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宋木（18）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老吳送來了各個臟器的幹細胞，足夠過做50次實驗。

壞消息是，老傢伙失蹤了，而且還是在一個風平浪靜的日子裡，在一半多的人回內陸的時候。

宋木突然想起來崔哲對他說過的話。

崔哲對自己的兒子還抱有希望，但這種希望在四個月前，也就是年後曾被他痛心丟進深海過。

島上有一條沒人知道的網路，工人宿舍附近暗藏信號干擾器。可是每逢颱風天，風從內陸放蕩刮過來，就會神奇地接上信號。

只是島上的人習慣了這座島與世隔絕的環境，接受了這個地方永遠不會接上網路的「設定」，他們從來沒試圖用智能手機搜索網路或電話信號。

但……如果擔心兒子的崔哲曾發現這個秘密，所以才在颱風天不畏強風大浪跑出去找信號，然後就那麼聯繫到了遠在老家的兒子，又聽到了什麼讓他絕望的消息，然後……

宋木不願意往那個方向去想，那對老實的崔哲來說太殘忍了。

可現實就是崔哲消失了，在這個孤零零的島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宋木竟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那個小石屋。那離內陸最近，再向森林深處走，站對地方就能收到斷斷續續的信號。

但宋木記得崔哲很少到這邊來，倒是經常去石林那邊，坐在一個很像龜殼的石柱上，望著遠處發獃。

宋木望著樹林深處，地面還很泥濘，但雨水早就把地上的痕迹沖刷得一乾二淨，看不出來崔哲是不是曾經去過那個地方。

宋木收回視線，打開石屋的門。

食物裡面的味道很難聞，顯然趙主任沒有在宋木生病的這幾天好好清理這個地方。

宋木沒有去確認王志強的狀況，先把石屋仔仔細細的打掃了一遍，直到空氣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才打了一盆清水端到石台旁邊的架子上。

王志強的額頭還很燙，整個人都呈現出粉紅色。

石屋寒冷潮濕，對發燒的患者來說絕對不是一個適合養病的地方，可王志強沒有選擇。

宋木又耐心地清理了宋木，又用酒精棉把他全身都消了毒，然後給他打了一支抗生素。

一通忙下來，宋木貼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人也累得直不起來，只得坐到椅子上緩一緩。

屋裡的光線充足，宋木一直盯著王志強，所以他臉上的變化，他一絲一毫都沒有錯過。

王志強的臉色有點好轉，眼珠在眼皮下面緩緩移動。宋木知道他醒了。

「吳奇都跟你說什麼了？」

吳奇沒有回答，眼珠也沒有再動，手指和腳趾都變得僵直。

如果說那天王志強是出於生存的本能，在亢奮的情況下反殺了吳奇，現在冷靜下來后，他或許在後怕，或許在後悔。

後悔的應該是沒想到自己代替吳奇完成了任務，卻反而成了石台上的實驗體。

其實宋木也不是很想知道吳奇到底說了什麼，只是他現在有些累。

在這座島上，他願意交流的人只有一個，可那個人卻悄無聲息的消失了，和他背負了許久的愧疚一起沉在了大海的某處。

再沒有人會聽他說話，也再沒有什麼故事是他想聽的。

是啊，如果當初父親沒有讓母親把他生下，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他不會從小就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注，不會從小就對哥哥既羨慕又愧疚，不會逼迫自己去選擇與父親規劃好的相左的路，不會逼迫自己力所能及的做好每件事，不會逼迫自己假裝是一個好人，不會逼迫自己去追求所謂的成功人生。

那麼他就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不用遭受倒計時帶來的恐懼，不用在這座島上做那些非人道的事，不用奢望著這未知的實驗會取得什麼突破性的成果。

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卻又像大部分的鬼那樣渴望成為一個普通的人。

幹細胞編程和自我繁殖的實驗很成功，那些生物機器人真的能夠不停地自我繁殖，自動衰老。

而且在這次回到內陸的時候，他又收到了那封匿名的郵件。

那封郵件裡面詳細的敘述了如何改編那個既有程序，讓這些生物細胞通過吞噬體內細胞，自我分析，自我改編，最後同化，以此來減少排斥的概率，最終替代整個肺臟。

沒錯，那封郵件詳細的敘述了如何讓生物機器人在人體內實現自我移植。

那真是一個令人驚訝的實驗。

按照那上面的步驟一步步操作，不知道能不能像上面描寫的那樣順利。

但這值得一試。

而且這石台上正好有一個合適的實驗體。

所以宋木一開始就不是來和王志強聊天的，更不可是發善心來幫助王志強退燒，以及清理身上的臟污的。

宋木按照操作指南上的步驟將那個生物機器人送進王志強的體內。

他盯著手機屏幕，看著那紅色的小點一點點移動。

機器人的移動速度很慢，或許是為了同血液中的某個原諒元素的輸送速度一致，來迷惑人體，避免觸發警報，派遣白細胞或T細胞一類來清除這個外來異物。

畢竟這個幹細胞並不是取自王志強的體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臨近工人收工，那機器人終於走到了肺部。

但宋木也不得不儘快下山，以免那些工人感到奇怪。

好在機器人信號的輻射範圍很廣，足夠傳遞到他在山下的宿舍。

這次回到內陸，派遣公司沒能準備好新的工人，他一無所獲的回到島上。

舅舅繼續運營這座島上的海產生意，純粹是為了給他非法經營的項目打掩護。但畢竟假也要做得像真，拿到的供貨合同也都是真實的，日常工作任務絕對不能落下。

有一單貨物要在月底前準備好，這單貨的量很大，只靠現在幾個工人根本無法完成。

如果……

宋木忍不住看向王志強，但搖了搖頭。

王志強不是一個好工人，空長了一副好身體，工作能力差，協調性也差，做什麼都是三分幹勁，7分的疲累和抱怨。

「看來這才是你最大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