病的方法，到了十二歲的時候，有時候家裡沒人也幫忙坐堂，問診治病，後面十里八鄉又開始傳老張家又出個小神醫。在一聲聲神醫的誇讚中，周濟逐漸迷失了自我，在中醫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平時沒事拿起《本草綱目》、《傷寒雜病論》、《黃帝內經》這些書一看就是一天，還跟著爺爺學習望聞問切，一天天的周濟竟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勢頭。

他爺爺整天樂呵呵的摸著發白的鬍鬚「我老張家後繼有人了」，看著孫子，越看越覺得老懷安慰。

直到高中畢業之後，周濟提出要去大城市闖一闖，哪個少年不懷有偉大的夢想呢，走出這個小山村，去大城市成就一番事業，出人頭地，買車買房，帶個漂亮的媳婦的回來，給老媽敬茶，老媽肯定樂的合不攏嘴，到時候有錢了，爸爸爺爺也不用在這種小醫館坐堂了，蓋一棟三層的大別墅，夏天的時候，二十四小時吹著空調，咱家那些葯櫃也有些年頭了，到時候全部換成新的，兩米高的，爺爺天天抽焊煙對身體也不好，必須要抽雪茄，還有老爸村裡紅事白事出門訪客每次都是那雙皮鞋，上次鞋底的膠又開了，老媽又買了一瓶五二零膠水，等我有錢了，一定要給老爸買上一百雙這樣的皮鞋，膠水咱也不用五二零的了，上次新聞怎麼說的來著，對，京城有座大橋斷裂了，工地上用膠水給粘好了，咱就買那種膠水，保證鞋底再也不開膠……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提議遭到全家人的反對，父親母親爺爺，全都沉著臉。

「大城市哪有那麼好混，你別是被二虎給糊弄了，說什麼大城市遍地都是金錢，只要彎個腰就能撿起來，你看他出去快十年，老早也是說要帶他爹娘去享福，現在連房子都沒買呢，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周濟老媽有理有據的勸說。

「不能這麼說，人家這麼多年好歹也賺了一些錢，村裡的洋樓就數他家的最漂亮，不過人家二虎好歹也是名校畢業。」張濟的爺爺蹲在地上拿起煙桿輕輕在地上一磕，眉頭擰在了一起。

周濟的爸爸倒沒說什麼，坐在一旁，愁眉苦臉的。這種局面周濟也是萬萬沒想到的，家裡經過一番拉鋸大戰之後，周濟最終說服了家人，同意他出去闖一番事業，但是也提出了條件：如果兩年之內張濟無法在城市立足，就趕緊回來，繼承家業，娶媳婦生孩子。

周濟連忙開口答應，兩年，嘿嘿，太小看小爺我，不到一個月，我就要揚名立萬，拖著行李箱，帶上五千塊錢，張濟就踏上了去往海城的高鐵。

想到一年前的事情，周濟就感覺恍如隔世，剛來海城的時候，周濟就遇到了滑鐵盧，根本找不到工作，不是說大城市到處都是招人的嗎，找個工作還不是手到擒來，約了幾個面試，人機一聽說自己高中畢業連個大專的文聘都沒有，就直接讓他回去等通知。

「不好意思，我們的崗位最低要求是碩士畢業，而且要醫學相關專業的，您不符合我們的要求。」

「您這樣算是無證行醫，如果出了什麼事情，我們沒法承擔後果的。」

「說實話，您還太年輕，當中醫的話，顧客也不會信任的。」

拒絕的話，周濟聽得有些麻木了，剛開始的時候周濟還會解釋兩句，後來被拒絕後就識趣的不再多問了，打擊的話聽多了容易抑鬱。

一個月後周濟還沒找到中醫的工作，真的打算找份刷盤子的工作先賺點錢，錢不多了！他現在要是回去那多沒面子，羞都要羞死了，他是沒臉，就是要飯也不能回去。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遇到了高先生，給他機會在中醫館跑趟，雖然一個月只有三千塊錢的工資，他也已經很滿足了，今天三千，只要努力，明年那肯定就能三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