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別眼高手低
蘇長遠臉色略有不悅，不過被她聽話的態度所壓下去。
蘇嬙留著還有用，至少現在還不能得罪她。
蘇長遠走在前面，蘇嬙默默跟在身後，耳朵里塞著耳機，裡面放著【愛之子】這首『治癒性』島國歌曲。
而歌詞正唱到：我就親手殺死她，不要反抗了，來吧把一切都交給我，只有我能讓你生存下去，把你的羽翼撕飛粉碎。
不知是不是錯覺，蘇長遠覺得自己的這個女兒有點懾人。
她看著好像什麼都不感興趣地冷漠態度。
可那雙眼睛，似乎比她那個母親還鋒利敏銳，宛若一柄透視的閘刀。
能將他的小心思都給看穿。
仔細打量她的身段，瘦小削長，穿最樸素的衣著，實在讓人聯想到她是個什麼大人物。
蘇長遠嗤了聲，怪自己太多疑。
她一個農村來的，連最起碼的世面都沒見過，對大商場的爾虞我詐更是懂都不懂。
只要隨便攛掇兩句，她就乖乖地把教育基金雙手奉上。
蘇長遠心裡的小算盤打的啪啪響，他清了清嗓子：「嬙嬙啊，你想不想上大學？」
蘇嬙已經摘掉耳機，挺直的腰板就站在蘇長遠英式辦公桌的對面，別看她身材纖細，可那身冷漠壓人的氣場卻叫人無法忽略。
此刻聽到蘇長遠的話，女孩兒面色冷淡地回：「當然！」
上大學一直是外婆的夢想，臨走還對她耳提面命，說知識改變命運，小姑娘不上大學以後出來都不知道幹什麼。
外婆就想看到她把書讀出去，然後出人頭地，她也跟著沾光，也算不辜負女兒臨終的囑託。
這是外婆的夢想，蘇嬙自然不會辜負外婆的期望。
「你看……」蘇長遠習慣性地敲了敲桌面，那是他思考時的舉動：「爸爸給你買個大學如何？就在你妹妹曼曼隔壁的那所專科大學？」
他自以為對她很好地苦口婆心說道：「你也知道，你連高考都沒參加，好點的大學肯定上不了，所以爸爸就想啊，不如就買個大學，不管如何，都要先混個文憑，你覺得呢？」
蘇嬙唇角微勾了勾，細瞧還有點諷刺的意味兒，她眉尖慵懶地溢出一抹倦色：「就一個專科？」
什麼意思？
難道她看不起專科？
蘇長遠語重心長道：「爸爸知道你年少輕狂所以心高氣傲，但是……」他故作含蓄：「你也知道，你連高考都沒參加過，能上個大學都不錯了，這專科都還是爸爸拿了點錢和人脈幫你弄到手的，你也應當體恤一下爸爸的為難。」
蘇嬙面無表情地站在對面，卻始終不說話了。
她的神情依舊淡漠，饒是蘇長遠見過無數種嘴臉，自詡摸透人心，也猜不出她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但是他可以知道，他這個大女兒看不上一個小專科是真的。
蘇長遠有點煩躁。
買這個專科他都花費了不少錢財和人脈，要知道現在上面管得嚴，好的大學根本就不是有錢就能把人塞進去的。
蘇嬙又是個連高考都沒參加過的人，想上本科簡直是難於上青天。
就這個專科都是他求爺爺告奶奶才買到手。
「你妹妹考了年級第一，上了s大，這件事想必你也知道。」提及蘇曼曼他就滿臉自豪，可一提到她就仿若恥辱：「她是憑實力考上去的，難不成你想讓爸爸也把你弄進去？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你那成績，一點優勢都沒有，雖然校長是我老同學，可……可這也不合規矩啊！」
她倒是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料，s大能要她嗎？
她以為自己是曼曼啊！
蘇長遠點了根煙，只覺得她心氣兒是真高。
可惜，實力撐不起妄想。
「可我不想上專科！」蘇嬙老實地說。
蘇長遠重重吸了口，要不是為了那筆錢，他何必在這兒跟她浪費口舌，隨便給她買個破大學意思意思得了，至少他盡到本職不是嗎？
蘇長遠注視著她那雙淡漠又噴濺不出半點水花的眼眸：「要不這樣吧，就s大對街的那所三本，這是爸爸最大的能耐了。」
也是他最後的血本。
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錢和人脈，他心口鬱結，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只能先安撫下她。
等她順利進入大學，滿足簽字轉讓的要求……
「你回去好好想想，人啊，也要量力而行不是嗎？爸爸和你都是。」
他在提醒蘇嬙不要眼高手低，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蘇長遠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兒，蘇嬙臨走那個眼神看得他怪不舒服的。
重重碾滅了煙，繞出英式辦公桌來到書房的落地窗前，將復古厚重的帷幕一把拉開。
嘩啦一聲，外面的月色攏入。
將房間暈黃的氣氛點染。
他單手找到了號碼……
「老馮啊，是我，我女兒啊，恭喜什麼啊，是大女兒，現在情況是這樣，你看怎麼樣才能讓她來你學校……上次我不是拍了一瓶好酒，改天咋們一起喝喝？」
林藝珍端著咖啡進來，聽到這些話，臉色變得陰沉。
啪——
她重重放下咖啡杯：「蘇長遠你最好給我說清楚，憑什麼為了一個賠錢貨去買大學？還送好酒，你有病吧，她什麼成績，買個專科上都不錯了，你還真要送到曼曼的對面？要是被同學知道，她是曼曼的同學，曼曼的臉都要丟盡了！」
「你給我小點聲兒。」
蘇長遠大步過去關上書房的門。
蘇長遠也凝冷下脾氣：「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大廠厥詞，你知道蘇嬙現在對我意味著什麼嗎？」
……
耳機里的音樂抵達結尾。
歌詞最後唱到：在你的雙足上，鑲嵌銀色的枷鎖，願你不會重蹈覆轍。
蘇嬙冷冷挽起一抹笑。
狹小的房間沒有開燈，她削瘦的身形搖晃在迷離夜色中，那冷白的半張臉對著月光，宛若月光女神，可另外一張卻藏在幽暗籠罩的房間，可怖而又醜陋，如同蟄伏在黑夜裡的厲鬼。
半邊天使，半邊惡魔。
她面色跳躍著斑駁粼粼的光，如同一尊沒有感情的木偶。
直到手機嗡地響起，女孩兒那沒有薄冷的面容下才泛起溫柔笑意。
美得不可思議，緊跟著那半邊惡魔般醜陋的臉也不那麼驚悚了！
她快速拿起手機，嗓音依稀乖戾：「外婆！」