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不忍不讓
一股勁力襲來,五指如鋒,倘若運勁一抗,方慕白相信這這一劍絕對能將花秋娘的一條胳膊當場切下。可抓來的勁力沉穩厚重,似要分筋裂骨。高手再厲害,終究也是血肉之軀。方慕白心中驚嘆這一抓的功力,也暗暗驚嘆,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明目張胆的在我與人交手的時候插手。莫遇閻王笑的名頭太響。
終究緩了半拍,勁力拍下也是稍稍遜力,冷冷的劍氣緊貼著小臂,一片衣襟被裂飛,順勢帶出了一溜的血花,陣陣劇疼,花秋娘半邊身子都麻了。手肘間的皮肉都被削了去,森森白骨赫然入目。借著拍來的掌力,勉強錯開一絲罅隙,一條胳膊總算是保住了。
方慕白一閃身,孟笑儒直接就滾向了一旁。「好小子,好功夫。」方慕白手中劍一橫,血一滴一滴落地,劍鋒上的寒意余勁未消,淡淡瀰漫開,一瞬間血滴被冷凝成了痂。
幾乎與孟笑儒同時出手,菊翠影一個輕巧的錯身,直掠而出,直奔菊茗香、菊翠枝而去,借力擰身,衣袂間隱隱然也有勁力帶出。好輕功,好見識,慕容劍飛驚嘆這麼一個女子竟然有這般身手,眼光如此獨到,先救急不救緩,難以置信的驚嘆。
難怪秋花堂當rì在紅楓山莊那般有恃無恐,這在別人眼中的狂妄背後,是一個普通的弟子就有如此的手段與實力。
本來三對三的僵局立馬有了逆轉,菊翠影穿花蝴蝶般游刃於菊茗香、菊翠枝身前,乾淨利索的招式,毫不拖泥帶水,如菊枝迎風抖動,出手的勁力恰好切在蘇氏兄弟、喬驚鴻出招續招的間隙,逼得三人好一陣手忙腳亂的應付,不得不退了開去。
直到菊翠影帶著兩個姐妹閃身退開,慕容劍飛才細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
修眉明眸,一身荷葉綠的衣衫,冷艷的神情襯的眼眸顧盼間的光華,更顯神采。唇角微微上揚,盈出一絲讓人不敢靠得太近的倔強。乾淨利索的出手,什麼時刻她都知道該做什麼的jīng明與堅強,讓人心裡不禁生出微風皺過水麵時的圈圈漣漪。
慕容劍飛承認平時會以貌取人的去打量一個女子,畢竟一個其貌可楊的女子才會是江湖上不斷演繹出的故事中能夠不斷被人津津樂道的角sè。剛才菊翠影的一舉一動不禁讓他多多細瞧了眼。
亂糟糟好一陣翻滾,孟笑儒才一骨碌站起身。方才一抓,好不容易沾到了方慕白的小臂,才逼出一絲縫隙,救下了花秋娘一條胳膊。可方慕白劍下的劍氣透過衣衫緊貼著凌空而下的肚皮劃過,冷森森激的他渾身汗毛直豎,這個比閻羅王還可怕的方慕白還真不是浪得虛名。盡全力的一抓,只逼得方慕白勁力一偏,胳膊上的反震之力倒讓孟笑儒虎口像挨了一記鎚子一樣疼麻。起身閉眼,心中一陣念叨: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伸手入身上的長衫,趕緊又摸又抓的抓到一把帶著汗膩的肚皮才舒了一口氣,孟笑儒大喊:「方大俠劍下留情。」
慕容劍飛轉眼瞧見見孟笑儒含著恐懼又故作鎮靜的神情,輕嘆:這個厚臉皮,滑頭耍的拿自己的xìng命開玩笑,他還真是敢做。花秋娘劍棄在了一旁,一手捂住左臂,鮮血從指縫間不斷滲出,滴滴落入青石板間的縫隙,蒸出了絲絲腥氣,眉頭間緊緊皺著痛苦,卻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孟笑儒。
「方大俠向來宅心仁厚,何必非痛下殺手,咱們再商量商量。」一旁的群雄目瞪口呆,看見孟笑儒剛剛骨碌爬起來仍摸在肚皮上的手,紛紛暗笑:這小子不會是嚇掉了褲子吧?又聽見他「商量商量」,這小子嚇傻了!
方慕白揮劍入鞘,似笑非笑,目光炯炯,有絲絲jīng光瞧向孟笑儒,有如實質般,讓孟笑儒抬起的頭又低了下去。
「方某人早說過,既然出劍不論男女則絕不留情,這位少俠手上功夫渾厚剛硬,膽略也是過人。江湖代有人才出,倒讓方某人開眼了。既然出手,可是有什麼見教?」聽見方慕白客套中的少許稱讚,群雄們原本的暗笑變成了一絲凝重,當是孟笑儒這小子只有牛犢之勢,一直在就會胡攪蠻纏,不料這小子手上真有出手的底氣。匆匆退在一旁的菊翠枝菊翠影對望一眼:誰會想到這憊懶小子竟然出手救人?又見孟笑儒站在眾人面前吱吱嗚嗚的求情說理,紅楓山莊的一幕不禁又浮現在了心頭,難道這小子又在賣什麼玄虛?
連滾帶爬的狼狽出手相助,讓兩人心中有一絲溫熱淡淡盈開。強大對手的好一通詰問,心中本就沒底,可能這會是姐妹幾人為了師父並肩所做的最後一戰。對於向來獨來獨往的秋花堂,或許這就是最後也是最好的歸宿。可江湖真是好大,剛剛算闖蕩過江湖的姐妹幾人,一路走來,處處危險,卻也讓她們見識了江湖除了大之外,還有好多風景,甚至在每每危險過後,會讓人流連忘返。她們從尋仇一開始就做好了投身這樣歸宿的準備,可江湖裡的兒女並不一定不眷戀生命的美好。誰願無緣無故拿滿腔熱血去滋潤江湖上吹不盡的風沙。
或許,唯一安慰菊茗香姐妹的就是師父的仇總算有個交代了。誰負新仇作舊恨,待到江湖來人休。
不管眼前男子懷有什麼樣的目的,狼狽的出手像黑夜裡迸出的火花一樣,帶出了一絲光明。從小的苦難,不多的江湖經歷中裹雜著的太多險惡,菊茗香姐妹已經不再相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更願意接受所做必有所圖,自身能保才能利人利己。若得心事如常訴,誰願一生扮冷霜,可剛才那一絲短暫的光明,卻又跳躍出了希望。
「不敢當」孟笑儒十分坦誠,接話不抬頭,脊樑卻挺直了些,「小子只是不忍這冤冤相報下去,讓這大好江湖無緣無故多了些仇恨的血腥。方大俠風雨江湖,不是我這無名小卒所能經歷,小子斗膽出手,只是不忍見這血腥污了劍鋒更不忍這血腥污了一人夾在江湖中的這個俠字。」話剛說完,驚得孟笑儒一陣納悶,不相信這是出於自己的口。他覺得他自己沒這個膽,哪怕讓他頭皮再硬兩次。
「這位少俠好一個不忍,久聞活閻羅一向慧眼識珠,教得一個自認除了臉皮什麼都要的長臉書生,今rì看來,傳言實在是大不可信。」方慕白不冷不淡。
「小子受教,這事確實與家師無關,只是小子我在這自作主張。」孟笑儒暗驚,千萬別把師父他老人家扯進來。
「恩怨分明,就在一個公斷。」方慕白目不轉睛,「方某人也抵不過一個理字。」
「方大俠教訓的是,恩怨是該分明,理字自然大過天。可這仇恨相繼,斷送了多少公理?又有多少公理,就是被這仇恨的血腥抹的污了?方大俠難道於心可忍?」孟笑儒搖頭,「方大俠還請再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